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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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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盛一十七年,北风猎猎。
漠北传来急报,定北侯公良启晟于月前和回笏作战期间误中毒箭,后经军医治疗后已好了大半,却不知日前为何病情忽然恶化,伤口化脓,已至体不能动,言语之间隐隐透出念子之情,定北侯夫人泣泪上书,奏请圣人允准定北侯世子公良瑨归漠北探父。
圣人的小书房内,掌事太监赵福全刚将漠北的书信念完,圣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台下的伏太傅和吏部尚书沈琮年的身上。
却说这沈琮年,原是跟着五皇子一派的,这五皇子一倒,他倒是迅速把自己摘得干净,清清明明,推了一个必死的侍郎姜珏出来,便又高枕无忧起来,连着圣上都未对他有所察言。饶是六皇子想要自己的人取而代之也未有法子,久而久之,六皇子便又起了收拢此人的念头,只是这沈琮年似是因着五皇子之事,不再掺和皇家之事,成了一副不站不倒的模样。今日又因密事,和伏太傅一起被召入了圣人的书房,言语之间便更是多多揣摩了两刻。
只是这伏太傅拿着年高势大的行头久不回言,他一个下臣,到底是不敢令圣人空等,只是思虑了一下,便起先开口回道:“回圣上,微臣认为,定北侯夫人信中涕泪连连,又想要世子归去,怕是定北侯的境况不太好。”他抬头看着圣人面色微沉,又接着道,“如今当务之急,除了派御医同去察看,还应早早定下漠北新的统帅,也能令定北侯安心养病。”
圣人轻轻拍着台面,继而抬眸定在沈尚书面上,“沈卿说得在理,只是这漠北地处边境,世子又不通军武,其次子公良珺倒是带兵不错,只是到底年幼了些。”
沈尚书侧眼瞧着伏太傅仍是一副老神在在,不肯多言的模样,他暗忖了片刻便又接着回道:“漠北虽则偏远,但定北侯已将周围势力稳固,回笏倒是来来往往,却争得不过是荒漠深处的无人寸土。公良世子虽不精军武,但若是能派一个精强能干之人佐之,必不会出错。”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至于定北侯,可请侯爷与家中族小迁回圣京,也好延请名医,佐以良药,徐徐治之。”
圣人略微点了点头,又瞧向另一侧的伏太傅,伏太傅目光一提,终于开口对着圣人拜道:“沈大人所言不差,为主帅者又何必强于冲锋陷阵,那成阳侯,手自不能提枪,不也统帅了整个漠西。”
人人皆知成阳侯与伏太傅不睦,成阳侯去了漠西,伏太傅便是颇有微词,如今正好撞上,也便拎出来骂上一骂。
沈尚书自是闭口不言,怕是撞上圣人和伏太傅的枪口。圣人倒是脸色未变,只是嘴角微抿,到底生了些难堪,身侧的太监赵福全立时看出几分,趁时插了话进去,“说到漠西,今日定西将军倒也上了折子。”
“折子中说了什么?”圣人眉头一挑,问道。
赵福全弯腰在台上轻翻半刻,便抽出一个折子,递到了圣人面前,“定西将军说桥家还有一些老旧物件留在泺城,奏请圣上允肯,他们派人归漠西取回。”
圣人匆匆扫了一眼,便丢在了一侧,“准。”
……
冬风凌冽,饶是裹了厚厚的冬裘,仍旧不能抵住寒意。
西城门外,桥恪牵着马儿站在后侧,看着前方的卫煊搂着桥络依依不舍。
“又不是不回来了,何必这么伤心。”桥络劝慰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推开伤心的小郡主,又把她交到亲哥哥卫炤的身侧,才对着几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吧。”
“路上小心。”卫炤递给她一个包裹,接着她的话回道。
桥络也没多问,只是接了过来,便朝着身后牵马而去。另侧的窦虞也递了一个物件给那桥恪,桥恪一愣,还是很快接了过来,还未待开口询问,便听得窦虞说道:“这是个毡帽,听闻荒漠风凉,这个最适合保暖,你好好带着,仔细你那脑袋上的大洞。”
桥恪一乐,便要拉开包裹细看,却听得身后的马蹄声一扬,轻鞭一挥,“走了。”桥络一声提醒,令他不得不停下动作,连忙道了几声谢,便拉着马头爬了上去,然后和着身后几人告别,两人便骑马缓缓而去。
两个身影消散在黄土尽头,城墙头上的红衣飘动。
守城的军士对着那红衣女子一拜,便不好意思地催促了两下,那女子收回目光,落在城下仍旧站着不肯离开的卫炤几人,忽而点了点头,便由着那军士迎着向城下而去。
马蹄踏尘,荡着尘土,扰着那桥恪打了好几个喷嚏,前方的桥络才慢了下来,掉头回到了桥恪的身侧,桥络皱着眉头说道:“往日在漠西也不见你觉得黄沙埋眼,如今不过一载之余,倒是麻烦起来了?”
