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普特尼克平原》北河以南

68、今晚去我那儿

　　“礼谦哥不知道？”贺哲似笑非笑，给杨礼谦面前杯子添上酒，“哦，我忘记了，之前咱们还挺合不来的。”
　　杨旭黄闻声看了眼儿子，杨礼谦赶忙低头，这一瞬的失神顿时让他觉察出不对劲。门口书湘抱着孩子在跟她爱人说话，杨礼谦面前那个杯子，刚好等折出来书湘的身影。
　　“喝杯酒吧，有事下去再说。”杨旭黄有意敲打他，没给杨礼谦解围，反而顺着贺哲的话说了下去，“我这个儿子傻，越是喜欢的面上越讨厌，照书湘的话说，就是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究竟想要什么。”
　　“爸！”杨礼谦面色难看。
　　书湘闻声望来，周承宴敏锐地觉察出不对劲，甚至都不用去抱着段书湘宣示主权，光是书湘站在书湘旁边就说明了一切。
　　杨礼谦看着周承宴，不甘示弱，一口气喝掉那杯酒，起身离开。
　　“杨影帝好演技。”周承宴顺手拍了拍杨礼谦肩膀，一句话颇有深意。
　　书湘向来跟他气场不合，当初刚出道就一直被他明里暗里的排挤，虽然这人在业内是公认的高风亮节，书湘却总觉得他很记恨自己。
　　“回家吧。”书湘不想跟他多呆，扯了扯周承宴衣角。
　　周承宴同她几月不见，若非偶然知道她也在这里参加饭局，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同她先服软的。
　　有时候，她这种性格也算给他吃了定心丸。虽然她不喜欢他，但同样的，她也不会轻易喜欢上别人。
　　杨礼谦眼神不动声色地落在她指尖，很快又收回去，周全地笑着跟周承宴寒暄。
　　饭局散的很快，嘉一打车回家，贺哲跟经纪人去了机场。
　　杨旭黄一直僵着脸，杨礼谦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明天有个相亲宴，你去参加。”杨旭黄将资料发过去。
　　杨礼谦看都懒得看，“不去。”
　　“你那些小心思我管不着，但你起码给我严严实实地藏起来，一个人也别让知道。”杨旭黄瞪着儿子，“相亲宴我不要结果，我只要你露面。”
　　杨礼谦转着手机，忽然想破罐子破摔，直接给那个不可说的欲望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可是，他终究没有勇气去以自己的前途为赌注。
　　良久，他打开手机，开始看相亲宴相关资料。

