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绣鞋藏幽魂 ...
-
在梅雨时节的红花埠，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湿漉漉的大蒸笼，水汽弥漫，闷热又潮湿。桑晓蹲在书箱前，正手忙脚乱地抢救自己心爱的诗集。头顶上那把破旧的油纸伞，早就不堪重负，破了个窟窿，豆大的雨点直直地滴落在他的后脖颈上，那股凉意瞬间让他打了个激灵，整个人猛地蹦了起来，结果后脑勺“咚”的一声，重重地撞上了房梁。
“嘶——这梁上该不会还藏着个女侠吧？”桑晓揉着肿起的大包，嘴里嘟囔着，心里满是郁闷。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瞥见墙角的青砖缝里，卡着一枚圆润的珍珠，仔细一看，这不正是那晚莲香发簪上掉落的吗？他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正要伸手去抠，门外突然传来了“笃笃”的叩门声。
桑晓穿着湿透的布鞋，脚底一滑，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哧溜一下滑到了门边。他猛地打开门，这一下用力太猛，差点就撞上来人的鼻尖。只见一位白衣少女静静地站在门口，她双手擎着一把精致的二十四骨竹伞，鬓角别着的茉莉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宛如一幅清新的水墨画。少女的绣鞋轻轻点地，优雅地旋身，溅起的水花竟然像是有灵性一般，巧妙地避开了桑晓的裤腿。
“小女子姓李，借《乐府诗集》一观。”少女开口说道，声音清脆悦耳，就像含了块薄荷糖，凉丝丝的，直钻进人的耳朵里。桑晓的目光一下子被她吸引住了，盯着她的裙角看直了眼。这时候他才发现，外面的青石板上积水已经有二指深，可少女那月白色的襦裙，竟然半点都没有被打湿，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李姑娘似乎察觉到了桑晓的异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连忙用团扇半掩着脸，打趣道：“公子莫非在数蚂蚁？”说着，她突然把扇面一翻，一幅栩栩如生的《钟馗捉鬼图》赫然出现在眼前。桑晓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倒退三步，结果后腰一下子撞翻了身后的腌菜坛子，酸溜溜的汁水顿时流了一地。
“当心！”李姑娘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来扶。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桑晓手腕的瞬间，桑晓感觉像是被一块泡在井水里的玉石硌了一下，那股凉意从手腕一直传到心里。他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红绳上坠着一颗刻满古怪符文的金铃，金铃发出的叮咚声，和莲香的银铃声音截然不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
雨势突然变得猛烈起来，狂风呼啸着，把李姑娘发间的茉莉花瓣吹落，不偏不倚，正好掉在了桑晓的衣襟里。桑晓顿时手忙脚乱，赶紧伸手去掏，可当他摸到花瓣的那一刻，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可是六月的天，可这茉莉摸着却像腊月里的霜花一样冰冷刺骨，寒意顺着指尖传遍全身。
“公子藏书真别致。”不知何时，李姑娘已经进了屋，正弯腰看着桑晓用来垫桌脚的《金刚经》。她微微俯身，纤细的脖颈后露出一道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似的，看着有些触目惊心。桑晓盯着那道红痕，不由得发起愣来。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李姑娘惊呼道：“哎呀，这页《孔雀东南飞》怎么泡涨了？”
桑晓赶忙凑过去看，只见湿透的书页上，“徘徊庭树下”几个字已经晕成了一团墨渍，模糊不清。李姑娘见状，轻轻举起团扇，对着书页轻轻一扇，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水渍竟然瞬间就干透了。可更诡异的是，焦仲卿的名字竟然变成了血红色，在洁白的书页上显得格外刺眼。李姑娘却像没事人一样，掩口轻笑：“我老家烘书都用这法子。”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震得窗户都跟着摇晃起来。桑晓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就在这一瞬间，他瞥见李姑娘投在墙上的影子。原本应该是窈窕淑女的影子，此刻却扭曲成了吊在树上的模样，双脚还在悠悠地晃荡着，看着十分恐怖。桑晓吓得脸色煞白，他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等他再定睛一看时，影子又恢复了正常，只是裙摆处多出了一个婴孩的轮廓，若隐若现。
“公子？”李姑娘似乎察觉到了桑晓的异样，她递来一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声说道，“你流鼻血了。”桑晓慌忙伸手去接，可就在他的指尖碰到帕子的那一刻，却像是触电一般突然缩了回来。因为这锦帕摸起来竟像浸过冰水的蛇皮，滑腻中带着一股悚然的寒意，让人毛骨悚然。
更漏滴答滴答地走着，不知不觉已经指向了三更。李姑娘起身告辞，她解下腰间的绣鞋香囊，塞到桑晓手里，微笑着说：“多谢公子借书，这个抵茶钱。”桑晓正要推辞，忽然看见香囊上用金线绣的牡丹，在这潮湿的雨气里竟然缓缓舒展着花瓣，花蕊中嵌着的小珍珠，泛着幽幽的青光，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就在这时，雨幕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李姑娘听到这声音，脸色骤变，她连伞都顾不上拿，就直接冲进了雨里。桑晓见状，连忙举着伞追了出去。只见巷口的老槐树下，飘着一盏白灯笼，昏黄的灯光照在树皮上，隐约能看到上面褪色的朱砂符咒，正是小红那晚踢出来的。只是原本鲜红的“敕令”二字，此刻已经变得乌黑，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见鬼了！”突然，王秀才那破锣般的嗓子在身后炸响。他拽着瑟瑟发抖的小红，指着桑晓手里的绣鞋香囊，吓得直跳脚，“这玩意我在义庄见过！去年上吊的李家小姐棺椁里，陪葬的正是这种金线牡丹绣鞋！”
桑晓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他连忙低头细看，只见香囊内侧果然用血线绣着生辰——庚子年七月十五，正是鬼门大开的中元节。一阵阴风吹过，卷着几张纸钱，在空中打着旋儿。就在这时，绣鞋香囊突然渗出暗红的水渍，在青石板上缓缓淌出一个“逃”字，诡异至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绣鞋藏幽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