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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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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晨雾还未散尽,丞相府的朱漆大门便被重重推开。唐政宏身着绯色官袍端坐在前厅,手中的翡翠扳指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目光在账簿与女儿的婚帖间来回游移。嫡妻王氏斜倚在湘妃榻上,鎏金护甲划过团扇发出细微声响:"老爷,唐皎皎不过是个侧妃,嫁妆太过丰厚,倒显得皖皖当年的婚事寒酸了。"她话音未落,账房先生捧着算盘躬身而入,算珠碰撞声戛然而止:"老爷,按规矩侧室陪嫁不应逾制,可......"
"规矩是死的,面子是活的!"唐政宏将茶盏重重砸在檀木案上,茶汤溅湿了案头的《礼记》,官服上的仙鹤补子掠过烛火,映得脸上阴晴不定,"余家若真想撑场面,就让他们出大头。但明面上,必须让人知道这是丞相府的体面。"他起身时带倒了一旁的青铜香炉,青烟袅袅升腾,在梁柱间勾勒出扭曲的纹路。
当余大富的车队驶入丞相府时,雕花红漆大门还未完全敞开,三辆满载的马车便已停在青石板路上。打头的马车上驮着金丝楠木箱,箱角镶嵌的黄铜兽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余大富身着织锦缎面长袍,腰间和田玉佩随着步伐轻晃,身后跟着八个精壮的护院,腰间鼓鼓囊囊——里面藏着的不是兵器,而是记录着京城半数商铺的地契文书。
"我余家的女儿,断不能让人看轻!"余大富的声音在回廊间回荡。随着箱笼被一一打开,满室顿时华光流转:波斯进贡的夜光琉璃盏在日光下泛着幽蓝,每只盏底都刻着异域文字;前朝官窑的霁红釉梅瓶,瓶身开片如冰裂,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还有那十二幅《姑苏繁华图》的缂丝屏风,每一根丝线都细若游丝,人物的眉眼、市井的烟火栩栩如生。
唐皖皖站在垂花门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自己出嫁时,虽说也是十里红妆,但比起眼前这些奇珍异宝,竟显得像寻常富家女的嫁妆。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余大富特意将一方祖母绿头面摆在最显眼处,那通透的翠色,恰似她当日凤冠上明珠的寒光。"不过是个商户之女......"她喃喃自语,却听见身后丫鬟小声议论:"听说三皇子特意为侧妃娘娘打造了黄金步摇,上面的凤凰会随着步子转动......"
吉时将近,丞相府内鼓乐渐起。唐皎皎端坐在铜镜前,喜娘正在为她梳妆。鎏金铜镜里,她身着的正红嫁衣与余婉娘绣的浅红小衣交相辉映——母亲绣的鸳鸯戏水图被她巧妙地缝在内衬,每当抬手时,就能看见那对绣工精巧的鸟儿。凤冠上的东珠垂在脸颊两侧,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姑娘,该上轿了。"喜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唐皎皎起身时,嫁衣上的金线龙凤仿佛活了过来,龙鳞与凤羽在烛光下闪烁,与院外的红绸灯笼连成一片火海。她特意在腰间系上母亲留下的白玉香囊,上面的并蒂莲刺绣虽已褪色,却承载着最温暖的牵挂。走出闺房时,她余光瞥见唐政宏站在廊下,官服上的云纹被夕阳染成血色,而父亲手中的茶盏,始终悬在半空,未曾饮下一口。
丞相府外,八抬大轿早已等候多时。轿身通体朱红,雕刻着缠枝莲纹,轿帘上用金线绣着百子千孙图。随着喜婆一声"起轿",鼓乐齐鸣,唢呐声刺破天际。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朱雀大街,打头的是二十四抬妆奁,绫罗绸缎、金银器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百姓们挤在街道两旁,争相目睹这场盛事,有人踮脚张望:"听说这是三皇子的侧妃,瞧瞧这排场,比正妃还风光!"
