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见》张俞儿

3、第三章

　　谢沅走到那辆车后门边，打开门半坐上去，车门开着他的一条腿还在外面晃着，他看着前面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把口罩拉下来叫了声，”哥。“
　　“嗯。”谢昀应了一声后回头看谢沅，“跟我回去么。”
　　“是……”谢沅终究还是不想叫出那个字，“她回来了吗？”
　　“是。”谢昀点了点头。
　　谢沅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轻轻捻了捻，“不回，不想见。”
　　“她想见见你，一面就行。”谢昀回头看着窗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
　　“不可能。”谢沅下了车，“我走了。“
　　谢昀也下了车，走到他面前，”回哪去？你那套公寓么？她在那儿等着你。“
　　谢沅皱了眉，狠狠揉了一下额角的疤痕，“我不回去了，你最好快点把她接走。”
　　“真的就那么不想见她么？当年……“谢昀皱眉看着他还是没说完，但语气还是很平静，和之前一样没什么波澜，“即使她做了什么，她也还是你妈。”
　　谢沅捏紧了拳头，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谢昀也没拦他，看着他走了后也开车离开了。
　　谢沅这人比较倔，更何况是让他去见他妈，七年前那事儿他想都不愿意想。
　　转身离开时，刚好碰上沈折，他手里提着袋子从谢沅面前路过时脚步顿了顿，接着抬头就对上了谢沅那幽怨的眸子和那能吓跑一众女生的臭脸。
　　谢沅停了下来，“干什么？”
　　“我和你有仇么？为什么总是一副要杀了我的眼神看着我？”沈折神色平静、语气平静地问。
　　“……没，我天生脸臭……“说这话的时候他脸更臭了，因为他觉得沈折话多。
　　”嗯，我先走了下次再见吧。”
　　“行。”谢沅应了一声，拉上口罩从沈折面前走过。
　　他现在真的好烦，这一天都被这个情绪占据。
　　三中背靠一片榕树林，树林里稀稀拉拉坐落着几个平房。
　　走了很长一段路谢沅停在了一座小房子外。
　　房子很朴素，白色的主体和棕色的屋顶门边儿挂着一个小吊灯，门前则与其他房屋不一样的是，栽种着一颗柳树，不大不小刚刚好。
　　谢沅推门进去，把书包放在了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上去。
　　房间里没什么装饰，进门左手边一个小隔间是卫生间，然后就是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书桌旁有一把吉他，书桌上则是有很多谱子。
　　这房子谢沅租下来是专门用来弹吉他的，谢昀之前每几个月就会回来一趟，他不愿意谢沅学这些，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两人吵得很凶，谢沅也就不想摆在家里了放外面更好，于是就租了这间房子，离学校近，每次很烦就会来，而且他喜欢猫，这附近就有很多。
　　他拿了吉他出去坐在门口的草地上，手机扔在一边，他想弹弹吉他了。
　　手指在吉他上快速滑动，静谧的榕树林里响起柔和的吉他声。
　　但，吉他像一面镜子，折射音符的同时也折射了弹奏者的内心，他心情不好弹时不时出错。
　　他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七年前那件事，但一条短信彻底让那些压抑的回忆疯了般涌上来，拦都拦不住。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谢沅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那条短信。
　　”妈对不起你，回来吧，让我看一眼。“
　　手紧紧握着琴颈，以至于指尖有些泛白。
　　真是可笑，七年了说这些还有用吗……
　　——
　　七年前。
　　”你一天天的搞这些东西就算了，你还教给小沅？他现在主要是学习！“一个愤怒的男声响起。
　　“他才多大点儿？天天学学学！也不怕学傻了？学吉他也是他自己想学的，放松放松怎么了？”一个女声不甘的反驳声响起，“这个家一天天谁在带孩子，你除了让他们学学学，你管过一天吗你？生意场上受的气你也就敢在我身上撒撒气了！“
　　”你闭嘴！这个家不是我，你们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吗？啊？“男人的怒吼伴随着瓷器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还有你那个所谓的闺蜜！是吗？陈茵，你恶不恶心？！”
　　”那又怎样？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我恶心？你在外面养的那些人真当我不知道？要不是小沅还小你觉得我还会待在这儿？“女声也怒吼起来。
　　”你他妈在胡说什么？“
　　”邻里传的沸沸扬扬！你还知道羞耻吗？“
