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念疯长》文斯珈

49、机器故障

　　宋怀月谁的面子都没给，以偏命令式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后车窗玻璃缓缓上移，世界安静了。
　　楚明远站在车窗外看着楚京与上车，看着车子开进霖朗，而他没有准入证。

　　后视镜里人影越来越小，拐个弯看不着了。
　　楚京与大咧咧瘫坐在座椅上，长吁短叹：“这回好了，这回清净了。”

　　宋怀月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个优点是她要学习的——乐观，天塌下来有天塌下来的活法，活不了大不了灭绝。
　　“你真觉得清净了？”
　　“至少现在挺清静，哎呀，往常我在楚家少不了和他互相看不对眼，以前吧不想吵也怕吵不过惹来一身麻烦，后来呢敢吵了、也吵过了，又觉得烦，没必要，但不吵、好好说话，他压根听不懂，就得吵着说才能打开他的听觉。通感通感，他是随心而感，高兴了听听对方嚷嚷什么，不高兴了管对方狂叫乱吠。”

　　“他要是再来找你，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这段时间就跟着你，寸步不离地跟着，直到楚家毁灭或重生。”

　　“哟，还想着楚家能重生呢？”宋怀月打趣一句，车开进院子里，暮色四合，院子里灯光暖黄，将建筑的轮廓勾勒得宁静而坚实，大门外二里三里不见人车。
　　楚京与下车，拉扯被他坐皱的衣裳：“那谁知道，万一呢？只是希望即便重生了，也不要和我再有任何一点点关系，谢天谢地。”

　　阿木给宋怀月打开车门，高跟短靴踏上平整的石板路。
　　她没有继续楚京与口中关于“重生”的话题，反而接了他另外一句话：“跟紧点。”

　　楚京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几步跟了上去，几乎要踩到她的影子。

　　陈姨还在厨房忙活，听见动静探出身子来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楚京与还带着点病初愈的虚浮，笑着说：“回来啦？晚饭快好了，今天炖了山药排骨，京与得多喝点，补补气。”
　　“谢谢陈姨。”楚京与应着，有那么一瞬间的乖巧。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瞟向已经走上台阶的宋怀月。宋怀月丝毫不察，径直走进屋内。

　　事实上楚京与在忐忑，他不确定不知道甚至不敢赌像楚家那样的存在在气急了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只是对他还好，绑回去、关禁闭、以那点血缘关系打骂，而这些都太小儿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甚至不够看。
　　可是如果是对他身边的人呢？他身边只有一个人。

　　不管双方权势是不是平衡，毕竟是威胁。

　　“没听说楚家今天有什么动作，是不是已经无力回天了？”楚京与找话说。
　　宋怀月没有看他，平板上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清楚，假如想一想你就会知道楚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否则楚明远不回来找你。”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楚家现在十分需要我？”
　　“可以，只是我有疑问。”

　　“什么疑问？”
　　“这个时候，楚家全凭本事撑着，楚家的本事大概只有合作过的人心里清楚，抛开风评、抛开利益，只说你的婚姻能让楚家起死回生这件事，我想不到除了有个人对你情根深种或实在感兴趣外还有什么可能。是双方父母吗？楚家许给别家什么好处？楚家还有好处许得出来？”

　　楚京与起初没听懂，听懂了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谁会对我情根深种，我们彼此连面都没见过！不可能！”
　　“你没见过她们，不意味着她们没见过你，你前段时间可是火得很，楚京与，这是最坏的结果，有人真心实意想帮楚家，以你作为交换，换句话说，有人想要你这个人。”

　　宋怀月确实想过别的可能，根据资料显示，这个时候投资楚家或者和楚家进行合作的，要么是不缺资金、不缺人脉、不缺风评的大家，要么是有目标且不图其他的个别人家，除了这两种可能，宋怀月不知道放在人类圈子里还能是什么原因。

　　“人傻钱多纯善良到帮一个有出轨且混迹烟花色里流连忘返还不思悔改的儿子的人家？”宋怀月这句话带有主观色彩，很显然她没打算改口或收回。

　　“那也不能在我身上啊？”楚京与满脸写着无奈与嫌弃，“假使说，原因真的在我身上，我觉得对方也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
　　“详说？”

　　“我都这样了，真喜欢我也该是家里女儿喜欢我，对吧？父母不得给女儿撑场子？舍得把女儿和我这么个不靠谱的人凑在一起？楚明远和楚明阔的教训还不够？”
　　“有道理，可如果对方就是非你不可呢？而正好能很好地拿捏楚家，借用你曾经说过的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楚家即便不能回到从前的模样，至少也辉煌过，有这么个亲家也不错。”
　　楚京与无话可说：“那怎么办？喜欢我？喜欢我什么？这张脸？那我毁个容？”

