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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一百零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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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之后,月明星稀。
碣城内犹自灯火通明,百姓正为敌军退却欢呼,也为迎接援军而贺。
崔府内众人却是神色不明,先是崔夫人和崔小姐见过崔川辛,再是经南七于案前禀报其中种种。
桥络听得皱眉,还未开口进一步询问,倒是吉先生先张口问道:“桥将军言何时可至?”
经南七伏首一拜,却是对着桥络的方向回着,“为防萄山有变,二公子需在城中坐镇,直至萄山国君签订和书为止。而碣城紧急,便特命我等率部分人马先至,且公子已去信于肃城,稍待两日,肃城援军便至。”
“两日?今日城中境况如此严峻,且羌寒太子塞勒斯亲至此地,便是为了打开碣城,反攻仰容,直通漠西腹地,如何又能再待两日。”伏济桓面上一沉,沉声追问,“你可有禀报桥将军,羌寒乃是塞勒斯领军?”
“俱已禀报二公子。”经南七仍旧面向桥络,“只是如今漠西境况危急,牵一发则动全身,二公子言明,大军调动缓而则简,碣城之守还需应地而行。”
桥络眉头一敛,睫羽轻动之间已然面向吉先生和伏济桓二人的方向,“吉先生,伏大人,今夜虽然暂退敌军,但塞勒斯反应过来也不过须臾之间,城中还需固防,请两位于城中固守,我与崔小将军带两队人马于城外埋伏,带敌军回首便杀他个措手不及。”
吉先生抚髯颔首,一旁的伏济桓却是眉头紧蹙,轻轻摇头,“待塞勒斯反应过来,便不会再留后手,你所领不过寥寥数军,又如何能与其周旋两日。”
“成与不成,也无退路。”桥络提剑起身,对着经南七一扬首,便朝着门口而去,待行了两步,复又回首对着伏济桓的方向说道,“若是我和崔小将军不敌,还需伏大人于城中接应。”
声音一罢,屋内一静,伏济桓未作答复,倒是吉先生轻笑回道:“三小姐且放心,碣城稳固,我与伏大人定能守好。”
日出地线,沿着泺水河畔生出一线光辉。
羌军已然复回,先是小股军队急急而来,被等候已久的崔川辛领军打个措手不及,后方援军刚至,又被埋伏在后的桥络所领大军打退。
如此一去一覆,羌军立时变了策略,大军压境,以其浩势压着碣城的埋伏军队不得动弹,只得连连后撤,待行至一高处隐蔽,才稍稍喘息。
只是羌军势众,先锋部队又不畏生死,饶是桥络与崔川辛百计穷施,也只是稍稍阻缓了一刻。
镶蓝黑旗重新飘扬在碣城城门前,日头才刚刚至中。
城下箭盾整列,忽而开出一道,其后骑马一人出,正是那塞勒斯王子,他含笑对着城楼之上的伏济桓道:“伏大人,本王劝你一句,与其故弄玄虚为那几日苟延残喘,何不为了碣城百姓展开城门,我军必会善待此地军民。”
伏济桓不语,只是敛眉垂首,盯着城下那高头大马,似是陷入沉思。
城下火苗四起,草木稀疏,在沙砾和马蹄的倾轧下更是寥寥无几。
“伏大人,你本是文官,被派来边境战场已是唐突,如今又为一荒城而奋力,若是城破,百姓受难,你也要受无妄之灾。”
塞勒斯沉郁之目忽而开阔,对着城楼之上提起两分笑意,“碣城无将,便是城破也是守将之责,主帅之祸,何必为了他人之失而损己身之利。”声音愈高,“你身之责,当是守住百姓。”
鸟雀飞过,于火光烟尘之上而去,高声之音,透过沉沉沙尘,穿至城上,两侧将士莫不蠢蠢欲动。
“大人……”一军士对着身侧的吉先生低声开口,却被其抬手止住,只得压住心底郁闷,重新将目光放在城楼中间的伏济桓身上。
只见其微微抬首,似是心中纠结,声中带着不定,对着城下大军亦是缓缓,“王子请勿复言,两军敌对,岂有不战而投。”
“伏大人饱读诗书,自是知晓大事难定,本王可缓你半日,孰轻孰重,请大人细细思量。”塞勒斯继而一笑,对着大军挥手,只见先头部队缓缓后撤,须臾功夫,便与城门离出许多。
