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西有个桥三》李大圈

90、第九十章

　　山间小路崎岖，桥络随着乡民下山，打听了药铺的位置，又抓了一些新药，便自己在县城内逛了起来。

　　这个长安县地处偏东，临海，乡民多以渔业为生。

　　桥络逛了两条街道，摊上卖鱼者不可胜数，她在怀中又摸了许久，才摸出一锭银子，略一掂量后，找了两家鱼贩对比，良久才拿下了两条鱼。

　　回程的路上天色已晚，桥络只得加快脚程，幸而又在路上遇上苌楚村的村民，几番谈话之下，人就被请上了牛车。

　　桥络喜不自胜，当即就把手中的一条鱼赠予了对方。

　　久雨初停，山中灵清。

　　伏济桓坐在门前，西斜的日光随着他的影子而动。

　　一阵清风吹来，倒是不觉寒意，只觉吹得人心散散，思绪缓乱。

　　身后沉沉的脚步声传来，接连而来的是不停地吆喝声，你来我往，就要结束一天的劳作。

　　伏济桓转身朝后望去，只见马大爷一手扛着锄头，一手提着篮子朝他走来。

　　“桥桥夫君，头上的伤好多了？”马大爷笑呵呵问道。

　　伏济桓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后低低应了一声。

　　门内的马大娘也正好迎了出来，对着马大爷笑道：“回来的刚好，帮我劈点柴火。”

　　“好嘞。”马大爷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又提着手里的篮子，放到伏济桓的身侧，“年轻人要回屋吗，大爷扶你回去？”

　　“不用，我等下可以自己回去。”伏济桓拒道。

　　一旁的马大娘拍着大爷道：“日头还早，让他再多晒会儿。你刚刚上来，没瞧见桥桥吗？”

　　“没瞧见，她去山下了？”马大爷问道。

　　“跟着老姚家的儿子一起下了山，说是去县里再买些药。”马大娘回道，又望向一旁的伏济桓，一拍大腿，想起了什么，“哎吆，我给忘了这事，桥桥今天特地跟我说，今日是她夫君的生辰，她要去山下买些东西，还托我准备长寿面呢。得得得，老头子你快给我劈柴，我得去和面了。”

　　“你这老婆子，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马大爷笑道，腿脚却是利索地朝着院内而去，身后的马大娘刚要跟去，忽然一瞧地上的篮子，凑近一看，立刻笑吟吟地提了起来，放在了伏济桓的脚边，“桥桥夫君，你肚子饿了吗？”话罢也没瞧伏济桓略微窘迫的摇头，只指着篮子继续说道，“先吃些果干，这果干是我们苌楚村自己种的，好吃。”

　　“大娘，不必为我麻烦。”伏济桓挣扎道。

　　“不麻烦，不麻烦……”马大娘正欲滔滔不绝，院内的马大爷接着喊道：“老婆子，快来帮忙。”

　　“来了来了。”马大娘只得一拍大腿，转身朝着院内走去。

　　待圆日隐入山中，给苌楚村只留一线红霞之时，桥络终于姗姗出现，于牛车上跳下，对着赶车的大哥道了一声谢，便朝着崖边的伏济桓而去。

　　“为何不去屋内？”桥络提鱼摇摆走来，脚下轻快，与那妇人装扮一配，倒是生出几分怪异。

　　伏济桓抬眸一望，眼角生出两分笑意，“你那头上是什么？”

　　空着的手一抬，桥络便把木簪扶了一扶，“这妇人装扮真是麻烦，簪子插得也不牢靠。”语中带着抱怨，却见伏济桓一抬手，对着桥络一招。

　　桥络跟着向前两步，又被伏济桓拉着蹲在地上，抬眼一瞧，倒是低了那坐着的伏济桓几分。

　　伏济桓轻轻一压她的肩头，又抬手朝着她的头上而去，不过两三下的功夫，便把她的头簪重新插好，桥络一赧，手中提着的鱼在土面地上扑腾两下。

　　“桥桥回来了？”

　　身后忽然传出一声问候，桥络立时起身，提着的鱼也甩在伏济桓的脸上，一阵手忙脚乱的功夫，二人才重新分开。

　　身后的马大娘低笑一声，又招呼着二人回院。

　　马大娘厨艺平平做事却很是利索，不过两刻的功夫，就做好一碗香喷喷的鱼肉小面，又端上几样小菜，配着今日马大爷带回的果干，凑成了一桌‘寿宴’。

　　碗中倒了些许白水，马大爷端起大碗对着桥络二人道：“家中简陋，委屈桥桥夫君了。”

　　“大爷客气了，要不是您和大娘救了我们，他的生辰宴说不定还在哪个山头中度过呢。”桥络立时回道。

　　身侧的伏济桓也端起大碗对着马大爷二人一敬，“多谢二位费心了。”

