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律》闲绒

1、开学

　　九月的太阳依然晒的让人睁不开眼，诺大的校园里挤满了人，领军训服的队伍排了老长，有学生也有家长，志愿者们将学弟学妹们一批一批的送到宿舍。
　　宁笙穿着长裤长袖站在队伍之外，一点也不想参与其中，可也不想回宿舍等着随时到来的室友和可能一起跟来的家长。
　　刚开学就没有人少的地方。
　　最后她还是走到了队伍末，人群推攘着，时不时撞上她，接着又不可避免的撞上前面的人，她难受的皱起眉，想到刚刚好不容易从报到处挤出来，提着行李箱在校园里绕了大半圈子才找到宿舍后，现在还要站在人挤人的队伍里领军训服，身体就反抗的开始发抖，对新到来的大学生活一点也不期待。
　　今天见到的生人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多的一次，偏偏她还躲不掉。
　　空气在人群中越来越稀薄，太阳变本加厉越晒越大，宁笙觉得头昏目眩。
　　……马上就结束了，再坚持一下，她忍着转身离开的冲动终于排到了头。
　　“要腰带吗，要的话多加十五。”
　　“不用。”宁笙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想赶快离开。
　　拿着衣服回到宿舍，宽敞的四人间，她是第一个到的，但现在其他三个床上已经放好了东西，不过好像没人在，她稍稍松了口气，大中午应该去吃饭了，她将被汉浸湿的衣服脱下扔进洗衣机里又快速洗了个澡，在室友回来之前收拾好回到了床上，床帘拉下，隔开了属于自己的空间。
　　手机里除了班级群信息不断再无其他消息，挺好的，她合上手机准备补觉，昨天加急赶了个稿子让她报到的时候都浑浑噩噩的，人家给什么就填什么，至于流程是什么都记不清了。
　　她躺在床上，帘子的遮光效果格外的好，空调的温度适宜，明明脑袋疼得要炸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下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应该是室友回来了。
　　“哇，舒服，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温度，哪个天使开的空调啊？”
　　“应该是宁笙吧，墨言说她来的时候就空调已经打开了。”
　　听到她们谈论自己宁笙起身拉开帘子，“你们好。”
　　“啊，你好，你回来啦，刚刚还说你来的早呢！我叫钟楚，这是吴曦，本来还担心一个比一个来的晚，中午可能要变烤肉饼了呢。”
　　宁笙笑了笑，没问为什么她们会知道一个比一个来的晚，打算探个头就缩回去。
　　“对了，宁笙，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就剩你没进群了。”钟楚叫住她。
　　“什么群？”
　　“宿舍群，我们看到宿舍名单就加了，就剩你了。”
　　宁笙不了解这种程序，明明第一天见面，却早就加上了微信，这是现在的交友方式吗？
　　“我直接从班级群里拉你了，当时吴曦加你你没同意。”可能看出了宁笙的疑惑，钟婷解释到。
　　“抱歉，我不知道要加。”
　　“没事，本来就是自主的，对了，班级群里说每个宿舍要选个宿舍长，你要当吗？
　　“不了。”
　　“哦，那就默认宿舍长按宿舍排位第一的啦。”
　　宁笙点点头，打算回头要看看谁是第一个人。
　　三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
　　302群内，“你们谁还没领军训服？”昵称是懒猫，头像是一个黑色剪影。
　　“领了。”
　　“领了。”
　　宁笙也跟着发了一条
　　“ok。”那人发了个表情。
　　话题被打断，宁笙又是个不会说话的，两人收拾东西响起的动静更显得宿舍安静的要命，谁再开个头都仿佛在尬聊。
　　“对了，宁笙，你是哪个院的啊？”吴曦开了个头。
　　“嗯？艺术院。”
　　“啊，幸好不只有我一个，想到以后有人陪我熬夜画画就安心了。”
　　“你是不知道，听到吴曦和墨言都是法学院的时候还以为我要被孤立了。”
　　“法学院的？”
　　“对啊，今年法学院的女生少，就和我们艺术院的分一起了。”
　　钟楚很快又和吴曦讨论起了其他事，宁笙默默躺了回去。
　　钟楚，吴曦，她改好备注又默念了几遍，啊，好像还有一个叫墨言的，宁笙自认不是记性好的人，外加有点脸盲，说实话刚刚连她们的脸都没看清，但她的教养总是不让她的本能肆意妄为。
　　宿舍门再次被推开，墨言回来了。
　　“宿舍长回来啦。”
　　原来她是第一个人。
　　“嗯。空调费一会交一下，估计剩的不多，要是半夜没电了我们就不用睡了。”
　　声音带笑，她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宁笙在心里下了结论，她对语言很敏感，也善于分析对方话里的情绪，跟何况是这么明显的调笑，所以哪怕连面都没有见，只听声音她就知道，墨言是个很自信阳光的人。
　　“宁笙？”
　　刚分析完就被正主找上，宁笙吓得坐了起来。
　　“嗯？”她向下看去，正好对上墨言的眼睛，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宁笙床边，这是宁笙第一次一眼就看清陌生人的脸，她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了，只好慌乱移开视线。
