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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安妮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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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的魔法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恢复了。
她的一个响指带着全自由一起到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内部。
两人一落地,全自由就本能地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相当高的建筑,她们正站在建筑的正中央,大厅从一层到三层都是打通的,头顶上垂下一个巨大的魔杖——没错,在许多挑高层本来该是一个水晶吊灯的地方,这里换成了魔杖。
仔细看去,这个魔杖是由无数的小魔杖组合而成,每一个魔杖的顶端都在发出明亮的光,把整个建筑的大厅都照得灯火通明。
周围是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是女性,无论高矮胖瘦,无论年纪大小,都在为了自己的工作而奔走。
挑高层的周围是一圈房间,一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是环形结构,只不过越往上走房间越少,每个房间的门都各有特色,看上去像是这里的住户自己改造出的特色。
“怎么样,这里看着不错吧?”简走到全自由面前,她的手心炸开灿烂的烟花,这烟花一路往上飞跃,直到头顶那个巨大的魔杖齐齐喷出了炫彩闪亮的花体字:
“欢迎新成员加入万灵社!”
全自由身边也开始炸起小小的连绵不绝的漂亮小烟花,似乎还带了简的小巧思,不少都是全自由举起自己的胳膊秀肌肉的模样。
周围忙碌着的人们似乎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她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微笑着对着全自由举手示意:“欢迎!”
默契得仿佛提前排练过一样,在简短的欢迎之后,所有人又投入了自己之前的工作里去。
全自由:“哇哦。”
简:“怎么样,我们都是训练有素的。”
全自由不由得点了点头,她忽然从危机四伏的教会围攻下出来,还有点转变不过来自己的警戒心,心里还惦记着安妮塔的事情,于是问简:“可是我们是去救母亲的,你刚刚突然说你的任务完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指着头顶的大魔杖:“你知道这些魔杖是哪里来的吗?”
全自由抬头,回答道:“你们的战利品?”
简煞有介事地抱臂点头,就像是一个被表扬的老小孩:“你真的很聪明,这就是我们的勋章,每一个魔杖的主人都是被我们打败了缴械或者直接被击杀的人,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沾染过我们同类的鲜血。”
全自由低下头来看她:“可是这和我的母亲……”
“哎呀哎呀!”简摆摆手,“你可真是禁不起逗,我是想说你看看我们的战绩,万灵社办事你放心可不是一句空话!喏,你看,那是谁来了?”
全自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看见那边坐在轮椅上的一人后,眼里忽然落下两行不属于自己的泪水来。
“母亲,安妮!”她的身子几乎就是自己跑了过去,全自由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埋在安妮塔的怀里了。
好可怕的本能反应!
可是,安妮塔的怀里好安心,有一股属于妈妈的味道……
全自由感觉到自己的头发正在被安妮塔温柔地抚摸着,安妮塔的手掌宽大,被她抚摸头发的时候有一种正在被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粗糙的舌头舔舐过那种危险又温暖的错乱感。
“芙利,你受苦了。”安妮塔的声音嘶哑又虚弱,还夹杂着一股微微的血腥味。
芙利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安妮塔了,她上一次看见安妮塔受伤,几乎还是在她们二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那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
芙利刚刚降生在人间就是一个三岁的孩童模样,她在三更半夜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一双眼睛新奇的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直到她听见了自己身后混乱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她躲到了一旁的建筑物后面,看着那边的混乱逐渐向自己逼近。
只见为首的一个年轻人身量极高,她戴着帽子,背着一把几乎有五英尺的巨大弓箭,右手抡舞一把血迹斑斑还在淌血的大砍刀,左手把一个包裹死死护在怀里,胳膊和身体上到处都是被身后追兵攻击的伤口,几乎是个血人。
乒铃乓啷的打斗声不绝于耳,年轻人一个人就把自己身后的追兵打得不得寸进,他们似乎有什么默契,均是闭口不言,只是在沉默地厮杀,偶尔泄露出一声因为疼痛导致的闷哼。
芙利莫名就对这个强大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她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几十次的轮回中,这样强大的女性实在是太少了,对比那些瘦弱的、穿着束腰节食的、被骑士队长一个手臂就可以抱起来的那些女人,安妮塔简直就像是进化人一样强壮。
随着安妮塔的伤势愈发严重,芙利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她的身体里还有自己母亲们留下来的神力,于是芙利的手一动,嘴一张,这一整条街道都弥漫起了迷惑人心的大雾。
年轻人立刻借着大雾隐藏起了自己的行踪,她把自己的马放向了另一个方向,而自己却就近逃入了一个深更半夜还灯火通明的酒馆。
芙利连忙跟了上去。
她小小的一只,跟进去的时候都没有人发现,那时候的芙利简直就像是一只找到了自己家的小狗,一路闻着安妮塔的味道找到了酒馆里的密室。
根据安妮塔的描述,那时候的芙利简直就像是上天专门给她的一个女儿(这话倒也没错)一样,自己摸索进了即使是大魔法师都难以发现的密室,一进门就扑到她怀里,喊了一声妈妈。
芙利把所有神力都给了安妮塔,她身上原本几乎致命的伤口都在一瞬间愈合,本来已经在给自己的上级兼好友交代后事的安妮塔愣住了。
“你就是我的幸运星。”
——十九年前的安妮塔几乎和现在的安妮塔重合在一起,她俯身亲吻全自由灰扑扑的头发:“每一次我陷入险境,你都是我的救星,我的小芙利。”
全自由悄摸红了脸,她又不是真正的芙利,只是被自己的良知和事态的发展推动着去救安妮塔,这下子这么煽情,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简在一旁点烟:“我说你俩,不要这么黏黏糊糊的可以吗,我还在边上呢。啊!对了忘记和你说,安妮塔,小芙利以后就是我们万灵社的人啦!”
