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雨下》竹雨昕禾

3、零食

　　淅淅沥沥的雨点轻叩玻璃，时急时缓，时而停顿。偶尔蹦出几声清晰的“嗒、嗒、嗒”。

　　田静迷迷瞪瞪坐起身子，下床晕乎乎地走向洗手间，楼道格外的安静。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配合着雨滴声，像摇篮曲一样。

　　正感叹着，突然她意识到什么。

　　“现在几点了？”

　　“下午不是还要军训吗？！”

　　想着一个宿舍估计都要完蛋了，她步子加快，火花带闪电。

　　“哐当”门被重重砸在墙上，随之灯也亮起。

　　“快起床，迟到了！”她急得大喊。

　　床上几人探出脑袋，满脸疑问，但一点都不慌乱。

　　汪昭黎揉了揉眼睛打趣道：“哎呦，咱们‘睡美人’怎么醒了。”

　　“啥？”

　　看着懵逼的田静，何文汐解释起来：“刚刚宿管阿姨来说了，因为下雨，军训改整理内务了，晚上会有教官来交叠‘豆腐块’，明早叠的不合格的会被通报批评。”

　　“啊？”

　　汪昭黎一脸坏笑，夹着一嗓子油腻气泡音：“阿姨那么大声你都没醒，咱们睡美人现在是得到‘真爱之吻’了吗～”

　　“滚滚滚。”田静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真心想变成蟑螂找个地缝钻进去。顿了顿又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们，我把灯关了吧…”声音听着气若游丝。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迎接她的是一宿舍毫不留情的嘲笑。

　　她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防止悲伤逆流成河。内心给自己配乐“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

　　嘲笑声更大了。

　　古莉莉笑的满床打滚：“咱们新川市忧郁少女在十四中3023啊！”

　　“滚蛋！在不要柴我了！”田静丢人地剁脚，脸颊烧起两团火。

　　古莉莉笑够了，坐在床上晃悠着腿：“话说几点了啊？”

　　“不知道啊。”何文汐扒着栏杆把头探下来。

　　宋苡澄接话：“我记得别的宿舍都有表啊。”她环抱着胳膊：“咱们宿舍的呢？”

　　田静往门上一靠：“估计忘装了。”

　　宋苡澄跳下床：“管他呢，饿不饿，吃个泡面我们洗澡走。”

　　何文汐拍拍手：“可以可以，刚好回来把卫生一收拾。”

　　说完五个人都动身去柜子里翻泡面，只有林允初一人还在床上。

　　古莉莉抱着泡面走过去：“林允初快下来吃饭啊。”说完敲了敲床沿。

　　林允初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会被叫：“好，我先去个厕所。”墨迹了一会，她爬下床，出了门。

　　一碗碗泡面端上桌，香味四溢。叉子悬在空中，口腔里自动分泌出唾液，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军训取消、睡到饱、雨天、泡面，这几种条件结合别提多爽了。

　　正嗦面时，古莉莉抬头：“你们有没有觉得林允初这人不太好相处？”说完叉子戳向旁边何文汐碗里，叉出个香肠。

　　何文汐也不甘示弱，两人叉子纷飞，大战一触即发。

　　“其实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宋苡澄接话。

　　“对啊，你们看她的脸。”

　　“这次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估计也是因为不敢摘口罩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不停。

　　听的田静心情复杂，叉子在碗里乱搅。

　　突然，她站起来，走向行李箱翻找。

　　这一举动，让几人有些诧异，纷纷探头看她在找什么。

　　“你要加餐吗？”汪昭黎好奇的问。

　　“不是。”田静翻出一大袋榛子巧克力，“给她找个不用摘口罩也能吃的东西。”说完拉上行李箱。

　　静默片刻，几人相视一笑，都跑过来。
　　“我有饼干。”

　　“我带了玉米肠。”

　　……

　　女孩子们之间的感情很奇妙，总会因为一点小事产生共鸣，真心对真心，相互帮助，像是天生就具备爱人的能力。

　　等林允初在进来，泡面已经吃完，盒子整齐叠在垃圾桶。

　　五个人跟干了亏心事一样，拎着小箩筐，假装自己很忙，眼神乱瞟。

　　望着收拾的几人，林允初静默片刻：“不好意思久等了，我们去洗澡吧。”

　　“你不吃饭吗？”汪昭黎问。

　　“不了，先去吧。”说完她拿起毛巾，开始收拾。

　　把田静她们几个憋的难受，拼命压着嘴角。

　　眼看林允初收拾好，也没有上床的准备。

　　六个人你瞅我，我瞅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田静有些绷不住：“林允初能把你的卫生纸借我一张吗？”

　　“啊，行，你等……”林允初爬上梯子，看着床上堆成小山的零食，一愣。

　　零食都是独立包装分好的，开袋即食很方便吃，除此以外还有一包玉桂狗印花的口罩。

　　她怔住了，几秒后才回过神，转头直挺挺的望向田静：“谢谢你。”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田静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像是断了信号，她张张嘴，终是没憋住，噗呲一笑，单手撑着胳膊：“不对，不是我，是我们。”

　　见林允初眨眨眼睛，像没反应过来，她又补充道：“是我们一个宿舍。”

　　到底是没撑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无声滑落，染湿口罩。

　　宋苡澄共情能力特别强，她率先跑过去给了林允初一个大大的拥抱。

　　“靠，宋苡澄你耍赖！你抢跑！”

　　看着过去的宋苡澄，剩下的人也不装了，都跑了过去。

　　五个人抱着一个挂在梯子上的林允初，场面一时间有些搞笑。

　　哭声转变为笑声，林允初动了动：“走了，洗澡去。”

