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直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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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曦薇坐在窗边，目光垂落在实木桌的纹理上，涣散而无神，四周无声，她深深喘气，只听到自己的心脏疯狂敲打着胸壁。
噗通——
噗通——
不知道数了多少下，心跳才有了一丝要平复的迹象，突然，一阵声音在头顶响起。
“您好，茶好了。”
田曦薇还没来得及被吓一跳，一双托着茶盏的纤手闯入视线，她抬眼，来人正是李一桐。
她将整套茶具整齐放在桌上，还附赠块小蛋糕，说道：“用餐愉快~”人勾着托盘要离开，田曦薇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但说出口的并不是谢谢，而是一句临时起意的挽留：
“那个——姐姐要不要一起？”
这叫唤过于亲昵，田曦薇自己都懵了一下，笑容凝结，李一桐正正回头，不巧只对视上她明媚天真的笑眼。
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她点头：“可以啊。”
——
李一桐坐在对面，自然接过田曦薇递过来的茶，“谢谢。”
田曦薇淡淡问道：“今天店员都不在吗？”
“嗯。”她点头，“准备关两天门，给他们提前下班儿了。”
田曦薇只听见关门俩字儿，倏地蹙起眉头，“怎么了吗？”
李一桐笑，“没怎么啊，就是给自己放放假。”
对方轻描淡写，田曦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噢~”了一声后乖乖闭上了嘴巴。
最近大学城在联办校运会，大学的校运会嘛，比赛的比赛，要玩的也不会在学校周边玩，想旅行的想回家的还可以纯当小长假，加上本就是低流量时段，店里一共就三桌人，老板闲上加闲，这才给了田曦薇可乘之机。
两个人各自想着什么，但区别在于，李一桐真在认真喝茶。
许是小孩还没到喝茶的年纪，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静默的茶桌上李一桐反客为主，毫不违和的提起小孩面前的茶壶，续水，然后给两人添茶。
田曦薇：“姐姐。”
“嗯？”
“你喜欢苦后回甘吗？”
“不喜欢”，李一桐想都没想，摇头，轻笑，“苦后回甘……能直接甘的话没人会喜欢苦吧。”
没人会喜欢苦……田曦薇甚至不用多深思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也一样不喜欢，因为她知道，李一桐的人生她是怎么走到这的。最苦的时候，她甚至只能用退圈来解决问题。
三千昼夜的执念才走通的圈子，她说退就退了。有人说她懦弱，有人嘲她活该，连一些粉丝也没有挽留。
看客喧嚷不休，清者歇斯底里。直到一个月后NJ瓦解那一夜，真相大白于天下，所有的唏嘘、热爱与不甘，都随着李一桐发布的最后一封道谢信，无声地碎在风里。
李一桐的流言和辉煌一同，消散在了田曦薇的23岁。
从此，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那个名字也成了圈子里再无人提起的旧梦。
——
田曦薇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能做些什么，明明她以前对自己说的是，如果这辈子能见到李一桐她一定要好好抱抱她，然后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很爱她，最后再告诉这个世界，田曦薇有多爱李一桐。
但现在，田曦薇不止是田曦薇，李一桐不再是李一桐。
那么田曦薇又该怎么做……
眼见听完她的话的人渐渐将眉眼沉了下去，李一桐不由得撇嘴挠头，完了，这小孩儿不会真听进去了吧？
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找人说说话，现在却弄得好不尴尬，为了缓解气氛，只好又将话匣子又开了个口：“我发牢骚的。”
田曦薇抬头看她。
“说说你，为什么喜欢？”
她问得直白，田曦薇也不想再拐弯，直盯着她的眼睛：“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
李一桐脑子里闪过小青年的疼痛文学，田曦薇却点点头“对”了一声，没说什么。
她跟着点头，扶着脖子随意张望了一眼，发现有一桌顾客起身正要离开，再看一眼，那桌面上散落着并不和谐的餐具和残羹。
李一桐想都没想，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想要离座去收拾，便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扶住桌缘：“我”……
“不过她退圈了。”田曦薇抢在她起身前出了声。
“……”李一桐撑在桌面的掌指微顿，耳边不由得回响起那句“我要苦后回甘，要刻骨铭心。”
她有些恍惚，目光缓缓向那姑娘望过去……幸好，她并没有在她脸上发现什么情绪，对方甚至都没怎么看自己。
也许是因为对方比想象中平静得多，才没让李一桐产生一丝逃脱的想法，反而，激起了她心里的某些东西。
比如好奇。
她重新往后靠去，随口问道：“明星？”
“算吧……配音演员。”
来不想说的，但田曦薇本能比脑子快。
读懂李一桐要离开的意图的那一刻，她在想，这样对坐闲谈的机会，算不算她偷来的，会不会，只要离开这个位置，她就不会再回来了。
是不是，只有以这种方式，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
李一桐点头，不露声色摩挲着杯壁，似笑非笑：“谁？你粉她啊？”
“……宁瑶你知道吗？”
本来都在嘴边了，但转念一想又怕惊动她原本平静的生活，让自己的挣扎功亏一篑。
宁姐知道自己搬她是用来追星一定不会怪她的。