三皇子府前,历淮之身着一袭绣着五爪金龙的华服,头戴紫金冠,冠上的明珠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不时望向远处,眼中满是期待,手掌心微微沁出汗意。当送亲队伍的唢呐声由远及近,他上前几步,亲自伸手揭开了唐皎皎的红盖头。动作轻柔而小心,仿佛揭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四目相对时,唐皎皎微微欠身,轻声说道:"多谢殿下。"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带着一丝羞涩。历淮之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你来了,我等你许久了。"他的目光扫过唐皎皎眉间的花钿,那是用西域进贡的螺子黛绘制,在阳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泽。
进入府中,整个府邸都被精心布置过。从大门到新房的道路上,铺满了红色的绸缎,两侧的梧桐树上挂满了大红灯笼,灯笼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与唐皎皎嫁衣上的刺绣相互呼应。丫鬟们手持金缕梅,一路抛洒花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新房内,红烛高烧,烛光摇曳。床上铺着崭新的红色锦被,被面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四周缀着珍珠流苏。桌上摆放着各种精美的糕点和水果,还有一壶热气腾腾的合卺酒。酒壶是前朝官窑出品,釉色如雨后晴空,壶身上刻着"永结同心"四字。
在拜堂仪式上,历淮之始终紧紧地握住唐皎皎的手,仿佛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他的眼神坚定而深情,看向唐皎皎时,满是温柔与呵护。周围的宾客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都在赞叹这对新人的郎才女貌。当礼官喊出"夫妻对拜"时,唐皎皎微微屈膝,发间的黄金步摇随之轻颤,凤凰口中的东珠晃出细碎的光影。
然而,新婚的喜悦并未持续多久。太子送来的奴婢和侍妾很快就到了。为首的侍妾身着月白襦裙,上前恭敬地说道:"奴婢们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伺候侧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还望殿下和娘娘不要嫌弃。"她说话时,眼角余光扫过唐皎皎的嫁衣,闪过一丝嫉妒。
唐皎皎和历淮之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太子的意图。这些人,无疑是太子安插的眼线,目的就是要离间他们,破坏他们的计划。"既然是太子的一番好意,那就留下吧。"历淮之不动声色地说道,语气平淡却暗藏锋芒。待众人退下后,唐皎皎皱着眉头说道:"殿下,太子此举来者不善,我们该如何应对?"
历淮之沉思片刻:"原本我们打算分房而居,以免惹人闲话。但如今眼线增多,为了打消各方疑虑,我们恐怕要改变计划了。"他的目光落在唐皎皎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唐皎皎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殿下是说……"历淮之微微点头:"没错,我们圆房,让外人相信我们夫妻恩爱,这样他们就不会轻易怀疑我们的关系。"
唐皎皎深吸一口气,虽然心中有些羞涩,但为了大局,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好,就依殿下所言。"当晚,新房内红烛摇曳,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房间内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却又带着一丝紧张与尴尬。唐皎皎和历淮之坐在床边,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唐姑娘,委屈你了。"历淮之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歉意。他伸手为唐皎皎倒了一杯茶,青瓷杯盏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唐皎皎摇了摇头:"殿下不必如此说,这都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她低头时,发间的珠翠轻晃,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圆房之后,他们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白天,他们一起商讨应对各方势力的策略,唐皎皎凭借着自己的聪慧和上辈子的记忆,总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让历淮之对她刮目相看。
"皎皎,你这个主意不错。"历淮之赞赏地说道,目光扫过桌上的军事布防图,"有你在,真是我的一大助力。"唐皎皎微微一笑:"殿下过奖了,这都是我们共同的功劳。"她说话时,手中的毛笔在沙盘上勾勒出新的防线,墨迹未干便被烛火烤出焦痕。
而到了夜晚,两人之间的相处也多了一些温情。他们会聊起彼此的过往,分享心中的烦恼和喜悦。历淮之说起自己在宫中被兄长和母后忌惮的日子,眼中满是落寞:"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足够优秀,就能得到母后的认可和兄长的尊重。"他望着窗外的明月,声音低沉,"可后来我才明白,在这深宫里,亲情是如此的淡薄。"
唐皎皎看着他,心中涌起一丝同情:"殿下,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你还有我,还有我们共同的目标。"她轻轻握住历淮之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历淮之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感动:"皎皎,谢谢你。"
日子一天天过去,唐皎皎和历淮之的感情逐渐升温。他们的恩爱模样,让太子派来的眼线们无从下手。那些侍妾和奴婢们,每天都在寻找着他们感情破裂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哼,这两人怎么如此恩爱?"一个侍妾不满地说道,手中的帕子绞得发皱,"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另一个奴婢附和道:"是啊,再这样下去,我们可没法向太子殿下交代了。"她们躲在回廊角落里窃窃私语,却没注意到暗处闪过一抹黑影——那是唐皎皎安排的暗卫。
与此同时,丞相府里,丞相唐政宏也在为唐皎皎的事情烦恼。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和三皇子走到一起,这让他在太子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老爷,这可如何是好?"丞相嫡妻假惺惺地说道,"皎皎这孩子,怎么就不听您的话呢?"
