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7、第六十七章 ...
-
月轮转空,日出再升。
饶是一日已过,桥恪几人却不敢催促一声上路,只看着桥络在庙中乱转,连着山头都爬了好几回。
刚又至山门殿前,就见到那小和尚蹲着门边偷懒,脑袋埋深,手里不知鼓捣着什么。桥络轻瞥一眼,便要转身离开,却见到那小和尚抬头朝她打量,忽然叫道:“女施主,且慢行。”
桥络止住步子朝他看去,却见小和尚兴冲冲地靠近她两步,提着手里的杂草,对着桥络兴奋道:“女施主,您不是要求子吗?光是靠着烧香拜佛是求不来子的,不若试试我这山药,正是从那拨岳山上采来的,三年才得一株,那之前求子成功的人家便是吃了这山药,才一举得子的。”
桥络扫着那小和尚手里的杂草,虽识不得名字,但也明白是这小和尚在唬弄自己,轻轻摇头便要朝着庙中而去,身后的小和尚仍旧不依不饶,开口拦道:“女施主,试试罢,只要一贯钱,试试罢。”
只是桥络刚行了几步,便听得身后一声哀嚎,她扭头一观,就看到那老方丈揪着小和尚的耳朵,教训着,“不是令你不准诓骗香客,你怎不长记性。”
“我没有师傅,师傅,我真的没有。”小和尚哀嚎着求饶,见到桥络转过身来,又急匆匆叫道,“女施主,女施主,快帮我跟方丈说说,我真的没有诓骗你。”
桥络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待老方丈教训了他许久,又见着那小和尚怏怏走开,才将目光放在了老方丈的身上。
老方丈讪讪笑着,对着桥络又阿弥陀佛了许久,才开口解释道:“女施主切勿责怪,实是幼童顽劣,我定会命他好好念经,以涤身心。”
桥络轻轻点头,道了一声无妨,又望着小和尚离去的背影,询问道:“他父母在何处,怎会这么小的年纪就送到庙中?”
老方丈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开口回道:“他是我在山间捡到的,想来是万般无奈,才会被父母丢下。”说着又叹了一声阿弥陀佛,瞧着桥络面色怔怔,那老方丈只得又继续道,“只是老衲未养过孩童,才会引致他如此顽劣,便只能命他日日守在三门殿前,持浮尘日日清扫佛像,又日日观着那三门殿,请佛祖帮我教化一二。”
桥络微微仰头,看着不远处的高大三门,伫立在侧,尤显浮沉。
那老方丈观之桥络目光沉沉,忽而开口道:“女施主可识得这三门殿?”瞧着桥络打来的疑惑目光,继而解释道,“三门殿,即为三脱门,即空门、无相门与无愿门。空门,谓我所见之空,一切皆空。无相门,谓观因空故,不着于相。无愿门,谓观无相故,于三界死生相续,无所爱染愿求。”
“此言何解?”桥络皱起眉头。
老方丈一笑,对着桥络合掌而拜,“于女施主而言,便是,放下我执。”
放下我执?
桥络一怔,还要再言,抬眸之间便看到老方丈扬着破旧僧衣了然而去,她愣了愣,未再开言,便又缓缓朝着庙中而去。
待那日头斜斜挂在山头的老树枝头上,桥络才将将跨进后院的拱门处,只是刚行两步,便遥遥看到经南七从厢房内跑了出去,远远望着桥络便奔了过来,还未至身侧,便高声说道:“阿络,阿恪他要打那老先生,桥纯在屋……”经南七余下的话还未道尽,便听得厢房内的争斗声又传来,桥络眉头一皱,便带着经南七朝着厢房奔去。
入了厢房,一眼尽是满地狼藉。
桥络眉头未松,又朝着榻边狼狈的桥纯和怒目而视的桥恪望去,仔细打量一番后,又朝里打量了两眼气定神闲的老先生,忽而开口道:“南七,桥纯,你们俩先出去。”
待二人离去,桥络才绕着地上的碎物到了桥恪和老先生的中间,抚了抚桥恪纷乱的碎发,才劝慰道:“你何故生这么大的火气,平白惹得脑袋又疼。”
桥络不说还好,一说桥恪便觉得头上晕晕,由着桥络扶着坐在了一边的椅上,只是目光仍旧紧紧盯着那榻边的老先生,口中不忿道:“你别想忽悠我三姐与你一起做叛臣,我们桥家也不是你的马前卒。”
那老先生冷笑一声,对着桥恪讽道:“你们桥家倒是精彩,有如你父亲一般的愚忠之人,也有如你大哥一般的奸滑之人,更是有如你一般的蠢笨之人。”
“你……”桥络又待起身,却被桥络生生按住,待见桥络轻轻摇头,桥恪才一侧脸,自个儿生起了闷气。
桥络松开紧按桥恪的右手,又转身望着满地的狼藉,沉声道:“老先生有话可以直接找我,不必激我小弟。”
老先生却冷冷笑了一声,“你?哼,怕不是躲在哪个山头如缩头乌龟般痛哭。”
“你个老东西……”桥恪拿起桌上的茶盏丢了过去,却被那老先生灵巧一躲,而后甚是挑衅地望着桥氏姐弟二人,桥恪还欲再骂,桥络却接了过去,“老先生,你若再胡言乱语,我便不拦我小弟了。”
桥恪立时盯了回去,那老先生倒是不怕,只是继续盯着桥络,忽而道:“桥三,你该不会以为你父兄之死只是皇子相争的结果罢,还是你只敢如此认定?”他目光灼灼,带着两分恨意,“你踩着六皇子的势力灭掉了五皇子和姜家,便以为自己大仇得报?你以为姜家夺你漠西,五皇子害你兄长,便是后身无人?还是心里想着,若是能拉六皇子下马,便是更好?”
