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5、第一百零五章 ...
-
滔滔黑夜,滚滚黄沙。
三更夜色,待人困马乏之时,碣城下果然火光四起,连着喊杀声迭起,待人马赶至城下,忽见城上火影交错,箭矢如雨,一时之间喊杀变为惨叫,而后似有大将呵退,鸣金之声随至。
待城下清净,城楼之上火光刚定,桥络探头看去,又待巡哨来报,果见敌军已退,刚歇下心思,却又闻北城门来报,称敌军尽皆被退,而后南城门巡将匆匆而至,称大军攻伐甚急,吉先生请三小姐速去支援。
桥络神色一凛,刚要点兵前去,忽而又按住神思,对着身旁军士令道:“你等守好此处城门,无我之令,不得擅自离岗。”
军士一应,便见桥络随着南城门巡将匆匆而去。
待行至城下,又骑马疾驰向南,还未到近处,便闻夜中风急,匆匆之间但见寻常房屋窗影颤颤,桥络立时勒马停下,对着身后军士吩咐,“让巡逻军士提些气力,务必安抚好百姓。”
军士勒马随行,听了桥络之话,应了一声便调转马头朝后而去。
孤影于夜风中急行,等桥络到了南城门,朝上奔去,已见军士上下匆匆,滚石火油箭矢如分片而上,身子一错,掠开众人,桥络疾驰而上,刚行至城楼侧边,便见城下火光四布,登云梯于四周横列,城门下更是有密密麻麻人影报柱撞门。
桥络双目一睁,朝更远处扫过,果见远远火光之处,镶蓝黑旗之下,一人骑高头大马而立。
略一算计距离,桥络按下腰间之剑,拦住一个小兵,提弓弩于前,对准城下云梯敌军连发三环,待听得声声惨叫,复又提弓弩而起。
弓箭有尽,石火当缺,城下敌军却是无穷无尽也。
横尸遍迹,血流成河,城上亦是伤兵累累,桥络提剑立于垛口之内,两侧军士替换非常。
稍作休整,桥络立时起身朝城下望去,光亮已现,城下敌军终是疲累而退,后方军士提盾而前,身后骑马者缓缓而出,对着城楼之上喊道:“若是识相,乖乖弃城投降,可饶尔等一命。”
城上之音皆静,唯有弓弩搭于垛口空隙,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要挥其而下。
城下马嘶蹄动,骑马者似是有些不耐,又高喊一声,却见城头露出一人,对着城下回道:“来者可是塞勒斯王子?”
“王子岂是尔等愚人可见,若不速速归降,待我大军杀入城中,可教你……”骑马者猖狂难耐,却见另处城墙露出一头,弓弩垂地,眨眼间便有飞箭如雨,直直冲其面门而去。
骑马者一怔,提刀的功夫飞箭便已冲来,只得勒马回身,却见身后一盾飞来,正正挡住飞箭,而后缓缓出来一骑马者。
身形魁硕,面目沉郁。
“我乃塞勒斯王子,敢问足下何人?”声色却不似外貌,顿挫有力,正正传至城上各人。
“本官乃漠西监军伏济桓……”伏济桓刚一答复,却听得那塞勒斯王子身旁的大将笑道:“王子,碣城果然无将,竟让一文人做主,何必与他费话,待我杀进城中,取其首级献于王子。”
伏济桓目光略略一瞥,但见远处垛口忽而又冒出一箭,朝着那大将而去,只是此刻大将已有防范,提刀剁之,而后大叫道:“何处宵小,只会躲于背后暗箭伤人。”
只是他音刚落,又出二箭,一箭落于马下,一箭擦顶而过,惊得马儿忽颤,险些将其摔下,那大将只得暂时勒马安抚,闭上了口。
塞勒斯王子目光幽幽放至远处,而后对上正中的伏济桓,“伏大人,为免城中百姓受难,劝你还是早早归降,我可以王储之名保证,必不伤你性命。”
“王子戏言,你犯我境,岂有我投降之理,反倒是王子携大军远至,奔波劳累,枉送将士性命,不若早归,我必保证不会追击。”伏济桓温声一笑,对着台下诸敌,亦是如沐春风。
塞勒斯冷笑一声,复答:“既是言语难合,那便只能刀剑相向,届时碣城之祸,皆由大人而起。”言罢大手一挥,只见盾军向后,后军前至,新一轮的攻城之战再度而起。
日起而升,攻城之战犹在继续,城下大军似有破釜沉舟之意,南城门的布防换了几波将士,连城内百姓也被征召而上,险险才阻住对方一线。
桥络自城楼而下,衣衫之内汗如雨下,外衫夹杂着沙尘和血迹,远远望去倒似一灰头小兵,身旁的军士报过四城门境况,又匆匆作别,只是刚至城下,却见伏济桓仍旧在安抚百姓,不得驻足于后。
“大人,羌寒攻打如此急切,城中粮草可够,援军何时可至,我等坐困城中,可有几分胜算?”一老者高声问道。
“老先生请放心,碣城城墙坚固,军将一心,必能击退敌军,至于援军,崔将军不日便会派兵前来,请各位安心,于城中将士共抗敌军。”伏济桓回道。
“碣城乃是我们故乡,我等自是愿意同大人共抗敌军,只是城内主将皆去,崔将军离程已久,若是援军未定,少不得百姓心中惶惶,还请大人给个准话,也令我等放下疑虑。”老者复又问道,身后的百姓跟着起声,霎时城内攘攘。