桥恪挥挥眼前的尘土,有些不满道:“那往日在漠西喜欢扎在黄沙里的也不是我啊。”
桥络一噎,瞅他两眼,倒是没继续驳他,只是放缓步子,陪着他往前头而去。
“三姐,我们不等南七吗?”桥恪轻扬马鞭,继而问道。
“等,到前面的秋毫客栈,我们在那里等。”桥络回道,目光往远处打量,桥恪也跟着望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望到那伫立在郊野的高高房屋,来往的行人也越来越多。
刚至客栈门前,桥络二人还未从马上下来,便看到一个熟悉身影从里侧跑了出来,对着马上的二人一拜,便开口道:“可算等到三小姐和小公子了。”
桥络眉头一皱,身侧的桥恪先开口道:“伏却,你在此处等我们作何,可是伏二公子有什么交待的?”
伏却提着手里的包裹,朝着桥络回道:“不是二公子,是大公子交待我送些吃食给小姐和公子。”
“哦,那替我多谢伏大公子了。”桥恪就要下马去接东西,却听得远处的一声嘶鸣,经南七骑马赶了过来,行至身侧便停了下来,对着二人一拜,开口道:“三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
桥恪停下动作,跟着桥络一起看去,看到桥络点头,又开口道:“既然南七已经来了,我们就不在此处停歇了。”桥络话音刚落,便扬起身后的长剑,连着剑鞘朝着伏却手间而去,一下便撑住那包裹的绳结,再一挥动,便把东西甩进了自己的怀中,她把包裹往马背上一绑,对着身下的伏却回了一句,“帮我也谢谢二公子。”说完,一夹马腹,便带着余下二人朝着西侧而去。
三人的身影一远,伏却才愣愣从门前行至到侧边的马车,对着已经挂起的车窗帘子,朝里侧望去,“公子,既然您想要送三小姐一程,又何必要用大公子的名头。”
车内的伏济桓未开口,只是久久看着远处,待日光溜进马车,他才说道:“回御史衙门。”
……
周府内,外间的仆役刚办妥了差事,正对着周大人邀功。
大门外忽而走进来一人,眼睛似是没打量到他们,便绕着朝着侧院而去,周大人一怔,推开那仆役,便对着远处的人喊道:“如此大了,竟也连着礼教都不会了?”
远处的周濯一怔,还未转身回道,便又听得周大人呵道:“难不成你以为自己巴上了六殿下,便能把你祖宗父亲都踩在地上不成。”
周濯眉心生出两分难受,但又在转身后压了下去,对着周大人恭敬行礼道:“近几日学堂课业繁重,儿子有些忙碌,因而疏忽了礼仪,请父亲勿怪。”
“就你这般三两日不成的样子,还读什么书,不若直接去六殿下府内做个马夫提凳罢了。”周大人仍旧有些不快,言语之间有些失措。
远处的周濯仍旧埋首不肯看他,不言不语,倒是有了几分愿打愿骂的模样,周大人看了心中更是来气,便朝着他走近两步,更多怒喝起来,身侧的仆役看着情形不妙,也知再不拦下便是不好,心中焦急却又立时生出两分心思,对着那二人急道:“也是小的忙于老爷交待的差事,竟把二公子的书信给忘了。”说着他从袖口抽出一物,越过周大人递到了周濯的眼前,“今日有一个侍从来递信,说是六殿下给二公子,恰逢二公子不在府内,小的便先行接下了。”
周濯眉头一挑,抬眸打量着那仆役手间的东西,周大人也止住步子,朝着那书信看去,“六殿下有事吩咐他一声不就罢了,何必费什么手墨。”周大人嗤之以鼻道。
仆役没有搭腔,只是弯腰又递了一递,待周濯接了过去,他才悄悄退居身后,那周濯打量他两眼,摸着信纸,回着周大人的话,“先前六殿下说要重新拟定吏部的人选,想来是有了别的想法。”
周家的大公子刚过了考选,正待思虑如何留任京中,这吏部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只是往日递给五皇子的风,都随着姜家的覆灭而去,再回头看,便都落在了六皇子的手间。
周大人怔怔,却也不好拉下脸面,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了。
余下的周濯对着那仆役一瞥,便开口道:“你的人情我记下了。”待那仆役乐呵呵地走开,他才缓缓撕开信纸,抽了出去,只是望着信纸中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冷嗤了一声。
“六皇子已经知晓账本,你最好乖乖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