伏济桓略一回神,朝着城楼之下而去,两侧将士无不侧目,途中伏却连连抬头,与许多人目光相撞,皆被其中之意所中,待行至私院中,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你本就不会投敌,为何在城楼之上如此表现,如今满城的将士都要轻看我们了。”
“此乃公子之计,何必在乎短时之偏见。”伏尽插嘴回道。
伏却转目望向他,目中带着不解,还未待伏尽与其解释,就听得院外又进来一人,乃是吉先生缓步跟了过来,对着伏尽二人一挥手,便独身朝着伏济桓而去。
“伏大人能屈能伸,当为国之栋梁。”吉先生笑道。
伏济桓转身朝其望去,缓声回道:“不知城外可有消息带来。”
“未曾。”吉先生摇首,目光却紧紧盯着对方,“羌寒逼迫甚急,匆忙之间便是万夫不当之勇也难抵铁骑肆踏,城中粮草告急,兵士百姓亟待救援,五日又两日,饶是巧舌如簧也难掩人心之惶。塞勒斯便是盯紧这其中关窍,才在城下如此作言,他所言半日不过浮言,只为令城中之人不战自溃。”
“我亦明白其中关键,只是两日之言亟在眼前,哪怕能拖得一时半刻,为城外之军赚得片刻喘息亦是好的。”伏济桓转身而行,待行至院中,才停了下来。
“三小姐乃智将,崔小将军亦有不畏生死之勇,你我做好这后防,便是助力大半。”吉先生仍旧紧盯前方,见其鸦青衣衫垂垂,似是沾满沙尘。
“伏某为文臣,自也明白将军马革裹尸,殉国忘身之行,三小姐为桥氏女,却能行于马上,为国奋身周旋,伏某自是愧不敢退。”伏济桓抬首望向远处。
“吉某所闻桥氏祖训,犹死报国,为心为民,自大葳开国至今,上至垂髯老者,下至碧玉妙龄,无不奉为圭臬,如今观三小姐和桥将军所行,亦是凛然一心。”吉先生缓缓而言,正见前方伏济桓身形忽顿,回首之间,却听得院外嘈杂声纷起,片刻功夫后伏尽携一军士匆匆而入。
“公子,城门急报。”伏尽行礼略言,身后跟着的军士踉跄一步抢道,“大人,敌军偷袭西城门……”
伏济桓和吉先生目光交错,两者目中皆是震惊。
塞勒斯于南城门下所言不过三刻功夫,便已转移大军至西城门,攻势汹汹,似有必夺之意。
西城门固防弱于南侧,部将匆忙之间只得调动百姓和城中布防而上,却也难抵其势。
桥络于城外发现羌寒调动之时,已难以抵挡其前攻之势,只得与崔川辛于后方拉扯,只是寡难敌众,敌军又于后方偷袭,数千将士以一抵十,几个回合下来,死伤不计其数。
己方脚下泥泞不堪,崔川辛又带着军队往侧翼而去,桥络带着残余军士在夹缝中周旋,刚砍倒几个敌军,又有数十敌军冲杀而来,桥络自马上摔下,长枪已折,又从地上拔出一把长刀。
羌寒长刀多以弯制,桥络初用有些棘手,抵挡之间被砍伤几处,只得后退两步,又重新调整方向,待远处的经南七赶赴,扔给她一把长直刀,才又重新陷于敌军之中。
鼓角齐鸣,攻城略地之势锐不可当,前方崔川辛所领军队已然溃不成形,只得牵扯敌军往南而去,桥络又带着军士冲杀,才勉强抵住一波。
“阿络,西城门攻打乃是佯计,他们的真正目标仍旧是南城门。”经南七奋力厮杀,抽出空暇将崔川辛所派之人所言告知,桥络动作微迟,受了一刀,而后冲向身侧一敌军,杀人夺马只在片刻之间,便扬起桥氏黄旗,号令大军返回南城门。
只是号令已出,敌军却不肯罢休,屏障一层叠着一层,誓要把桥络及其所领军士齐齐堵死。
桥络目眦欲裂,逡巡遍野,只见敌军为首将领竟是之前有所交锋的烈南,她提刀于马上,只待从中冲杀出去。
旗在其手,军士蠢蠢欲动,桥络却是神情一动,于烈南身后停留片刻,又转回至身侧的经南七身上,耳语两句,经南七提剑驾马朝烈南方向奔去,桥络将旗交予一将手中,带着军士也随后而去。
羌寒敌将烈南早有准备,提弯刀于军前,带着军士和迎面而来的桥络一行人交锋,刀锋相撞,霎那喊杀声迭起,桥络和经南七二人联手,齐齐抗在烈南刀上。
那烈南冷笑一声,使劲力气向上一提,便推开二人。
周遭将士砍杀一片,经南七提剑朝烈南又去,后者不慌不忙提刀抵挡,三两下之间难分胜负。
桥络欲提刀再入,烈南早有准备,打退经南七之后,正欲与桥络双刀相撞,却见其提刀快马掠过,直直朝其身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