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们两父子》涯涯

4、3

　　我的感情经历很苍白。
　　十二岁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从此陷入长达十年的自我摧残——从苦涩的暗恋到无望的单恋再到最后的失恋。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意识到至始至终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于是，幡然醒悟。

　　十年真的很漫长。它足够我从一个留着毛寸的假小子蜕变成一个染着亚麻色长发的苍白女生；它足够我从一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变成一个人来疯的怪异丫头；它也足够，我被剥皮拆骨又重新拼凑了一遍。
　　十年也许并不长。我却再没有勇气经历另一个十年把赌注全部押在一个人身上。

　　可是，我无比的庆幸那个人没有拖我一辈子——我活过来了，灵魂如此自由。

　　我被耗尽这一生对爱情的所有幻想，我不再期待找一个相爱的人共度一生，我只是继续自在的一个人生活着并等待有那么一天一个合适的人出现带我回家。

　　终究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么?
　　妈妈领着王泉出现在我面前。这个男人样貌清秀，出身名校，有事体面的工作，高薪，性格和善，是一个可以共同生活一辈子的人。
　　他符合我对未来伴侣的一切要求，可是我无法和他在一起。甚至，只要他靠近我或者说一些稍亲密的话，我都会想远远躲开。
　　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问题，我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再也无法和男人接近。还是，只是因为对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我才无法敞开怀抱去拥抱他。我不得不这么安慰自己，这么希冀着。

　　我从没想过段枫这样的男人会成为那个对的人。

　　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是在一家西餐厅。
　　那天小楠——人们口中的我的闺蜜兴匆匆地跑来找我，说她拿来本地最大餐厅的免费券，让我陪她一起去。

　　小楠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我说见过的所有人中她最美。可她却和我一样长期独身，虽然原因天差地别。从小缺失父爱的她一直梦想可以嫁给一个年龄够当叔叔的成功男人，可以同时享受到父亲般的宠爱和情人间的亲密。为此，她总是凭借着众多爱慕者进入各种高级场合，渴望着和她的真命天子一见钟情。
　　对于她这种太过理想的执着，我选择陪她一起疯。她身上有着我永远没有的阳光气息，她的不安分和充满幻想深深地吸引我。我总是尽我所能地配合她的天马行空，我也总是小心翼翼地想努力呵护她不被伤害。很可笑是吗?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却想守护那被众人捧在手心的月亮。

　　所以，去吃饭只是幌子，小楠的“狩猎”才是真。

　　踏进餐厅的瞬间，小楠就看见了角落靠窗位置的那个男人。
　　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真名天子终于出现了么？能让一向淡定从容的她表现至此。
　　我不由认真打量那个像是在对对面几个人下达命令的男人。模样还算英俊，只是冷硬的五官将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发挥到淋漓尽致；黑色的棉质衬衣遮掩不了那明显被保养地十分好的挺拔身材，身高应该不会少于一百八十五吧。
　　这是个长居高位的人，我们惹不起！我不禁皱眉。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专注，还在说话的男人忽然看向我们这边。
　　似是不经意的一瞥，却让我有种被定在原地的压迫感。行动快于大脑，我本能地把小楠拉到了身后。

　　那人若无其事地转回视线，脸上却带上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似玩味似算计。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我觉得或许应该劝小楠打消对他的念头。

　　“阿布，你在干什么？他看不到我了！”小小的埋怨声从身后传来，将我拉回现实。
　　糟糕，让小楠不高兴了，我有些尴尬地揉揉头发，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到，我们找地方坐吧。”

　　小楠气鼓鼓地加快脚步走在我前面，不晓得是故意还是太过焦躁，在就要经过那男人身旁时，她十公分的高跟鞋毫无征兆地崴了一下，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摔下去。

　　“小心！”被落在后面的我匆忙想去扶住她。如果她是想要借此跟那男人搭讪，恐怕对方不会买账；如果她真的是不小心，那如此骄傲的人儿怎么能容忍自己丢脸？

　　好在，有人先一步拉住了小楠，确切来说，是抱住了她。

　　小楠顺势抓住男人胸前的衣襟，双眼满是惊恐，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楚楚可怜。
　　“要小心！”男人松开她，低声说道。颇为悦耳的男中音，只是话语太过冰冷。
　　“谢谢。”我扶过小楠，礼貌地向那人道谢。还好，他没有就这么放任小楠摔倒。
　　“不客气。”

　　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的这三个字忽然多了些别的味道，不由得多看他两眼。“一起吃吧。”他已经面向小楠说道，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无波，没有征询也没有命令，就像是在宣布既定好的事实。
　　“好，好啊。”在我还没来得及拒绝时，小楠已迅速答道，“刚刚多谢您！”

　　之前和他谈事情的那几个人识相地离开了餐厅，我和小楠就坐在他们的位置上。

　　一顿饭吃得还算顺利。
　　小楠打破了以往的骄傲冷漠变成活泼可爱的邻家姑娘一直兴奋地问这问那，那人话虽不多却也有问必答。
　　我在一旁安静地听他们说话，想着小楠这次一定会很责怪我。刚刚几次收到她投来的眼神示意我找借口先走留下机会给他们两人独处，我都选择装傻地忽略掉。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让小楠留下来单独面对这个男人我不放心。太过雀跃的她也许还没有注意，说了这么久的话
　　那男人还从没问过任何关于她自己的问题。如果他真的也被小楠吸引，那么这样的表现太不正常。

　　“阿布，段先生原来是王泉的老板耶~”小楠忽然惊喜地向我叫道，语气中是满满的自豪。
　　“是吗?”我惊诧地抬头看向对面的人，“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我听王泉说过他的这位老板，据说是很传奇的人物，果然气势不同凡响，只是他是不是太年轻了点，最多不会超过四十岁吧。
　　我有些不解的看向小楠，却见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怎么了？

　　“你叫阿布？”那人忽然开口。
　　我点头。
　　“王泉是谁？”那人继续问。
　　这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王泉，算是我的谁呢？

　　“王泉啊，他是阿布的未婚夫啦。”小楠俏皮地眨了眨眼，似乎为终于有了对方感兴趣的话题而很开心。
　　“未婚夫？”他看着我的眼睛，重复了这三个字。
　　我苦笑。我什么时候要和王泉结婚了？不过，对着一个陌生人有什么要辩解的呢。

　　“是啊是啊，阿布妈妈很喜欢王泉，一心想让阿布嫁给他。”这个见色忘友的女人啊，我无奈。
　　“原来这样。”段枫——如果没记错，这就是王泉老板的名字，了然地点头，不再看我。
　　我轻轻松了口气，却听小楠继续说道，“不过阿布不喜欢他啦，真不知道那人有什么好让她记了这么多年放不下，我就觉得王泉挺好的…”
　　“小楠！”我慌乱地冲她喊道。无论什么时候那个人被提起，我总是无法保持冷静，心底的某个角落，还是微微的疼痛。
　　“对不起啊。”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小楠一脸歉疚地对我说。
　　“没事，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想回家一个人待会儿。
　　冲段枫点了点头，我慌忙地离开，而没能感觉到身后那道深沉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