　　“有伞没？”

　　“我没拿。”

　　一翻折腾，六个人凑出两把伞，三个人挤着打一把。一路热闹非凡，笑声不断。

　　澡堂热气腾腾的，一排隔间，每间门口都挂着帘子。

　　“吧嗒”一个没拿稳，香皂掉在地上，田静蹲下身去捡。

　　抬眼，一片青紫。

　　自脚踝开始，连接着小腿，大小不一的淤痕遍布。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这明显是棍棒类抽下的。

　　触目惊心，惨不忍睹。光一条腿就这样，身上完全不敢想象。

　　“林允初她很疼吧……”

　　乱想着，心情莫名有些烦躁。田静关掉混水阀，余剩的几滴水砸在身上，刺激着神经。

　　“校医室在哪来着？”

　　“还开着吗？”

　　抽出水卡，穿好衣服，湿着头发，撑开伞，她一鼓作气冲进雨里。

　　“这娃真虎。”澡堂阿姨感叹着。

　　再回来，衣服湿透，因为跑的太急，伞基本没起什么遮挡作用。兜里揣着盒活血化瘀气雾剂，大口喘气。

　　五个人一出来就看见蹲在门口成落汤鸡的田静。

　　“不是你干啥去了？”汪昭黎惊呼。

　　“玩水。”

　　“咋没淋死你个二货。”

　　“咋能这么说，伤心～”

　　汪昭黎一个白眼快翻到了后脑勺：“先吹头去吧。”

　　“来了。”

　　回去的路上，风一刮，透心凉。田静多少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举动，脑子一热就往出飞，完全没考虑后期冻不冻。她挺怕冷的，乱想着把身上的外套裹了裹。

　　药揣兜里，正寻思着有没有合适的时机给。

　　身上传来些温度，一件干外套被披在她肩上。田静一个猛扭头看着穿短袖的林允初：“我不要。”

　　对面就回了仨字：“你穿着。”

　　刚想在说些什么，一阵狂风，吹的她一个冷激灵，两把雨伞摇摇晃晃。

　　好吧现实情况不允许装逼，吸吸鼻子，田静有些扭捏：“谢谢。”

　　到了宿舍门口，迎面被出来的宿管阿姨一顿批，大雨天洗澡也不怕感冒！刀子嘴豆腐心，阿姨是个很热心的中年妇女，批完几人还不忘一人手里给塞袋999感冒灵，叮嘱她们一定要喝。

　　趁着功夫，顺嘴把宿舍缺表的事情说了，阿姨说等着上报。

　　一进宿舍，还没等撒欢，一杯冲好的感冒灵就被递过来。田静满脸写着抗拒，咽不下去，根本咽不下去。她平常最犯怵打针吃药，一般能抗就硬抗，抗不住看天意。

　　但在几人的合力压迫下，还是仰头喝了。

　　药在喉咙里一个倒流，差点吐出来。喝的田静一脸囧字形的表情。

　　门被敲响，打破欢笑。进来位女教官，她眼神犀利，扫视四周，最后满意的点点头：“整体不错，下次记得倒垃圾。”

　　还好保持的干净，实际压根没打扫，只好尬笑。谁能想到教官来这么快，明天一定得催着宿管阿姨把表装上，不清楚时间害人啊。

　　被子铺开，开始学习。只见教官东压压，西折折，不多时，一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就出来了。叠完后教官再三讲解，稀里糊涂也算大致弄明白了。

　　实践出真理，教官一走，六个人马不停蹄上床一顿捣鼓。

　　叠好后你瞅瞅我的，我瞅瞅你的，顿时发出一顿爆笑。无他几人半斤对八两，被子叠的奇形怪状，丑的各有千秋。

　　汪昭黎叹了口气：“平常叠咋没发现这么难。”

　　宋苡澄：“大概是要求叠的‘方正’吧。”

　　短暂沉默过后，田静把被子往地上一扔：“在地上叠吧。”

　　于是六人分工明确，古莉莉展开被子，何文汐和宋苡澄拿凳子压实，汪昭黎在左边一折，田静在右边一折，林允初负责最后折成方形，很快六人的被子依次叠好。

　　田静在一旁打量：“好像还是差点。”转身打开行李箱翻找，翻出个夹板。

　　古莉莉一脸亮晶晶：“还得你啊田静！啥都有！”

　　因为零食一事，林允初也活跃了些：“我嘞个违禁品啊，你拿来干啥？”

　　闻言田静有点小骄傲：“夹板当然是夹头发啊。”顿了顿，“当然现在还能给被子塑性。”

　　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宿舍内没有插座，要怎么给夹板通电呢？

　　短暂思考后，田静灵光一闪：”洗漱间有吹风机啊，把吹风机拔了不就能插夹板了吗。”

　　于是她拿了条毛巾，包裹住夹板，“狗狗祟祟”地走向洗漱间，动作连贯，一气呵成。等夹板温度差不多后，又“狗狗祟祟”的返回。

　　高风险，高回报。

　　“当当当当！”田静取出夹板。

　　五人拍拍手，一脸佩服：“还得是你。”

　　话不多说，趁着还有温度，接过夹板赶紧给被子塑性，不多时一床床被子整齐的放好。

　　但是看着费劲巴拉叠好的被子，六人又犯了难——晚上咋睡？这被子也舍不得拆啊！这可是一个晚上呕心沥血的杰作！

　　“现在到我表现了吧。”何文汐得意洋洋地从角落里取出床毛毯，往地上一铺：“我们睡地上不就好了。”

　　古莉莉震惊：“我靠，你啥时候带的毛毯，我咋不知道！”

　　23宿舍，人才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