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星辰未眠》禾草春生

18、18. 情绪

　　夏星遥强颜欢笑着结账，然后带着顾时回家。虽然心里的拧巴劲头还没过去，但是顾时毕竟是个孩子心智，在怎么样也不能把情绪甩在他面前。

　　夏星遥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但是顾时就像是一台灵敏的情绪捕捉仪器，还是从她只言片语的改变中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他不太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他的心里也能够直观判断出现在的大致情况，他的遥遥姐姐不开心了，并且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的。

　　他做错什么了呢，回家的路上，两人沉默了一路。顾时小心翼翼跟在夏星遥身旁提着购物袋，一遍遍回想着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他吵着要去做旋转木马所以让遥遥姐姐不开心了吗，还是说因为他在超市里面偷偷把遥遥姐姐为团团买的猫条放回去的事情被发现了，又或者是在超市里没有安静在原地等遥遥姐姐而是和陌生人说话······

　　快要到家了，天色也越来越暗了。顾时觉得这一趟回小区的路像是没有尽头，老旧昏黄的路灯在一旁微弱地凉着，远处草丛里依旧黑黢黢一片。

　　经过小区的垃圾场时，一阵食物腐败的臭味传来，夏星遥赶忙掩鼻绕远。她现在到底是年纪大了，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周日白天和朋友逛上一整天，晚上再去通个宵，第二天一早还是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准点出现在教室了。但现在她可没有这个身体条件了，也就逛了大半天的街，她就感觉到头晕眼花，腰酸背痛。刚才闻到那阵臭味，她感觉自己中午吃的那点火锅要全部吐出来了。

　　看到夏星遥嫌弃走开的背影，顾时一下子僵在原地。一定是遥遥姐姐不要他了，所以挑了一个附近的垃圾站打算把他扔在这里。

　　也许他就是遥遥姐姐的麻烦，总是在她身边闯祸，所以她才不要他的吧。顾时一点也不想离开夏星遥，但如果是她做的决定要放下他不管，那么他也甘之如饴。因为哪怕他让自己难过，也不愿意看到夏星遥为难。

　　顾时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夏星遥的背影一点点朝前走去，复杂的情绪在心中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岩浆，持续翻涌。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好难受，又好像似曾相识，也许多年前，他也是这样被他的遥遥姐姐给弄丢了。

　　遮掩口鼻向前绕开的夏星遥没向后看，她理所当然地以为顾时会乖乖跟在身后。但走了几步她感觉有点不对劲，没看到地上顾时从身后投射过来长长的影子，也没有脚步声。她回头向后看去，第一眼没看到跟在身后的顾时，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紧张的感觉瞬间让肾上腺素在体内狂奔，有些晕乎乎地大脑也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时候不早了，这个老旧小区大部分的地方都是黑黢黢的，要是顾时走丢了，她还真不知道一时半会能不能找到他。顾时现在想法又很单纯，很容易就会被骗，她可不希望再次见到顾时的时候是在警察局。

　　恍惚中，夏星遥看到刚才经过的垃圾桶旁站着一个黑乎乎的高大人影，和顾时的体格很像，定睛一看，那人手里还提溜着一个大购物袋，应该就是顾时。

　　夏星遥高度紧张了几分钟的心弦立刻松了下来，她快步朝顾时走去。

　　顾时站在原地，看到夏星遥又回过头朝自己走来，他把购物袋在手中攥得死死的，塑料紧勒的痛感从手心一点点朝全身蔓延，好像只有让别的地方痛起来，他的心才会显得没那么难过，他才不至于哭鼻子。

　　顾时想，她一定是来和自己告别的，见最后一面，说最后一句话，他不能哭，他不能再麻烦遥遥姐姐下去了。

　　“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走了！”夏星遥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恼。

　　顾时紧咬嘴唇，低下头，柔顺的刘海耷拉下来挡住了他的眉眼。他没有说话，夏星遥也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

　　夏星遥往前进一步靠近，顾时把头埋得更狠了。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夏星遥明显能感到顾时的异常，他的身体在轻微发抖，影子的晃动在路灯的映射下格外明显。

　　夏星遥索性直接贴近顾时的身前，头向上仰起，她想看看顾时究竟为什么要避着她。

　　夏星遥突然闯入的脑袋成了拉爆顾时情绪炸弹的最后一根引线，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双早已蓄满泪珠的眼睛忍不住落下泪来。

　　温热咸湿的泪珠从眼眶滴落，垂直落在正仰着头的夏星遥鼻尖上。如果情绪能够用泪水说明，那顾时此时心中和这滴眼泪一般苦涩。

　　夏星遥踮起脚尖，双手捧住顾时的脸颊，小心翼翼用大拇指拂去他眼眶边缘残留的泪痕，“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好不好？”夏星遥此刻怒气全无，顾时现在的模样让她的心脏也莫名隐隐作痛，不知为何。

　　“哐当！”大号塑料袋从顾时手心砸到地面，他委屈地扑向夏星遥，大大的怀抱将她整个人都围在里面。顾时凛冽的体香一下子将夏星遥整个人坏绕住，遮住了垃圾桶旁的异味。

　　结实的怀抱让夏星遥头再次晕乎起来，熟悉的感觉与角度，就好像月亮从伦敦的夜空航行到了她现在所在土地的头顶，时隔多年，顾时也兜兜转转再次将她抱住。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了低垂下的双臂，环住顾时的背脊。无关乎情爱，更像是冰释前嫌的知己在多年后再次重逢时的惺惺相惜。

　　“遥遥姐姐，你，你···是不是，不···不要我了？”顾时说话结结巴巴，抱住夏星遥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哪怕现在夏星遥回抱住他，顾时心里也感到非常不安。

　　“怎么会呢，我不会把你丢下一个人的。至少在你病没好之前，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夏星遥轻轻拍打顾时的背，像安抚小婴儿一样安抚着顾时。

　　“那我希望永远都不要病好，我要陪在遥遥姐姐身边一辈子，我们要一辈子永永远远在一起。”得到了肯定回答的顾时破涕为笑，语气轻快起来。

　　“瞎说，净喜欢说些傻话，谁会盼着自己生一辈子病呢？以后不许这样说了······”

　　“那遥遥姐姐你刚才为什么要绕开走，我以为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了······”顾时话还没说完，脑袋里回想起刚才的痛苦经历，声音又止不住委屈起来。

　　夏星遥一愣，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顾时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用力一推从顾时的怀抱里挣扎出来，有些好笑地解释道：“你要不看看这是哪里，垃圾桶旁，味道这么重，我当然要绕开点走啦！”

　　听到了这个解释的顾时彻底放下心来，他赶紧捡起地上的购物袋，屁颠屁颠走到夏星遥身侧，夹着嗓子朝她撒娇道：“那遥遥姐姐，我们快点回家好不好！”

　　夏星遥点了点头，看着顾时一会晴一会雨的情绪，她心里乱糟糟的。

　　她会因为自己被顾时牵动情绪而感觉到很沮丧，而顾时却把自己整颗心拿出来，双手呈递在她面前，任由她掌控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