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金珠启前缘 ...
-
醉仙楼里热闹非凡，高悬的灯笼闪烁着暖黄的光，晃得人眼晕。桑晓身着新裁的杭绸长衫，可长衫后襟被王秀才的鹦鹉啄了个洞，冷风直灌，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手里攥着半块绿豆糕，躲在角落里，头顶那块“群芳阁”的金匾额，在灯光下看着活像一口倒悬的棺材，莫名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桑老板真来看戏？”王秀才满脸醉意，两团胭脂印在脸上格外显眼，他晃悠悠地凑过来，手里的酒壶滴滴答答地漏着梨花酿，“听说今晚头牌雪胭姑娘要跳《霓裳羽衣舞》，那身段……”话还没说完，他突然闭上了嘴，只见整个大厅的烛火毫无征兆地齐齐暗了三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光芒。
在众人的期待中，十二面屏风缓缓展开，琵琶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雪胭姑娘赤足登场，她的纱裙上缀满了五彩斑斓的孔雀翎，每片翎毛尖都缀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金珠，随着她的动作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她轻盈地旋身，额间的朱砂痣闪过一道幽光，恰好照见二楼雅间垂下的鎏金帘。帘后，一位女子戴着半张狐狸面具，正用指尖在琵琶弦上撩拨出一串灵动的颤音，与雪胭的舞蹈相得益彰。
“这曲《凤求凰》……”桑晓听到熟悉的曲调，手里的绿豆糕“啪嗒”一声掉在了鞋面上。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恍惚间，仿佛看到一位红衣女子在电闪雷鸣的云中，向他抛来一颗莲子。那颗莲子落地生根，眨眼间便开出满池娇艳的并蒂莲，如梦如幻。
突然，雪胭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额间的朱砂痣“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细缝，紧接着，金珠裹着血丝从她的纱裙上滚落，叮叮当当砸翻了七八个果盘，在地上弹跳着，发出清脆又诡异的声响。桑晓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颗珠子竟像长了眼睛似的，拐着弯砸中了他的眉心，滚烫得像一块刚从火里取出的火炭，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公子……”雪胭软绵绵地倒进他怀里，孔雀翎轻轻扫过他的脖颈，她在桑晓耳边轻声说道，“这珠子，烫得很。”她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淡淡的莲香，桑晓一惊，手一松，两人齐齐栽进了泼翻的玫瑰露里，溅起一片粉色的水花。满堂宾客见状，哄堂大笑，而鎏金帘后的琵琶声却陡然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王秀才举着酒壶，醉醺醺地要来扶桑晓，却被雪胭腕间突然响起的金铃震退三步。他一脸惊讶，嘟囔道：“奇了！这姑娘身上怎有股狐狸骚……”话还没说完，一颗从雅间飞来的杏仁酥正中他的门牙，疼得他捂住嘴巴，不敢再吭声。
桑晓手忙脚乱地想要起身，却突然僵住了。他感觉到浸湿的衣襟里，那本珍藏了十八年的《狐仙手札》正在发烫，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唤醒。书页无风自动，快速翻动着，最终显出一幅新绘的小像：青楼女子额间的珠子裂开，书生腕上的狐印闪烁着灼灼光芒，画面神秘而又充满暗示。
“公子且慢。”雪胭伸出指尖，轻轻勾住他腰间的玉佩，“这金珠……”她突然皱起眉头，从发间拔出金簪，往珠子上一划。刹那间，鎏金帘后传来一声裂帛之音，琵琶弦齐齐崩断，发出刺耳的声响。珠子应声而开，里面竟蜷着一只酣睡的银狐幼崽，它额间的朱砂与莲香的印记如出一辙，可爱又透着几分神秘。
雅间的珠帘轰然坠落，琵琶女腕间的鎏金镯泛起诡异的血光。桑晓怀里的银狐突然睁开眼睛，奶凶奶凶地咬住他的手指，剧痛瞬间袭来。就在这一瞬间，前世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向他涌来：莲香在雷劫中，剖出半颗内丹，又混着心头血，凝练成了这颗神秘的金珠……
“我的崽！”二楼传来一声暴喝。琵琶女猛地翻身跃下，狐狸面具脱落的瞬间，桑晓看清了她的脸，与莲香竟有九分相似，只是右颊多了一道狰狞的疤痕，生生破坏了这张绝美的容颜，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雪胭突然拽断金铃链子，铃铛瞬间化作金粉，洒向银狐。小家伙打了个喷嚏，竟然口吐人言：“娘亲的桂花糖……”奶声奶气的声音还没落，整座醉仙楼突然地动山摇，梁柱间浮现出一道道血色符咒，与当年老槐树下的锁魂阵一模一样，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王秀才的鹦鹉突然口吐男声：“三更到，收网喽！”话音刚落，满堂宾客瞬间褪去人皮，露出青面獠牙的鬼差模样，张牙舞爪地朝着桑晓扑来。判官笔凌空飞舞，写下“偿命”二字，墨汁化作锁链，向着桑晓缠去。
“接着！”琵琶女眼疾手快，甩来半块残玉，正好与桑晓怀中的半块合成完整的太极。雪胭趁机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银狐额间，急切地喊道：“小祖宗，该醒醒了！”
银狐周身迸发出耀眼的金光，瞬间化作一个十岁女童，她叉腰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爹！”小手一挥，漫天狐火熊熊燃烧，烧得鬼差们吱哇乱叫，四处逃窜。混乱中，琵琶女拽着桑晓跃上房梁，月光下，她脸上的疤痕泛着金芒，竟是莲香当年断尾留下的印记。
“呆子！”她扯开衣襟，心口的并蒂莲印灼灼生辉，“十八年就养出个胖狐狸崽子……”话还没说完，就被破窗而入的李姑娘打断。李姑娘甩出白绫，卷走银狐，笑着说道：“姐姐教女无方，这娃娃我带回去管教！”
桑晓在梁上摇摇欲坠，怀里的《狐仙手札》突然飞出一张信笺，上面是稚嫩的笔迹：“爹，娘说今晚吃叫花鸡，记得偷王秀才家的老母鸡～”，信笺在风中飘动，为这场惊险又奇妙的相遇添上了一抹诙谐的色彩。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金珠启前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