　　小忆一点也不跟书湘生分，甚至还奶声奶气地喊书湘名字。
　　他喊着那两个字，书湘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周承宴教他的样子。
　　“周承宴。”书湘轻声提醒小忆，小忆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也没喊出来周承宴的名字。
　　周承宴在旁边看着书湘，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有些害怕。
　　“要不还是我抱着孩子，你歇一歇？”周承宴说着就伸手，刚好是转弯，整个人都顺着惯性跌到书湘肩上。
　　“快起来。”书湘小声斥责，周承宴撑着她腿边起来，小忆还是在笑。
　　“你……你怎么了？”周承宴坐直身子，不敢看书湘。
　　“你说我怎么了？”书湘收了笑，“我只知道，小忆终究算是我的孩子，我不想让我变成我爸妈那样的家长。”
　　周承宴有错，可段永亿没错。
　　“都随你。”周承宴还想奢望更多，却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让她不满。
　　周承宴照样给他们母子做饭，书湘很少再对他冷脸，却也没再亲近。
　　这种情况下，周承宴不可能再跟疯子一样去强迫她，甚至于同她睡在一张床上都不可能。
　　所有事情都全凭她的想法，她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睡在隔壁小卧室，一个月只有偶尔一两天才会睡在主卧。
　　可这一两天也不代表什么，有时周承宴按捺不住，刚摸上她的腰，手就被推开。
　　周承宴只觉她好聪明。
　　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冷落他到他快发疯的边界，她就会不声不响地到他身边来，不说一句话，也不给好脸色。
　　就睡在那里，走到哪一步全看他自己选择。
　　他当然可以像先前那样不顾她意愿的横冲直撞，可是她已经做出让步，倘若他像之前那样对待她，就是他在毁坏这段关系。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然太久，这池水早就回归平静。
　　谁也没精力、没勇气再去孤注一掷地搅起新的风波。
　　书湘以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相敬如宾的态度对他，唯独不肯给出一点特殊。
　　周承宴恨过她的冷漠，怨过她的无情，可到最后，依旧不能放开她。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书湘愈发活泼，周承宴却越来越沉默。
　　小忆进了小学，偶尔会喊两人一起做手工作业，只有这种时候，周承宴才会稍微开心一点。
　　这天小忆又带回了一个折纸鹤的作业，周承宴有些期待地去喊书湘下楼。
　　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人应，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周承宴径直推开门闯入。
　　一进去，书湘的笑声就传来。
　　周承宴看着她同电话那端不知名人士有说有笑的聊着天，忽然怨恨上她。
　　“怎么了？”书湘收了手机，拢了拢针织开衫，“小忆叫我了？”
　　她说着就往外走，周承宴忽然追上去，从后面将人圈在怀里。
　　“周承宴！”
　　“晚上睡我那里吧。”周承宴嗅着她颈间的香气，忍不住来回抚摸着她身体的曲线。
　　“前天不是刚睡过？等下个月吧。”书湘拉开他的手下了楼。
　　周承宴心里泛寒，走到楼梯边，她笑着拿过儿子手里的飞机，蹲到一边在折纸。

　　晚上，书湘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周承宴坐在角落，警惕地收紧腰带，“有事？”
　　“我白天说过的。”周承宴身上穿的睡袍，头发半干，手上还带着湿气。
　　他走过来就握住书湘肩膀，书湘心烦的厉害，僵着脸推开，“我说过等下个月。”
　　“轻点没事的，难道你不喜欢吗？”周承宴去解书湘腰带，书湘死握着不肯松手。
　　僵持不下之际，周承宴也恼了，然而现在的他怎么能再去发火。
　　他太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了。
　　一旦他朝她发火，她就又是住在剧组，直到拍摄结束都不一定回家。
　　她太希望他们之间发生争吵了，毕竟她从来都不会错，从来都是他控制不住情绪，从来都是他要卑微地率先低头。
　　“那你喝杯牛奶，我刚热好的。”周承宴将准备好的牛奶递过去，书湘也知道不能一味地拒绝他。
　　比起同他发生关系，喝杯牛奶的妥协显然更划算。
　　接过牛奶一饮而尽，杯子还给他，周承宴拿着空杯子也不走，就站在那里，等着什么似的。
　　“湘湘，”周承宴很满意地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杯子，放到一旁握住书湘的手，“热不热？”
　　“混蛋！”书湘秉着残余的意识一把扇到周承宴脸上，周承宴不怒反笑，他动作不知是太轻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书湘只觉全身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忍不住挽住他脖颈，书湘就算此刻也不肯主动索要什么。
　　周承宴不是要摧毁她的自尊心，却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感觉到她需要自己。
　　他看出她的难受，明明他也不好受，却非要忍着不给她。
　　直到书湘忍不住主动拉住他，他这才如她所愿。
　　书湘从来都不知道，他不是好色，他真的只是想同她亲密一点，再亲密一点。
　　别的任何时候，他们疏远的就像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唯独这种时候，他们坦诚相见，耳鬓厮磨。
　　唯独这种时候，周承宴才能哄自己书湘还是需要他的。
　　只是她的爱太隐晦。
　　周承宴愿意为了她隐晦的爱不断让步，她不肯承认的爱，那他就不逼她承认。
　　只要在他快崩溃的边缘给他一点暗示就好，只这一点点，就足以让他支撑着度过下一次冷淡。