　　“欸，欸。”马大爷乐呵呵地应着，又对着二人招呼道：“吃，都吃饭吧。”

　　随即一大碗鱼肉面被推至到伏济桓的面前，马大娘笑道：“尝尝这鱼肉面，我们长安县别的不多，鱼鲜丰富得很，你和桥桥要是喜欢，明日让老头子再去买两尾来。”

　　“不必如此麻烦……”伏济桓扶着大碗，有些不好意思道。

　　“年轻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对了，我这天天叫你桥桥夫君的，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马大娘接着问道。

　　伏济桓侧头和桥络对视一眼，缓缓回道：“大娘可以称呼我伏二。”

　　“哪个福，福气的福？”马大爷跟着追问。

　　“你管哪个福，告诉你你能认得吗？”马大娘骂道。

　　“我……”马大爷还欲正争辩，一侧伏济桓立时回道：“正是福气的福。”

　　“你看嘛，别的字我不认得，这福字我还是认得的。”马大爷腰板一挺，有些得意道。

　　马大娘一摆手，不再理会马大爷，只对着桥络道：“福字好，福字好，你这夫君瞧着文文弱弱的，这遇上事了还是能把自家娘子护好，就不是个差的。”转头又对着伏济桓接着道，“别瞧你娘子是个女子，做事干脆利索，人又爽快，这对外就得靠她这样的人撑住。”

　　伏济桓面上笑着，内里却是生出两分疑虑，只得缓缓侧首望向桥络，后者却是催促着他吃面，又接着马大娘的话回道：“如今这生意不好做，我们夫妻准备回老家呆着，再敦促敦促夫君读书，给我争个诰命夫人的名头来，我也就称心了。”

　　“你们夫妻瞧着还年轻，不着急这些，还是紧着生几个孩子来得重要。”马大娘劝着，“我那闺女，也就比你大上几岁，年轻的时候也是风风火火，要这要那的，如今嫁了人生了孩子，也算能平稳下来。”

　　“不急不急，先让夫君把身体养好才是。”桥络拍着一旁的伏济桓，又催促着他尝尝小菜，话聊到最后，只得指着那篮子的果干问去。

　　屡屡被打断的马大娘也不生气，又热情地介绍起了这果干点心。

　　原来这苌楚村的名头来源正是这苌楚果，此果于山坡种植最宜，喜阳喜湿，于每年五六月开花，九月上下结果，果皮绿而附毛，果肉金而甘甜，以此得名苌楚。此间乡民多以种植此果而谋生，渐渐地，围地成村，再有户籍政部核定命名，得了一个因地制宜的苌楚村之名。

　　冬季寒冷，苌楚村民喜将余下果子晾干制成果干，再以冬食，若是制的多了，还能拿到集市上卖。

　　夜色入深，唯有一轮明月高悬于空。

　　桥络扶着伏济桓坐在崖边，又拿起篮子里的果干吃了起来。

　　“这果子确实不错，若是能吃到新鲜的就更好了。”桥络扔进口中，嚼了两下，又接着喃喃道，“真甜，阿恪必定喜欢。”

　　“若是喜欢，临走的时候再向乡民买些。”伏济桓忽而开口说道。

　　桥络却是摇了摇头，“若是明日还未联系上他们，我们就得自己回京了，钱，也得省着点花。”

　　“你没钱了？”伏济桓看向桥络。

　　“钱袋子早就不知道掉到哪了，今日这鱼还是我当了镯子换来的。”桥络继续吃着。

　　目光一垂，伏济桓才发觉桥络腕中空空，“你当了镯子？”

　　桥络点了点头，回道：“虽说被磕坏了，但到底是五十两银子的物件，与那当铺老板掰扯许久，也换了十多两银子出来。”

　　伏济桓垂手摸向自己的腰间，却见桥络悠悠望来，接着开口道：“你自己的就更别想了，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烂的。”又见伏济桓摸向头簪，只得又劝道，“镯子于我是外物，那簪子于你应当很重要，还是留着吧。”

　　“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又何谈重要与否。”伏济桓将簪子取了下来，递向桥络，“我们用钱的地方还多的是，你收着吧。”

　　桥络垂眸一望，眼睑忽闪，倒是没肯接过，只是从袖中抽出一物，递给了伏济桓。

　　伏济桓低头一看，正见一根木簪摆在手心，眉头轻挑，听得桥络慢慢道来，“我于县内找到一个木匠，瞧着他做的木簪样式别致，便买了一只，送于你做生辰礼。”桥络复又上前递了递，“虽然这簪子普通，但眼下也是我能寻到的最好的物件。”

　　桥络托词那木簪样式别致，却也只是雕了一尾鱼的纹样，簪上又雕着一簇不知名的花朵，连着木材都极其普通。

　　可伏济桓就是看了许久，看得心中洋洋，似是那顶上的簇簇花朵盛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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