李一桐装作思考的样子：“好像听过。”
你当然听说过。
田曦薇面相清澈开朗嗓音甜润无公害，心想门清。李一桐不仅听过，她还一定知道宁姐在NJ关门大吉的第二周，就去了WG工作。
因为俩人是前同事。听宁姐说关系还不错，但田曦薇并不确定到现在两人还有没有联系，毕竟宁姐离开后都不怎么和她联系。
但这不重要。
她说：“一个很可惜的前辈，生病坏了嗓子没办法，就退圈了。
她一接话，李一桐就觉得自己演技还不错，舒了口气，又不自主抓住重点，“前辈？”
“嗯，我也在做配音，和她共事过。”
没人知道，田曦薇在话里做了一个又一个铺垫，只是为了让李一桐跳完所有坑之后得到这个消息：对面这姑娘，现在在WG做配音工作。
这就是她每晚绞尽脑汁做了近一万个假设里面最实用自然的那一个。
计划里，她根本不必理会李一桐的反应，只把人留下来，她就成功了一半。接下来的一半，就是给她表演苦情戏。
比如，李一桐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再次进入了某种防御状态。田曦薇也只管告诉她：“我两周后要去试一个角色，但是一点儿没底~”
声音越说越小，表情越说越可怜，田曦薇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入戏太深还是痴妄太甚。
“怎么了呢？把不准？”李一桐看着她眼睛脱口而出的话犹如一把温柔的刀，毫不费力的，刺透了她的心脏。
她一边若有所思，一边就这么将身子倾过来贴在了桌缘。一副真的要听自己说下去的样子，那一刻，田曦薇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可能再释怀了。
李一桐这个人，远比她所想的还要好。她只是一句卖惨，就真将人留了下来。
“嗯——”她撇撇嘴三点头，“感觉导演想要的，是我没有的，姐姐，你说，自己身上没有的，也可以很好的诠释出来吗？”
“你身上没有的？”李一桐眼角带笑，打量起她来，只得到一种猜想：“是丑女人设吗？”
“哈哈——”李一桐掩鼻哂笑，两颗白牙在指缝若隐若现，田曦薇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夸自己漂亮……明明这个夸奖都还没来得及先对她说。
她瞪大眼睛，无助失笑：“小姐姐你真是……我是认真的！”
“咳——”李一桐轻咳一声回正身形，将手收回下颌处撑着，认真道：“演员演戏都做不到经历每个角色的人生，我觉得拥有不重要，感受才重要。”
田曦薇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对优等生来说这不就是题海战术，你现在接过多少角色了？”
“零零碎碎三十多个吧。”田曦薇听出来了，自己在她心里是优等生。
李一桐问：“试音的要求是什么？”
“矜贵、好强，心机，还有点刁蛮的亡国公主……”
李一桐一听就知道问题不在这，轻嗯了一声，用注视示意她继续说，全身上下一股犯懒劲，不可谓不性感。
她呆了两秒，抿抿唇，才忐忑说了出来，“她有点疯，是一个……喜欢女主的女二……那种喜欢……”
一副怕被她鄙视的模样，最后一个字李一桐差点没听清。
她笑：“觉得自己表演不出来？”
田曦薇点头：“竞争太大了，我怕自己情绪太刻意，输得太惨。”
“你能这么想是因为你太尊重观众了，这是好事儿，但涉同性题材的大有市场，现在处于堆量时期，观众说挑也不挑，主要还是看演员，导演会明白的，你怕处理不好，但其实和闺蜜情混一混就够用了，相信自己。”
不知怎的，她语气越是随意，田曦薇就越是难以全神贯注听她的内容。
“……闺蜜情我试过，但王姐说不太行。”
“怎么会呢？”
你这小孩儿，姐姐姐姐的不是喊得挺顺口的。
“她说我有情绪，但是对比起来就显得有点直。有点危险。”田曦薇面露难色，声音极低：“因为跟我一起去试音的听说有好几个是……有经验的老师。”
有经验的老师……
李一桐秒懂，嗤笑：“不是，咋还吃了直女的亏？”
“……所以，又要怎么感受得到呢？”
李一桐不知道这姑娘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求知若渴的，向她请教这个问题，大眼睛里越是犯难和羞耻，她看着越是觉着有趣。
于是，原本打算得到同情后下一步就要用“你作为观众帮我看看”这种搭讪一样的烂借口来要到联系方式的田曦薇，只看见李一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对方挑眉，中音飘起来简直流氓：“要不……你把自己掰弯呢？”
“……”
一刹间，田曦薇只感觉一股滚烫的流体从脖颈冲了上来，热流将她的耳根染得绯红，还有一些晕在了脸上。
空气整整静默了三秒。
红着脸的少女一脸认真：“怎么掰？”
闻言，李一桐失笑摆手：“哈哈哈别别！我开玩笑的~”
她不留余地又拒绝，让田曦薇心里的感受更微妙了。
……掰弯自己。
怎么掰……她的意思是，朝谁弯。。
见她视线垂落在茶杯上又开始思考，李一桐简直笑到不行，“真的逗你的！你可别瞎琢磨，不嫌弃的话，我帮你参考参考琢磨琢磨？”
田曦薇抬眸只见李一桐撑桌而起，将手机递到自己面前。
看清后，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呐喊：田曦薇，你的坏日子到头了！！！妈妈我追星成功了！！
屏幕里，是她的二维码。
不是收款码。
正儿八经的个！人！身！份！二！维！码！
……
田曦薇扫描二维码，打备注，发送请求，然后等待对方的通过。
^_^ Q：【我是田曦薇。】
「梨」：【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梨」：【李雪。】
田曦薇设置备注【「梨」「雪」】，添加分组，分命名“主人”，顺手还截了张「梨」的名片主页，生怕一觉醒来主人不见了。
田曦薇上头了，什么都做了，唯独忘了设置李一桐的朋友圈察看权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直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