《魔女小姐的圣骑士团工作手册》朝闻道雅

41、冒雨劝说

　　希格诺和南茜在城门附近买了几把伞，坐上了马车，去到了城郊的塞缪公墓。

　　阴雨的天气，又不沾节假日，公墓的人很少。

　　希格诺知道埋烈士的位置在哪，一路找过去，果然看到了两道身影。

　　“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没带伞，”南茜说道，“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维克托注意到两人，回身道：“你们来干什么？”

　　“来给你们送伞。”南茜乖巧道。

　　赫阑站在维克托身侧，他的视线移到希格诺身上：“怎么，风吟的副队长已经闲到兼职送伞了吗？”

　　“我是受任来的，”希格诺开口道，“有关你们抓了教廷圣使的事情，教廷那边不依，闹得很大，都有贵族准备起兵闹事，所以……”

　　“所以他们想让我放人？”维克托打断了她，脸上的伤疤显得越发骇人。

　　希格诺给自己打了打气，点头道：“是这样的，你们抓捕教廷圣使的证据本就不足，现在又……”

　　维克托的视线冷漠地注视着希格诺，让她一时说不下去了。

　　雨丝变大了，变成了雨滴砸在几人头上。

　　谁都没撑伞。

　　“总之，你们能审出来什么，国王自然是支持的，但如果什么都问不出来，现在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希格诺解释了一大通，最终说道。

　　“妥协？又是妥协？”维克托冷笑一声，“你代表国王的意见而来，敢把这些话再跟我的队友他们说一遍吗？”

　　希格诺的视线移到赫阑身上，赫阑冷哼一声。

　　“很抱歉，又不得不出现在你面前了。”希格诺轻声道。

　　“不用跟我道歉，我是陪着队长来的。”赫阑摆手道。

　　“真巧啊，让我的队友再次听听，火燊要为那教廷的势力而折腰，就像当年一样。”维克托咬牙切齿道。

　　“什么？”南茜提出疑问。

　　“当年，我死去的队友，就是因为教廷的恶毒、贪婪和愚昧而送命的！”维克托发出怒吼声。

　　希格诺看向一侧的墓碑，上面印着火燊队员的生卒年。

　　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死亡日期，是十一年前的今天。

　　“因为，教廷？”希格诺做出倾听状。

　　“是因为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为一己私利，让我的同伴丢了性命！”维克托咬牙切齿道。

　　“是十一年前，在教廷总部发生的一个大案子……”维克托说起了曾经的事情。

　　魔物分很多种类，魔气感染植物便是植物性魔物，感染动物便是动物性魔物，感染非生命体也能形成魔物，作为一团无形魔气行动的是无形性魔物。

　　魔气本身并没有意识，所诞生的魔物的意识一般取决于被感染的物体，而越是智商高的存在，越难被魔气感染。

　　比如人类，成年人类的意识完全可以与魔气抗衡，真扛不住也大都是脑部受损，表现出状若疯癫的状态，极少有能够形成健全意识的存在。

　　因此，大部分魔物只知道顺着本能吞噬四周魔气，像水中的大鱼吃小鱼那样一点点扩充，吞噬的魔气太杂，扩充得太大，内部会四散溃乱，重新变成无意识的魔气。

　　要诞生一点点智慧，都是天时地利人和几百重因素综合作用下的巧合结果。

　　伊安这种能有自我意识的魔鹰，已然是站在魔物种群食物链顶端的存在，若不是怕吞噬的魔物过于混杂殃及自身，他几乎可以杀死任何魔物。

　　而拥有智慧的魔物，能够自发地去探索吸收周围的魔气，知道筛除屏蔽会引起自身混乱的魔气，能维持一个稳定强大的状态，相当稀有的同时相当地难对付。

　　“彼时入侵了教廷，打碎了神女塑像的魔物，便是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高智慧魔物，有记载的魔王——提图斯。”维克托说道。
　　“他以一魔之力，能对抗整个教廷，数位神父、十二圣使、三主教和教皇，合力都束手无策，他对整个教廷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创伤，逼得他们不得不对外求援。”

　　希格诺听着点头：“这确实是灾难，可没什么问题呀？”

　　“可是，教廷为了自己的面子，不想把受此重创的事情公之于众，没有几大王国发出求援令，而是‘邀请’几大帝国派最强大的魔法师来做客参观。”

　　“彼时，我还只是火燊的一个队员，火燊作为彼时被派去的队伍，去到那里之前，一直以为我们只是去学习参观的。”

　　希格诺瞪大了眼睛。

　　到了那里，却发现教廷受此重创，可他们根本没准备战斗。

　　面对突如其来的战斗，他们拼尽全力，勉强得一半人活了下来。

　　“若只是这样，我还能忍三分，可赶走魔王之后——他们为了掩饰教廷遇袭的丢脸之事，同时要削弱几大王国的顶尖战力，竟要将我们这些全力支援的人尽数杀害！”

　　希格诺瞪大了眼睛：“什么？”

　　“彼时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我伤得最重，在战斗中脸上划了这一道大伤口，”维克托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那浑身的伤口看着很吓人，在兵荒马乱之中，死伤无数，我因着伤痕被当成尸体抬到了后方，幸而我的队友没有放弃我，去人堆里把我挖了出来，怕再派我上前线受伤，将我安置在了教廷之外的一处地方。”

　　“那时，我们已经意识到教廷的谎言了，但彼时的队长却觉得对抗魔物，本就是我们的责任，依然要带着队伍回去战斗，只有我们几个伤员留下休息。”

