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仙度清兰

10、忆王孙

　　“堂兄，快看这盏，可是好看！”
　　“小姐喜欢的是，这盏鹊桥仙着实俊着哪。”
　　“柳妈你看那小纸人……”
　　“嗯嗯。”
　　“堂兄~~你可在听我说话？你说这鹊桥仙何如？”
　　“不坏……”
　　“堂兄你——哎，快看那边那个，上面的画好生精致呀！”
　　“呵呵，小姐，那就是梁祝化蝶的景呢……”
　　“堂兄~~你快看么~”
　　“看到了，挺好。”

　　少女的嗓音本就婉转，加之她心情欢悦，话语从这灯转了那灯，从那灯转了这灯，竟是若莺儿清鸣，甚是动听。
　　只是卡妙一点都未曾留意。
　　他自陷思绪，口头上也不过随便应着，就这样身后跟着自己的书童、堂妹的奶妈，陪着堂妹游花灯。
　　这都有些时候了，心下仍是空落之感，卡妙不由轻蹙了眉头。

　　“堂兄，堂兄，”少女的呼唤声终于将他又拉回了神，“我爱极了这盏，送与我可好？”少女指点着身旁店铺外挂着的一盏灯笼，撒娇地央道。
　　卡妙抬眼看去，却是盏淡绯的并蒂莲，银红的长穗流苏，精致的莲花小巧玲珑，透着烛光那花倒更似空明了去，汪了水般。
　　“青书，去买。”卡妙便令了书童，语气淡然，用词简练。
　　书童利索地跑进店里，不多会就摘了那盏灯奉过来。少女欣喜不已，举了灯与卡妙赏说个不停。
　　流苏摇摆撒散，烛光晃动，那并蒂的双莲花瓣轻颤，一时竟若了暂歇花上的彩蝶——

　　这真是春风得意马蹄轻，好舒畅的天哪！卡妙，你我赛马何如？
　　屡战屡败你怎的也不厌烦？
　　玉带华袍的少年伸手拍了拍马颈，嘴角勾起了笑，那是碧空般的空爽和明朗，造型明晰的唇部线条显露出难以忽视的坚毅与傲气，发缕飞扬，袍摆长飘，那狭长的眼眸里闪烁着自信和狡黠——
　　莫伤我家黑子的心么~它其实很礼让的~它不过是爱和寂羽一起跑跑么~
　　…………

　　卡妙，此处我有不解，帮我瞧瞧？
　　皓月之精、美玉之魂——
　　其素若何，春梅绽雪；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
　　其文若何，龙游曲沼；
　　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你真不解得？
　　那春潭般的眼眸此刻竟是沉陷了人的幽悠与温柔，一下子冒起的水泡是藏不住的戏缪点点；少年用书卷磕住下巴，颇有深意地注视着他，却并不再多言。
　　…………

　　卡妙，我二表兄约了明日里狩猎，可要同去？你我搭档，赢定了！
　　谁说要与你搭档？
　　你善骑射我善追踪，可不正好？
　　皇子殿下也是追踪好手。
　　那对星眸的光彩暗了一暗，却瞬间又回转了平静，少年转过了身，覆手缓步而去，翩翩身影就这么印在眼中，慢慢地小缩了去，就要将逝之时，少年却回眸一笑。
　　我倒要比比看。明个见！
　　…………

　　“夏来同采莲，碧叶何田田，摘了莲并蒂，笑语送舟远——”
　　乍闻了此曲，卡妙竟是一愣，他忍不住转头去望，却寻不见那熟悉的笑容。再一回想，他根本不知那歌儿，是真的有谁在哼唱，抑或不过他一时的错觉……脑中不由又浮现了那蓝发少年的身影，金冠上的缨子微微晃动着，眼中荡漾着欢快的泉水，闲散地靠在船舷旁，捻转着一柄荷叶，少年在哼着歌谣，正是这支夏莲曲。
　　卡妙，我听闻花的前生也是人呢，你说这并蒂的莲花，它们的前世会不会是因不能相伴，而今就化为了并蒂？
　　胡乱杜撰。
　　不是啊，我只是觉着这么一想，这花倒更似有了情意去……
　　…………

　　卡妙，陪我去练武吧！
　　卡妙，我要学棋，陪我去吧~
　　卡妙，我日里被罚了抄书，惨哪，你不可以不陪我啊——
　　…………

　　无聊。

　　今日可是过节，怎么总在想这等无意思之事？

　　“堂兄，堂兄？”
　　“……嗯？什么事？”
　　“堂兄，你可听见方才……”少女忽尔红了红脸，神情羞涩眼中却又含着甜蜜，“刚才人家说我们……什么……”
　　“……没注意。”
　　“……”少女认真地注视了卡妙一眼，又转了头去凝望手中的花灯，未再续语，沉默了一会，她轻声问道，“堂兄，若非伯伯的话，你可会陪我呢？”
　　“……若是有空。”
　　“好绝的回答，”少女听后怨念地嗔道，“这一句竟周全了去！那我倒要问问，堂兄你到底何时有空呢？”她也不待卡妙回答，就干脆却并不高声的跟语道，“只怕是没有的，小王爷总能派了事来。就算没事，也还要攻读呢。”
　　“……”
　　“堂兄你可否认？我知道你没法否认你不会否认你不能否认——”少女盯住了卡妙，目中含酸，终于，她的话语轻缓了去，几不可闻，“你终是待人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