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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好汉饶命 ...

  •   那淌着鲜血的利剑指向你的脖颈时,你知道你必死无疑。

      苍白如纸的面色、几乎停滞的呼吸、快要越出胸膛的心脏都不足以表达出你万分之一的恐惧,你像是鼹鼠一样瑟瑟发抖地缩在圣坛之下,目眦欲裂地看着那个原本该在山顶坍塌中永恒长眠的红发男人从安葬他的棺椁中一跃而起,如矫健的猎豹,又如凶残的狮子,将在场那些为他祷告的修女、神父屠戮殆尽。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活脱脱的人间炼狱。

      他简直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禽兽!神父修女们不仅与他无冤无仇,还好心为不幸遇难的他入殓下葬,他为何要残忍至此?

      而且,他为何会死而复生?

      你从未如此刻这般虔诚地向上帝、宙斯、朱庇特、玉皇大帝等一切你所熟知的神灵祷告,祈求他们降下天雷劈死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或是施展神力让圣坛下这块小小的空间成为刀枪不入的避难所。

      可是一个日常混吃等死、不思进取、毫无信仰的修女注定得不到神的庇佑,你只能透过遮盖圣坛的那块厚重的红色丝绒桌布的缝隙,万念俱灰地看着他踏着那双溅满无辜之人鲜血的长靴一步一步地走向你藏身的圣坛。

      “咔嚓、卡拉。”

      他粗鲁地掀开桌布,将圣坛上的烛台、圣盘砸了个粉碎,飞溅的瓷片划伤了你的脸颊留下一道渗血的伤口,你吃痛地惊呼一声,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他拽着头发拖了出来。

      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面前,你插翅难逃。

      不知道快刀斩乱麻的他为何会对你展露出不可思议的耐心,那闪着寒光的刀尖虽对准了你致命的脖颈却不曾伤害你的躯体,他只是用那双岩浆翻涌般的金色眼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你,那头飘逸的红发像是永不熄灭的火焰,将希望燃烧殆尽。

      “哦,漏网之鱼。”

      “你的身上怎么没有白龙的气息?嗯?”

      你听到了他那慵懒、轻盈、却浸透血气的声音,像是狮子大快朵颐后伏在猎物的骸骨上溢出的鬄足的哼鸣。

      他咧唇微笑时露出的两颗过于尖锐的虎牙让你想起了传说中的吸血鬼,但是他那邪肆、狂傲、不羁的气质与苍白、优雅、神秘的吸血鬼千差万别。

      白龙?这种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生物与你有何干系?

      “我不知道。”你老老实实回答道。

      “算了,你不是我的敌人,我从不滥杀无辜。”他松开了对你。的禁锢,那柄为非作歹的短剑终于被收回至剑鞘之中。

      他像是一位姿态优雅的贵族慢条斯理地拭去在脸上的血迹,身后那片飞扬的艳红色披风衬得他像是骄傲凯旋的战士,他昂首挺胸步履稳健地离开了这座被被死神阴影笼罩的教堂,仿佛刚刚惨绝人寰的屠杀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而你,像是奄奄一息的狗,手脚并用地、一步一步地爬向棺椁旁卡尔神父的尸首,握着他冰冷的手掌放声大哭。

      ***

      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戮是你记忆中不可触碰的伤疤,时至今日,午夜梦回,你仍会想起他们千疮百孔、狰狞可怖的死相。

      一年前,你来到这个风云变幻、光路怪离的异世界,人迹罕至、风雪交加的莱斯高地是你的降生之地,那时你饥寒交迫奄奄一息,如果不是善良的卡尔神父给你披上了温暖厚实的羊毛大衣,你早就被冰霜掩埋。

      见伪装失忆的你没有去处也没有生存的本领,他好心收留你做教堂的修女,每日和那些虔诚圣洁单纯的修女一同祷告诵经,他们自愿远离繁华,一心礼神,为附近城镇的居民祈福,其忠贞信仰日月可鉴,谁料会遭此毒手?!