　　“我们当时的随队医疗师，就是现在水澜的芙爱娜队长，她的医术高超，我们恢复得很快，后来其他几个伤员恢复，他们也跟着去了前线，只有我和芙爱娜两人留守。”维克托看向墓碑的神情是沉重的。

　　希格诺听着，心中很不是滋味。

　　此时，天边的雨越下越大了。

　　“我和芙爱娜医疗官，最终没能等到队友的回来，”维克托咬牙切齿地出声，“我们想上前线帮忙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有几个教廷之人在那里嬉笑着，说‘计划很成功，这样几大王国失了顶尖的魔法师，再也无法和教廷抗衡了’。”

　　维克托的声音很冷：“不仅是死亡隔开了我们，还有立场的改变，除了我和芙爱娜运气好躲过一劫，还有人投降了教廷，甘愿为教廷驱使，而没有送死。”

　　“怎么能这样！”南茜听着，气急出声，“踏着队友的尸骨，为敌人效忠？”

　　“我当时听着，也是这个反应，”维克托声音一沉，“当时就要挥拳头打死那个归顺了教廷走狗，还是芙爱娜死活拉住了我，没起冲突。”

　　“当时仅有我们两个，无法报仇，回了洛德森城之后，芙爱娜就申请转去水澜了，她不再想面对一线战场，而我留在火燊，因着之前的队长、副队他们死在了战场之上，我成了新的队长。”

　　赫阑在一旁补充了一句：“那是火燊历史上最年轻的队长。”

　　“我倒是不愿意坐这个位置，如果我的队友能回来的话。”维克托的视线转向一排墓碑。

　　“那可以向国王汇报呀，”希格诺出声道，“教廷做了如此过分之事，若是传出去，定能让其身败名裂！”

　　维克托摇了摇头：“没用的，教廷的势力庞大，只要他根基尚在，就不是舆论能够撼动的——更何况彼时尚是先国王在位，他是个虔诚的圣教徒，不允许别人说教廷的任何坏话。”

　　希格诺忽然想到什么：“我记得，如今的国王在先国王在世时并不是热门的登基人选，他能最终成为国王，有圣骑士团的大力支持。”

　　维克托点头：“没错，我支持他成为国王，因为他是当年几个王子中，唯一厌恶教廷的存在。”

　　“原来是这样。”希格诺懂了。

　　“可惜，即使是如今的国王继位，他也不可能揭露多年前教廷的罪行，更何况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教廷说是魔王做的，那就是魔王杀了我的队友。”

　　维克托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触摸到脸庞：“那件事情以后，我一直留着这道疤痕，就是不想忘记教廷为了一己之私做过什么，他们凭什么道貌盎然、高高在上？踩着别人的尸骨，宣扬自己的威名？”

　　希格诺看着维克托气愤的样子，他脸上的伤疤显得越发狰狞。

　　“可，这跟尤利亚伽圣使本人没关系呀，”希格诺小声地申辩道，“以他的年纪，那时候绝对不主事儿，当年的祸事怎么也赖不到他本人头上吧？”

　　“那就算他倒霉了，谁让他撞上了，”维克托摊手道，“教廷满口仁义道德，内里却是维护自己地位的私心，我总算有机会能够揭下他们那张虚伪的面具，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他们可笑的模样。”

　　“可是据我所知，你们其实根本没有能证明其犯罪的切实证据，他自己肯定也知道教廷会救他，不可能说出有用的线索，现在、以后也审不出什么口供，再关着，只会闹得更乱。”希格诺说道。

　　“是国王派你来说这些的？为了他自己不要得罪教廷？”维克托冷哼一声。

　　“也是为了你，维克托队长，”希格诺认真道，“如果国王真的怕了，想讨好教廷，完全可以直接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你头上，将你开除、甚至治罪，相信教廷很乐意接受这样的道歉。”

　　维克托的神色严肃起来。

　　“但是国王他没有，他依然把这个案子的处理权交给你，虽然有点遭不住各方压力，有意让你放人，但依然是把选择权交给你的，你在这件事情上，还是火燊的队长。”希格诺说道。

　　维克托一时无声了。

　　“我是来劝你放人的，说实话，我不想来，昨天我和格鲁斯队长还就这个任务推脱了半天呢，都觉得是个烫手的山芋……”希格诺说着笑了。

　　维克托配合着笑了一下：“他来劝我，我不会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

　　“我也没什么好的预料，尤其是听着维克托队长说起这些旧事，我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希格诺看着那些墓碑，心中是难言的触动。
　　“说尤利亚伽圣使无辜吗？他似乎也确实不无辜，我能理解你的迁怒。”希格诺叹息一声。

　　维克托盯着那些墓碑，依然说着：“教廷没有好东西。”

　　“但我还是来劝你放了他，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自己。”希格诺认真道，“你应该知道，继续僵持下去，头一个受到冲击的肯定是你自己，现在国王态度中立，可也是要保住你的态度，但要是继续僵持下去，有信教的贵族真为此闹事的话，头一个开刀的绝对是你。”

　　维克托沉默了。

　　“我是这么觉得的，横竖你想让教廷丢脸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拖下去，查不出来实际罪证，教廷也不可能更丢脸了，适可而止，未必不是好的选择。”希格诺又解释一句。

　　维克托依然沉默，任凭大雨淋着他们四人。

　　良久，维克托才出声，点了点头：“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希格诺盯着维克托，他是要同意的意思。

　　能放了尤利亚伽，一切就结束了，还有五十镑的奖金正在向她招手……

　　却在这时，火燊内部的队伍通讯传来消息——捕捉到费舍尔的踪迹，正在准备抓捕。

　　维克托的表情瞬间一变：“回城，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