她笑得狡猾,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得意,闪身避过安妮塔用手指打过来的小石头。
全自由这才有机会抬头去看安妮塔的脸。
好伟大一张脸!
她不由得呼吸停滞了一瞬间。芙利记忆里的安妮塔总是带着一层滤镜,全自由现在用自己的眼睛看着自己这个世界的养母,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
安妮塔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像男人的女人”,她高大、强壮,脸上甚至还有多年混乱留下的疤痕,可是她那如同深潭一般的平静又宽容的眼睛,还有她并没有那么瘦削的下巴,彰显了她真实的性别。
这么多年没有人质疑她的身份,想来也是因为她的实力足够强大,让别人都认为她是一个“像女人的男人”,因此而不敢多问。
抛开别的不谈,安妮塔的脸简直就是造物主完美的作品,皱纹和瘢痕都挡不住她锋锐的美貌,一眼看过来的时候,甚至让人有浓烈的窒息感。
她身高有一米九,此时坐在轮椅上也不比简矮多少,两个人互相用眼神沉默交锋,全自由有点坐立难安。
安妮塔拉着全自由的手:“芙利,你如果现在反悔也可以。”
“喂喂!什么?我好像听见有一个言而无信的地精在教坏我的新员工?”简拉起全自由的另一只手,“你不是最讲诚信的吗?怎么现在和你的老朋友我开始搞出尔反尔这一套了?”
安妮塔丝毫不因为她的言语而动摇:“我尊重我孩子的意思,你趁人之危逼她进你的万灵社,这就很道德吗?”
简呵呵冷笑:“安妮塔·塞拉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接下来一段日子都要在我这里寄人篱下地养病啊?”
两人针锋相对,吵到后来都已经偏离了主题,就连边上忙忙碌碌的人们也不由得竖起耳朵听听这一场抢人大战。
全自由:……不对。
全自由:“我加入万灵社,难道我就不是母亲的孩子了吗?这里工作还要剥夺我的社会关系?”
她此言一出,简和安妮塔都安静了下来。
简开口道:“这不是吵上头了吗?都怪安妮塔。”
安妮塔看着全自由:“芙利,我尊重你的意思,黑市那边我们暂时是回不去了,你要为了你自己的未来打算。”
全自由思索了一下,如果是芙利这个一根筋的孩子,她可能在万般纠结之下还是会选择遵循自己的承诺,那毕竟是安妮塔从小教导她的诚信。
其实对于她而言,进入一个全新的环境一定是更轻松的,没有了安妮塔和瑞利等其他熟悉的人时时刻刻在边上检测着自己的扮演效果,全自由可以用自己的行为处事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而一旦过了好几年,以前熟悉的人都不会在意她的改变了——那叫岁月的成长。
脱离了一旦放松就会有严重后果的环境,全自由现在开始想,赞成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芙利的目的是找到自己的仇人,她的身份被全自由占据了——其实在全自由的记忆里,芙利本人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完全的个体,她更像是一个在神力催化下有了一定智力的肉身,很多时候体会不到人类之间那种微妙的感情,所以在面对塞缪尔的时候才会那么不解风情。
神明降下芙利,让她在人间寻找可以复仇的方法,可是全自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这个世界和她以前的设定集一定有所关联,那个教会的圣子一看就是她笔下的造物,可是这个世界并不完全像是她创造出来的,那么多压迫,那么多不公。
或许,她和芙利的目的有一点是一样的:去找到自己的仇人,然后杀了他们。
又或许……全自由想到了那个日神教会,她们就连仇人都是一样的?
以上的思考只不过占用了一点点时间,全自由在沉吟片刻后还是选择了留在万灵社。
这里看上去好像有了现代公司的雏形,而且她算不算是关系户啊,全自由这么想着。
“安妮,我想留在这里,这段时间我也可以照顾你。”全自由这样说着,她看着安妮塔的眼睛,就像芙利经常用自己明亮的眼睛真诚地看着每一个和自己对话的人。
安妮塔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温和地点点头:“我尊重你的决定。”
然后剜了一眼简,后者正在优哉游哉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
“太好了,又是无伤出勤。”简快快乐乐地揽过全自由的肩膀(因为芙利实在是太高改成了揽腰),“走,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全是疑惑,我们去里面聊。”
她刚想转头和安妮塔说拜拜,安妮塔就微笑着推动自己的轮椅跟了上来:“要聊这一次的事情,怎么能没有我这个当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