桥络不语,回盯着老先生,那老先生却更加肆意起来,“五皇子,六皇子,乃是整个姜家,都不过是为了一个周字罢了。”
“一个周字,便是整个大葳,我们桥家有分寸。”桥络冷冷回道。
“这便是你父兄教导你的?”老先生立时冷冷笑道,“犹死报国,为心为民。你们桥家祖训上下左右观之,哪里看得到一个周字?”
“你不必激我,我们桥家没这个本事,也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敢,是你桥家不想,还是你桥三不敢。”老先生的声音陡然逼近两分,桥三却忽而垂头错开了目光,沉沉回道:“你便当作是我桥三不敢吧。”
先是一声短哼,接着便是长长的冷笑,连着门外守着的二人都忍不住错开门缝朝里看去。
桥络却是仍旧垂头,一侧的桥恪愤愤,拉着桥络,却是张口无言,看着愈发嚣张癫狂的老先生,更是难以忍受,半晌忽而叫道:“三姐,不若把这老东西绑了送于圣上面前,也好换回我桥家的往日荣光。”
“换回你桥家的往日荣光?”老先生止住笑声,却接着讽道,“一个敢于弑父弑兄的东西,会给你们桥氏满门荣光,不若你们满门洗洗脖子,等着铡刀来得快些。”
“你!”桥恪一讷,忽而转了念头,立即道,“我们桥家是败了,却也不似你獐头鼠目,流窜民间,连着姓名和脸面都没有,一生汲汲营营,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老先生脸色一变,对着桥恪生出两分阴毒,那桥恪却似是抓住了关键,继续骂道:“你凭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前朝皇子的虚名,便要让我们桥家为你鞍前马后,怕是做梦都没有你想得来快。不若你好好照照镜子,数着日头,等着当今圣人快咽气的时候,阉了自己混入宫内,好捅他最后一刀,也算为你自己为你兄长母亲报仇了。”
‘噗’的一声,一黑色短针忽而朝着桥恪面门而去,桥络立时伸手猛然将其拉至身后,才瞧着那黑针钉在桌面,隐隐透着寒气,她圆眼一睁,朝着老先生瞪去,“你这是何意?”
“帮你那蠢弟弟好好洗洗嘴。”老先生冷冷回道,没有一分被人捅破的惧意。
身后的桥恪颤颤,握着桥络的胳膊尤显得紧意,桥络怔怔,忽而又笑了一声,对着老先生转口道:“我听闻大葳朝建立之初,圣武帝曾在一隐秘处埋了宝藏武器,言,若是周氏有戕害之心,其余四族皆可取而用之,不知是否是真?”
“无稽之谈。”老先生立时回道。
“我猜也是。”桥络暗笑一声,才在老先生疑惑的目光中继续说道,“那我小弟所言确实不差,你确实只有一张空脸,便想要我们桥氏为你冲锋陷阵,此间美事,怕是也只有你们姓周的人家才会如此吧。”
此言一出,老先生立时伏榻跃起,却见桥络拉起袖中小刀,微微扬起,对着里侧的老先生幽幽道:“我虽则武艺平平,但也常混迹军中,自是知道杀人当快,若是老先生不信,我们可以比一比。”
老先生目眦欲裂,胸口起伏不定,良久才扶榻而坐,垂眸于地间,似是散尽所有傲气,“筹码,我不是没有,只是不知你敢不敢接?”
“不接。”桥络悠悠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