　　“你要是动了你这张脸，你我之间也就缘尽了。”宋怀月毫不留情。
　　“果然，我这张脸在你这里占的分量比我这个人要重，换个角度想，你喜欢我……的脸。”

　　宋怀月从来坦诚：“准确来说，我就是冲你的脸来的，一开始我要的就是你这张脸，所以请好好爱护它。”
　　楚京与咋舌，但没有不悦，反而比较起来他更开心一些，但转念想到楚家，又觉得好苦。

　　魏冬没有露面，但一直在往宋怀月这里送人，从郜霜霜到齐秀秀再到魏思意。宋怀月对魏思意毫无印象，三个人里她最熟的竟然是郜霜霜。林舟和她说的时候她好一阵恍惚。

　　“魏思意？”
　　“是的，宋总，魏思意本人打电话来说想预约您的时间。”

　　“做什么？为了魏冬？”
　　“不清楚……”

　　林舟现在都不太敢和宋怀月说“不清楚”这三个字，好几回了，人来见宋怀月，什么都不说，就是要见面，宋怀月问她，她也说不出来缘由，虽然说这些人多少都是因为私人原因见宋怀月，总归是她职责所在，结果最后这一切全由宋怀月本人承担……
　　是的，她在同情她的老板。
　　糟乱的人生。

　　宋怀月叹口气：“叶总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林舟清楚：“后天，后天能回来。”

　　宋怀月又问：“宋律师呢？”
　　这个林舟也清楚：“宋律师比原定回来的时间要晚些，暂定下周五。”

　　楚京与在一旁剥桔子，小黄球砂糖桔，陈姨爱吃，买菜的时候买了一袋子回来。中间偶尔会有两瓣桔子递到她嘴边。
　　宋怀月小幅度摇摇头：“魏思意，魏思意，林舟，你和她说预约我的时间必须说明来意，公事私事说清楚，平日里那些人什么流程，她就什么流程，你不用怕她，任何事推到我这里来，就说我让你做的。”

　　“明白了，是怕您想见她，要是没那么紧要，我就按流程来，您放心，我明白怎么做。”
　　“嗯，魏冬的人接二连三往我这里来，基于魏冬本人的特殊性，你先告知我是对的，算时间他也快能出来了，而他和魏思意的关系算不上多么好，我猜想魏思意想见我和他没关系，即便有，微乎其微。”

　　“我知道了。”
　　“辛苦，早点休息。”

　　楚京与吃桔子上头，没一会儿就剥了一盘子桔子皮，那边陈姨说饭好了，楚京与把桔子皮归拢到垃圾桶里，洗了手竟然胃口大开，大有大吃一顿的意思，宋怀月坐了坐才往餐厅去，坐着的时候她视线随楚京与的一举一动而移来移去。
　　这个人胃口真好。

　　——

　　“气象台发布最新消息……”

　　宋怀月很晚才睡着，今天早晨醒得又很早，精神不是很好，自然也免了运动这一晨间项目。
　　楚京与倒是活蹦乱跳，吃了药帮陈姨一通忙活。

　　宋怀月没胃口，吃的不多，今天的气象播报比早间新闻更吸引她的注意，冷空气一直南下，从最北疆直扑华北平原，初冬时节，雪没到，风寒得刮骨。
　　这个时节早起看日出，红的蛋黄黄的蛋黄形象生动。

　　“你今天还跟我去公司？”
　　“行吗？”

　　“行啊，你不觉得公司闷就行。”
　　“不闷，我昨天学到很多东西，凭借我的聪明才智，以最短的时间掌握精华并达成能写在简历里的成就不是问题，将来要是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也能自力更生、顽强发展，追上你的脚步……”

　　“楚京与。”
　　“嗯？”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今天全国大部分天气以晴为主，雨雪偏少，明天起到18号受寒潮天气影响，我国大部分地区自北向南将出现大风降温、雨雪天气…………新一股较强的冷空气……寒潮来袭……”

　　这世界总有人在腐烂，但没有人会一直腐烂，所有腐烂终有个结局。
　　这世界总有人在执着，但没有人会一直执着，所有执着终有个僵局。
　　这世界总有人在改变，但没有人会一直改变，所有改变终有个定局。
　　……

　　形形色色的人行走人间，主观占据了半数江山。
　　当主观色彩退居末位、处于弱势，必将有理性主持大局。
　　而总有某个随机时刻，理性出走、机器故障。

　　楚京与微微张口，手保持着动作不变，双眼只有混乱频次地眨动。
　　舞台剧，他扮演背景里的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