　　到最后，周承宴脸都快被打肿，没办法，只能用领带系着她的手。
　　“你别打我脸，你打我什么地方都可以。”周承宴跟她相对而坐，书湘抬脚踹他，“松开！”
　　“那你得答应，我松开就不能再打了，我明天还要开会呢。”
　　他有些不信任地解了领带，书湘瞪了他一眼，却没再抬手，一倒头躺在床上拉上被子。
　　“我给你洗澡吧？”周承宴事后献殷勤，声音乖的不像话。
　　书湘懒得搭理他，困的厉害打了个哈欠。周承宴飞速下床下了个澡，收拾好又去拽她。书湘被烦的说不出话，不停抬脚踹他。
　　最后周承宴被骂了快二十分钟，他给她洗好澡，吹好头发，换好跟他同样款式的睡衣。
　　看着自己收拾出来的人，周承宴说不出的满足，书湘还在骂他，周承宴听她骂自己，心情美的不得了。
　　“神经病。”书湘只觉得是不是给周承宴骂爽了，他怎么还跟傻子一样在笑。
　　“昂。”周承宴给她盖好被子，“那我今晚就睡在这里了？”
　　他是询问语气，动作却强硬，直接揽住她的腰给人抱进怀里。

　　早上，小忆看着两人从一个房间出来，开心地不停喊，还跑下楼找管家喊。
　　书湘没拦住，看着小忆跟管家说“爸爸妈妈昨晚睡在一个屋子”。
　　“都怪你。”书湘瞪了眼周承宴，“还不把你儿子抱过来，都不嫌教坏孩子。”
　　“哦。”周承宴跑下楼亲了一口小忆，“爸爸给你做饭去了。”
　　“好。”小忆一摇一摇地抓住书湘的手，像周承宴那样喊她的名字，“湘湘，明天下午有一个家长会，你会来吗？”
　　明天？书湘有些犹豫，明天是乐乐的祭日。
　　“我……”
　　“她会去的。”周承宴打断书湘，笑着替她坐了决定。
　　小忆高兴地跳了起来，书湘看见孩子这个样子，有些不忍心说下去。今天还要上课，要是现在说，小忆估计一整天都要伤心了。
　　“晚上妈妈告诉你。”书湘蹲下去替儿子理平衣服。

　　小忆学校跟周承宴公司一个方向，父子俩照常要一起出门。书湘刚结束一个项目，今天正是开始放假，目送小忆出门就上楼补觉。
　　过了一会儿，门忽然被推开，周承宴去而复返，书湘警惕地爬起身，“回来干嘛？”
　　“不是困了？”周承宴随手甩了车钥匙坐在床边，“我今天也不用去公司。”
　　“我去别的房间。”书湘这才发现自己竟直接来了主卧，关键是她躺在周承宴的床上竟没有一丝陌生之感。
　　不等她穿好拖鞋，周承宴握住她手腕，“我不是在赶你走。”
　　他眼神有几分焦急，拼命想解释什么，却似乎又有太多条条框框束缚着他。
　　书湘不明白他这些年究竟在顾虑什么，他还没有得偿所愿吗？
　　“我很累。”书湘没看他，两人膝盖相抵，有关他的气息不断涌入鼻尖，想起这张床上的种种，全都关乎同一类欲望。
　　那种欲望赤裸，明明这些年他们做过的次数多到令人厌烦，他却好像没有一点疲惫。
　　讨厌被他掌控，讨厌在他身下被他逼着求饶。
　　那一切都让书湘觉得，他喜欢的，只是她的身体。
　　她缓缓解开腰带，丝质睡衣顺着肩头滑落。
　　周承宴呆了，眼神渐渐变凉，“什么意思？”
　　“不正如你所愿？”书湘躺到床上，“你想做就做吧。”
　　她真的很累，只想早些结束这一切。
　　他都能给她下药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霎那之间，巨大的撞击声在书湘耳边炸开。
　　周承宴不知砸了什么，碎片在地板上跳了好几下终于回归平静。
　　书湘半撑着身子看他，只见他双眸通红，竟是要哭的样子。
　　他又有什么资格哭，这些年，她让步多少？为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甚至不惜压制着所有情绪不同他撕破脸皮。
　　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打量着她今天不用上班，去而复返，还不让她离开这间屋子，他还能为了什么？
　　周承宴走的极慢，一步一顿地靠近，水晶灯从他头灯洒落，连带着他的身影都打在书湘身上。
　　光茫与阴影之下，不时有风从窗户空隙吹来，水晶吊坠一摇一晃，折射出来的七彩日光将两人装饰的如同童话书中的王子公主。