唐政宏冷哼一声:"哼,她以为傍上了三皇子,就能有好日子过?等太子殿下重新掌权,有她好看的!"他猛地将奏折摔在桌上,羊皮纸在风中哗啦啦作响。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暴雨倾盆而下,雨水拍打着窗棂,仿佛在为这场权力的争斗伴奏。
然而,唐政宏和太子都低估了唐皎皎和历淮之的决心与能力。唐皎皎利用自己在丞相府的人脉,以及余庭湛建立的情报网,收集着太子和丞相的罪证。她时常乔装打扮,混入茶楼酒肆,在市井流言中寻找线索;而历淮之则在朝堂上继续拉拢人心,壮大自己的势力。
在一次朝堂议事中,历淮之提出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旨在改善民生,减轻百姓的负担。这些措施得到了许多大臣的支持,也让百姓们对他的好感度大增。"三皇子殿下真是心系百姓啊!"一位大臣赞叹道。"是啊,若能让三皇子殿下治理国家,我们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另一位大臣附和道。
太子和丞相看着历淮之在朝堂上的威望越来越高,心中又急又气。他们决定再次出手,试图破坏历淮之的计划。"殿下,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管了。"丞相唐政宏焦急地说道,"必须想办法阻止历淮之。"太子阴沉着脸:"我已经安排人手,在民间散布谣言,说历淮之的改革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蛊惑百姓。"
然而,他们的阴谋很快就被唐皎皎和历淮之识破。唐皎皎通过情报网得知了他们的计划,立刻告知了历淮之。"殿下,我们必须尽快采取措施,澄清谣言。"唐皎皎说道。历淮之微微点头:"嗯,我会安排人在民间辟谣,同时加快改革的步伐,让百姓们尽快看到成效。"
在唐皎皎和历淮之的努力下,谣言很快就被平息,百姓们对历淮之的信任更加坚定。而太子和丞相的阴谋则再次落空,他们在朝堂上的处境也越来越艰难。随着时间的推移,唐皎皎和历淮之的感情愈发深厚。他们不再仅仅是为了利益而合作,而是真正成为彼此的依靠。在这充满权谋与争斗的宫廷中,他们相互扶持,共同面对一个又一个的挑战。
而此时,唐皎皎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母亲。她时常派人给余婉娘送去书信和礼物,关心她的生活。同时,她也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将母亲从丞相府中接出来。"娘,您再忍耐一段时间,等我和殿下的计划成功了,就接您过来。"唐皎皎在信中写道。余婉娘看着女儿的来信,眼中满是欣慰:"皎皎,娘只要你平安啊。"
春日的朝堂,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地面上洒下斑驳光影。三皇子历淮之今日身着玄色朝服,腰间佩着象征身份的玉佩,身姿挺拔地站在朝堂之上。他微微仰头,目光坚定地看向皇位,清朗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陛下,臣以为,如今民生艰难,赋税繁重,百姓苦不堪言。应减轻赋税,鼓励农桑,同时,武将保家卫国,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其地位亦不应被忽视,望能提升武将待遇,以振军威。"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炸开了锅。太子厉雍之站在一旁,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冷哼一声:"三皇弟,你这话说得轻巧。减轻赋税,那朝廷的用度从何而来?提升武将地位,难道要让那些武夫骑在我们文人头上不成?"他故意将"武夫"二字咬得极重,袍袖扫过身旁文臣,引发一阵附和的议论声。
丞相唐政宏也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文臣治理国家,制定律法,维护朝堂秩序,才是国之根本。武将只需听从指挥即可,无需给予过高地位,以免扰乱朝堂安稳。"他说话时,朝珠随着动作轻晃,每一颗圆润的珠子都折射着冷光,仿佛在丈量着这场权力博弈的筹码。
历淮之面色不改,目光扫过众人,沉稳回应:"丞相此言差矣。若无武将在外抵御外敌,何来朝堂安稳?百姓若无安稳生活,又何来国家繁荣?如今边疆战事频发,将士们浴血奋战,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和尊重,长此以往,谁还愿为国家效力?"他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大殿,惊得梁上的燕雀扑棱棱飞起。
双方你来我往,激烈辩论。文臣们大多支持太子和丞相,他们在朝堂上根基深厚,担心改革会触动自身利益,纷纷站出来反对历淮之的提议。御史大夫更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奏章,弹劾三皇子"扰乱朝纲,意图谋反"。历淮之据理力争,却因寡不敌众,此次改革提议最终未能通过。
退朝后,历淮之回到王府,脸色略显凝重。唐皎皎早已在书房等候,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前去:"殿下,今日朝堂之事我已听说,你别太放在心上。"她递上一杯温茶,茶汤里漂浮的枸杞恰似朝堂上未干的血迹。
历淮之微微点头,眼中透着坚定:"这次虽然失败了,但我不会放弃。百姓的日子一日不好过,我就一日不会停止努力。"他突然展开一卷泛黄的舆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数十个红点——那是余庭湛的情报网最新发现的太子私兵据点,"他们以为靠朝堂斗争就能压制我?真正的战场,在暗处。"
与此同时,在太子府中,太子厉雍之正与丞相唐政宏商议对策。"这历淮之,最近愈发嚣张了,竟敢在朝堂上公然提出改革,还想提升武将地位,简直是胡闹!"太子愤怒地说道,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具都跟着震动起来,青瓷茶盏中的茶水泼出,在密报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丞相唐政宏眉头紧皱,脸上的皱纹仿佛刻下了他心中的忧虑:"殿下息怒。历淮之背后有唐家、余家和一些不明势力支持,不可小觑。我们必须想办法遏制他的势力,绝不能让他的计划得逞。"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朝堂中立官员的名字,"老臣建议,先从这些人入手......"
两人低声谋划着,眼神中透着阴狠,仿佛在谋划着一场残酷的猎杀。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一层血色,而在不远处的三皇子府,唐皎皎正在灯下绣着鸳鸯,银针穿梭间,丝线在绸缎上勾勒出的,不仅是夫妻和睦的愿景,更是一张逐渐收紧的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