台上的伏济桓略一沉目,背上之痛隐隐爬上额头,一日一夜之忙早已令其不堪劳累,身形微微晃动,立时便被伏却扶住,刚要替自家公子回话,却听得身后声起。
“众人不必忧虑,崔将军家小尚在城中,崔小将军也在城外接应,必不会使此地成为孤城。”吉先生抚髯而出,对着台下众人然然而道,“伏大人乃是圣人亲封的御史中丞,如今受圣命而来漠西监察,待此地战事一了,必会详述以达天听,碣城百姓受战乱之苦,也不会白白而去。”
“吉先生所言我等俱知,只是城中大将皆去救援他城,连崔小将军都出了城,若是城破,我等又待如何?”老者又言。
“若是城破,我死于前。”桥络忽而站出,身姿于台上不显,气势却凛凛不可正视。
吉先生立时接道:“此乃镇西侯三女,桥络,城中暂无大将,权且由她领兵,且定西将军桥恂于容城事了,即刻便会启程前往碣城,待南北两军皆至,碣城之困自是迎刃而解。”
“桥络……”
“女子……”
“这是……”
台下议论之声忽起,台上声音定定,“我乃桥三,碣城此战由我统领,请诸位勿有疑虑,城在,我桥三便在,碣城将士便在。”
“诸位,诸位,请再听吉某一言,镇西侯久守漠西,膝下子女莫不以身报诚,诸位若是不信吉某,也当信桥家,信镇西侯啊。”吉先生再起一言,引得台下纷纷。
“当年侯爷以一身敌万军,纵万死而不肯退让一分,历历往日犹在今前啊……”后方一老者忽而叹道。
“既是桥家人在此,又有何惧之……”一年轻女子跟着感叹。
“有何惧之?我们守碣城,莫不如桥家人守漠西,皆是同守家人,我兄长犹在城楼奋力,我又岂敢贪生怕死。”一男子忽而提声,对着桥络方向喊道,“三小姐,我愿与您同守碣城。”
一声起,万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我愿与三小姐同守碣城’,令得桥络怔怔,却不待她恍然许久,忽见一侧的伏济桓行至身侧,跟着台下人共声而拜,“伏某也愿同三将军同守碣城。”
声音一落,台下先是一静,台上吉先生抚髯大笑道:“好好好,正是生逢其时,将应其乱,老夫也愿同城中百姓共助三将军大胜。”
时日如阴,碣城有倒悬之苦。
城下攻伐愈急,俨然有必胜之念,先番攻打未获,又开始于城外叫骂。
桥络上了城墙,便闻城下叫骂声更盛,迎面而来的搬运军士更是面色沉沉,她略作提醒,又设阶而上,那叫骂声便直入耳中,朝下一望,又见那日被她射箭警告的敌将,轻嗤一声便朝着立于中间的伏济桓而去。
“你先回去歇息,这里由我守着。”桥络递去一厚衫于伏却,只见其兴致缺缺接过,正欲将其展开披于公子身上,却被伏济桓挡住。
“不必,南北救援即日便到,塞勒斯引大军而来,必是求速胜,叫骂不过掩人耳目,我们当日夜谨防,以求度过几日。”伏济桓轻咳一声,缓缓道着,“南城门攻伐已久,虽则请军士百姓同修,却也难保于下次攻城之时不会崩塌,为今之计,还是拖住他们为佳。”
“他们欲急,我们须缓,难以中和,只得另待良机。”吉先生于后慢慢而来。
“先生以为,我们现下该如何?”桥络转身问道。
吉先生略一沉思,回道:“书信去已久矣,却仍无复回,一则是仰城有变难以支援,一则是信使于外城被羌军截断,无论何种,于塞勒斯而言,皆会加快攻城。”他目光一转,落在抱病而立的伏济桓身上,“诚如伏大人所言,叫骂不过掩人耳目,虽是南城门情况险峻,其他方向未尝不是疑兵之计,如今当是早作打算,才能于我军生利。”
“先生有话不妨直言。”伏济桓轻咳一声,问道。
“既是城下叫骂,三小姐不妨引军迎战,若是能击溃眼前敌将,可自领三千人马于城外驻扎,羌军再犯,可与城内作里应外合之计。”吉先生立时道出。
桥络刚欲张口,却见伏济桓摇首拒道:“尚且不论三小姐能否击溃城下悍将,就其领军经验不足,于城内尚可,若是出城有了差池,再行救援,岂非迟误。”
“那伏大人眼观四下,可还有他人可用,如今之计,唯有三小姐出城最为合适,再说我瞧那羌寒敌将也不过如此,三小姐若是奋力拼杀,未尝不能使其退守。”吉先生冷道。
“如今已过三日,再拖两日便可,城门有损,可请百姓再行修补,何必行此险招。”伏济桓声音渐冷。
桥络却横在二人身前,“两位不必争论,我瞧此将有勇无谋,待我用些计谋,必能使其暂且退去。”
“既是三小姐首肯,那就按此行事。”吉先生略一提唇,越过桥络望向伏济桓方向,“如今情势不明,两日不过妄谈,你我还是多侯几日得好。”
“你这老头怎可如此无礼……”伏却从旁提手叫骂,伏济桓却冷冷止住,只扫过桥络一眼,便转身朝城下而去,伏却立时跟上,只是经过桥络身旁之时,又将外衫重重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