　　“段书湘，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心？”
　　一滴泪忽然从他眼角滑落，书湘甚没来得及看清，似是不情愿这份看起来很卑微的一面被她看到，他一下便把头侧过去。
　　留给书湘的，只有他越收越紧的双手，拇指指尖都发白了。

　　“周……”书湘张口。
　　周承宴径直转身，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出。
　　“承宴……”书湘忍不住想追上他，匆忙系好睡衣追出去，光着脚跑在地板上。
　　周承宴一下一下地飞速下完楼梯走向大门，管家不明所以地从房间走出。
　　书湘扶着栏杆，站在楼梯口，再也无力往前迈出哪怕一步。

　　他一直在生气，书湘却从来不知他在气什么。
　　其实这次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他哭了而已。
　　他那一滴泪的重量哪里有泰山之重？怎么会压得她喘不过气？
　　“不会的，根本不会的……”书湘失魂落魄地抱着胳膊往回走。
　　管家以为是在同自己说话，凑过去才惊觉她在哭，联系两人的反应，他懵的厉害，恍若回到了小忆出生那年，他们两个总是不停吵架的日子。
　　“太太？”管家叫书湘，书湘却只是往前走。

　　一直到中午，书湘都没下楼。
　　管家忍不住同周承宴发消息，那边很快回了一句，“关我什么事。”
　　正揣度着那句话的意思，周承宴的电话就打来。
　　“你不会给她端上去？她不是最爱喝什么绿豆粥？你熬粥都不会了！”劈头盖脸的说完，电话又被周承宴主动挂断。
　　管家没话说，只如周承宴所言熬了绿豆粥，喊了个女孩给送上去。

　　不出所料，那碗粥被原封不动地端了下来。
　　管家把照片拍过去，周承宴在办公室直接扣了手机一眼也不想多看。
　　从周氏大厦顶层俯瞰，整个宛城都在他脚下。周承宴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同一个小姑娘置气，下午也的确没事，不如回家戴着。
　　管家正跟人商量该怎么办时，周承宴旁若无人地进了别墅。
　　“看什么？粥呢。”
　　几人匆忙散开，管家重新盛了一碗粥递过去。
　　周承宴接过来，愣了一下却又还了回去，“让别人端上去，我又不是专门回来给她送饭的！”
　　“哦哦哦。”管家瞬间明了。

　　侧卧门紧闭，端着粥的姑娘怕粥洒，走的很慢。
　　周承宴在后面拿着手机不知在回什么消息，走的更慢。
　　直到书湘的门被那人敲了两次都没人应，周承宴嫌烦似的从主卧门口掉头，“开门！”
　　他敲得震天响，书湘拉开门就对上他那张不耐烦的脸。
　　“不是长了耳朵？”周承宴薅过那碗粥，不容拒绝地挤着书湘胳膊进了房间。
　　没办法，书湘只能任由他进来。
　　周承宴把粥放到桌子上就顺便坐到床边，手一摸，床热乎乎的，一看就是睡了一上午。
　　莫名开始生气，他瞪着走进来的人，坐到桌边就开始喝那碗绿豆粥。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书湘不理解他为什么非要来自己屋里吃饭，收回目光重新缩回床上。
　　“狼心狗肺。”周承宴声音冷硬。
　　书湘拢被子的手顿住，抬头看，周承宴捧着碗直勾勾地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