      那座华丽巍峨、圣歌萦绕的教堂却成了令你痛不欲生的梦魇之地,身为屠杀中唯一的幸存者的你离开了莱斯高地,在车水马龙、歌舞升平的商业枢纽城市梅里亚的一家旅馆了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女仆。

      这是你唯一的安身立命之所,你喜欢这份工作。

      南来北往的旅客包含着形形色色的种族、阶层,你见过以美貌著称的精灵族,见过警惕机敏的矮人族,见过强壮野蛮的兽人族,也见过漂泊无依的吟游诗人,更见过骁勇善战意气风发的骑士,他们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陆上生生不息地繁衍着,宛如庭院中的花朵争奇斗艳。

      旅馆的主人米勒夫人是一位强势泼辣、干练精明却性情急躁的寡妇,你虽因笨手笨脚而没少挨训,但从未被克扣过工钱,她经常一边骂骂咧咧地对你施展不痛不痒的“爆栗”,一边又极其仗义地为你拦下那些不怀好意的客人的刁难。

      她有着年长女性的通病——喜欢缔结姻缘。

      你并不漂亮,但是物以稀为贵,这副罕见的黑发黑眼的东方面孔也能被冠以美丽之名,曾有旅居于此的雄性精灵向你求爱,他那副出色的皮囊和极具蛊惑力的甜言蜜语差点让你浮想联翩,但是在他的手抚摸上你滚烫的脸颊前,老板猝不及防的无情铁掌将他那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打成了滑稽的鸟窝。

      这个泼辣强势的女人气势汹汹地叉着腰,疾言厉色:“再让我看见你勾搭普蕾尔,我就把你剃成秃瓢。”

      “我昨天还看见你和税务官家的小姐卿卿我我,呸,要不要脸?”

      他捂着脸落荒而逃。

      虽然不同种族间的通婚并不罕见,但是这种风流浪荡、朝三暮四的男人显然不是良人,米勒夫人说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也不能嫁给他。

      “明白。”

      见你乖巧地点了点头,米勒夫人的口气软了下来,她眉开眼笑地说城里的矿石商人诺顿·坎贝尔先生对你有意,托她向你转交宴会邀约。

      他年轻英俊、事业有成,是远近闻名的钻石单身汉,但是你不喜欢他,感情这东西相当奇妙,容貌和财富并不能支配爱意,就算是万人之尊的国王也无法强迫贫寒卑微的农妇真正爱上他

      你不喜欢和男性纠缠不休、暧昧不清,于是果断拒绝了他的邀请,米勒夫人怒其不争说你不识好歹,她有些遗憾地感叹道:“嫁给他,当富太太不好吗?”

      “我只想当一个忙忙碌碌、默默无闻的小女仆。”你笑着回答道。

      但是,你当不了养尊处优的富太太,也当不了寂寂无名的小侍女,因为昔日的梦魇再度降临——

      那个可怕的红发恶魔出现在了梅里亚。

      ***

      你以为那些鲜血淋漓的记忆伤疤早已被时光痊愈,可是看到那张邪佞妖冶的面容时,你还是会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耳边回响起濒死之人撕心裂肺的惨叫,眼前浮现出残破的躯体、飞溅的鲜血……

      那双深邃的金色眼眸敏锐得像是猎鹰,被人群簇拥的他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躲在旅馆角落里的你,就像是当年在那个血色弥漫的莱斯教堂中,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瑟缩在圣坛下毛骨悚然的你。

      那华贵的服装、璀璨夺目的装饰珠宝让他看起来是一个游历四方见多识广的年轻贵族,抛掷在柜台上的那袋鼓鼓囊囊的金币让米勒夫人眉开眼笑,米勒夫人拿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来招待这个出手阔绰的男人,她毕恭毕敬地领着他走进最高档的客房,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这种尊贵的客人历来都是由她亲自招待,你本可以尽量避免与那个恶魔的接触,谁料她孩子的意外坠马让她不得不火急火燎地赶去了医馆。

      “普蕾尔,拜托你了,一定要招待好克雷伯格先生!”

      你终于知道了那个恶魔的名字——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

      收拾行李就此跑路的心思油然而生,可是那该死的责任感让你不得不迎难而上,即使你对他恨之入骨、惧如蛇蝎。

      你端着餐盘扣响了他的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极其养眼的绝美画卷,他披着昂贵的丝绸睡袍懒散地斜倚在软榻上,尚未擦干的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发尖滴滴答答地没入脚下价值不菲的手工地毯,他轻描淡写地瞥了你一眼,唇角浮现出一抹礼貌的浅笑。

      他极其善于伪装,如果不是你亲眼见过他的恶行,你真的会以为眼前这个慵懒惬意、笑容温润的俊美男人仅仅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族青年。他这举止做派能令城中待嫁闺中的少女甚至结婚多年的妇人芳心紊乱,可除了你谁会想到他是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谢天谢地他并没有刁难你的意图,从你走进房间后除了一句礼貌的“谢谢”外并无他言,你战战兢兢地放下餐盘像逃命似的冲向房门,谁料一个鬼魅般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飘到了你身后,喷洒在你脖颈上的热气却如寒风冻结了你的血液。

      你的眼前又浮现出那漫天的白色风雪、残暴不仁的红色死神……

      你听到那人意味深长的轻笑:“好久不见,可爱的修女小姐,您在害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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