　　“没什么，看你是不是醒着。”
　　“我没睡。”
　　“嗯，我知道了。”墨言晃了晃手机
　　“别忘了空调费，对了，你的名字……”
　　“宁静的宁，笙歌的笙。”
　　墨言好像笑了声，本来想说挺好听的，不过在宁笙反应过来前接到，“墨舞的墨，言语的言。”
　　宁笙想说我知道但突然想起来对方好像是接自己的话往下说的，于是想通之后未出口的话变成了一声很轻的“嗯。”
　　墨言对她笑了笑就离开了。
　　宁笙拉好帘子，脑子一片乱麻。刚才脑子没转过来，下意识说了句，现在想来墨言大概也不是问怎么的名字怎么写的，不过她竟然还配合自己，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墨言也是个奇怪的人。
　　墨言没在下面久留，听动静像是在她对面的床上，钟楚和吴曦也接连上了床，宿舍很快安静了下来，宁笙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这次她睡着了，但睡的并不安稳，梦中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对着她摇头叹气，然后她被无数人推挤着，怎么也出不去，有什么东西在向下用力拉着她，在被人潮淹没前她猛的睁开了眼。
　　黑暗中眼睛慢慢开始聚焦，入目的是黑色的床帘，有微光从缝隙露出来，她打开手机，六点了，微信有一条好友申请，两个小时前的，备注是懒猫，她点了同意，随后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你醒了，我在食堂，要不要给你带点吃的。”
　　这是正常的吗？她们好像才刚认识？室友都这样相互帮助吗？
　　宁笙轻触着这条信息，不知道是刚刚做梦的原因，身体绵软无力，头痛并没有缓解多少，一天没有摄入热量让她有点发虚，但并不想吃任何东西，也不想麻烦对方。
　　“不用了，我不饿。”
　　她看了几秒又发了句“谢谢。”
　　班级群里发通知说军训服不合适的去换，明天就开始军训了。
　　不过宁笙打定主意不会再跑一趟，索性连包装袋都没打开。
　　宿舍空调温度适宜，但她身上却出了层粘腻的冷汗，她有点嫌弃的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的去洗了澡。
　　早上六点，不同的闹钟铃声在寂静的屋子里炸响，宁笙咬紧了牙，她有严重的起床气，更何况昨晚意料之中的失了眠，聒噪的声音让她更加崩溃，楼道里已经响起了走路声，宿舍中也出现了交谈。
　　“好难受，我起不来……”钟楚有气无力的说。
　　十分钟后，终于又响起一声。
　　“都快起吧，要迟到了。”墨言声音低哑，带着刚醒的困顿，说完第一个下了床。
　　宁笙挣扎的坐起来，摸黑寻找自己昨天扔到一旁的军训服。
　　找到后更是让原本就烦躁的心情雪上加霜，她拿着比纸还薄的T恤，真想直接把它撕烂。
　　宁笙套上外套，将纱布一样挂在身上的T恤遮的严严实实，但外套粗糙的质感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的磨擦着她的皮肤，她冷哼了一声，出不了一天胳膊与身体接触的地方就会变红，她料想着最坏的可能就是破层皮罢了，还没等她自嘲完生活就又给她上了一课，永远不要说最。
　　她看着松松垮垮的裤子，明白了那人说的腰带是什么。
　　宁笙叹了口气，认命般的去找绑完床帘剩下的绳子。
　　“没有买腰带？”墨言看着她的动作。
　　“嗯。”她穿衣服从来都是怎么省事怎么来的，腰带这种东西不在她的涉猎范围之内。
　　“我还有一条，别绑绳子了，会掉还不舒服。”
　　宁笙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拒绝，但墨言却直接放到了她手里。
　　很简单的一种款式，心形扣环，并没她想象中的难用。
　　四个人火急火燎的冲到操场，不过从赖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迟到，万幸的是操场上人群并不规整，三五成群的结伴聊着天，并没有发现教官的影子。
　　“哈，教官也迟到！”
　　“我刚才看见他们朝操场过来了，正步可比我们潇洒多了。”吴曦挑了挑眉，示意钟楚还没系好的外腰带。
　　“人家也是第一次嘛。”说着余光飘向墨言。
　　“哇！墨言，你一定要把迷彩服焊在身上。”
　　“你也太合适了吧。”
　　墨言看着自己系错位的扣子还有没来得及梳匆忙拢起来的头发，实在没理解合适在哪，要说说合适……
　　她看着穿戴工整的宁笙，明明是起来最晚的看起来却一点都没有她们的狼狈，头发乖巧的垂落在胸前，外套拉链刚好停到第一个纽扣后，外腰带的紧绷下显得腰格外的细，与腰带接触的地方也没有丝毫褶皱，宽松裤子的包裹下更显得下面的腿又长又直，末了裤腿被收束到短靴中……
　　墨言忍不住想，这样的孩子就应该穿着华丽的礼服坐在城堡的后花园里喝茶，现在穿着一身干练的迷彩服却让人产生一种更强烈的保护欲。
　　“嗯？”注意到她的视线宁笙疑惑的看向她。
　　墨言笑着摇了摇头。
　　“你俩打什么哑迷呢？教官来了，快过来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