　　”他妈的，说什么你就信？啊？那你呢？“
　　女声嗤笑一声，“谢建，你自己检不检点你自己知道，我这几年真是恶心透你了。”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伴随来的是男声的怒吼，“你还想怎么样？”
　　女声似乎也不甘示弱，“我现在就是想好好过日子而已！”接下来是一声接着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
　　“你疯了吗？”
　　“这么多年你早把我逼疯了！”
　　“滚开！”
　　争吵声、打斗声不断响起，接着就是男声的一声怒吼和女人的尖叫声响起。
　　别墅的门被推开，一个小男孩跑了进来，眼睛里带着欣喜的光芒，嘴角也挂着笑，“妈妈，你看我……”十岁的谢沅拿着奖状站在玄关出处，在看清门内的状况后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僵住了。
　　门内，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传来，他手里提着椅子低着头，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男人的身体不断颤抖着，呼吸很重，定定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谢沅。
　　手中的奖状掉落，眼睛睁得很大，眼泪直接就涌了出来。
　　谢沅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不断往后退。
　　害怕，好害怕。
　　怎么办？怎么办啊？！怎么回事啊！
　　谢沅害怕的浑身颤抖，转身跑出去。
　　找哥哥，对！找哥哥！他一定能解决！
　　他挣扎着爬起来，跑出家门埋头狂奔，即使已经筋疲力尽也不敢停歇。
　　他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感情，同样谢建对他也没什么感情，二人身上的纽带也只有那个父子关系了，谢建对谢沅很严甚至有时候会动手，除学习外的任何事情就是不务正业。
　　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耳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肺疼得几乎要炸裂，但他依旧埋头猛冲。
　　谢昀上的高中离家不太远，但是对于谢沅来说还是有点远，再加上他把位置记得模模糊糊的而且身上没钱没法儿坐车，跑过去也花了不少时间。
　　校门口，谢沅打开了保安室的门，扶着墙一边喘息一边说：“我……我找……高三（7）班的……的谢昀。”
　　“小朋友，你是有什么事吗？他们现在还在上课呢。”保安微微弯下身看着谢沅说。
　　谢沅急得已经快哭出来了，声音还带着颤抖，”把……把他叫出来，很急。“
　　保安叹了口气，直起身说：”好吧，我打个电话。“
　　谢沅觉得那人动作太慢了，就去抓住了那人的裤腿仰头看着他，说：”快点，求求你。“
　　保安见谢沅哭了也确实加快了动作，电话在响了几声后被接通了，“喂，是高三（7）班的班主任吗？”
　　等电话那头回答完后，他说：“是这样的，这里有个小朋友找你们班的谢昀，看上去有什么急事，方便让他出来一下吗？”
　　谢沅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听见那个保安最后说：“嗯，好的好的，谢谢”
　　“小朋友，他马上出来，你要不要坐那等一会。”说着那个保安指指旁边的凳子。
　　谢沅摇了摇头，立马跑出保安室在校门前来回踱步，时不时看一眼校门内，他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浑身都在抖，擦眼泪的袖子也已经湿了一大片。
　　快点，再快一点啊！
　　等了一会谢昀出来了，校门没开，他是从保安室出来的。
　　一看到他出来了谢沅立马飞奔到他旁边抓住他的裤腿仰头看着他，“哥！快……快回家看看。”说着就拽着他往外走。
　　“干什么？又怎么了？”谢昀拽住谢沅的领子蹲下来看着他。
　　“快回去吧！爸爸……”还没说完谢沅就承受不住开始大哭起来，“又打妈妈！”
　　他暗骂一声，“靠，你不会找警察吗？找我干什么！去帮我去说一声！“说完他就立马冲了出去。
　　谢沅不知道的谢昀很清楚，谢建这人有暴力倾向。
　　保安看着谢昀跑了也立马出来了，”唉！怎么回事啊！“
　　谢沅站在原地摸了一把眼泪，看着那个保安说：”我们……家有……有急事，请假！“说完他也立马跑走了。
　　保安”唉！“了一声就进了保安室似乎是去打电话了。
　　又是埋头猛冲，谢沅还在抽泣跑步的速度没那么快了，他现在很急很害怕，但是他很小没办法管这件事。
　　……
　　谢沅跑到家，谢昀正站在门口。
　　他刚想上前被一声怒吼震在了原地。
　　”你他妈不好好上课吗？回来干什么？“
　　谢昀皱眉说：“你又打我妈，真不怕我报警。“他这话说的咬牙切齿。
　　这不是谢建第一次家暴了，谢昀平时住校，家里只有谢沅一个人，他还小没法阻止。
　　谢沅走到了谢昀的腿边，看着屋内的情形，眼睛瞬间又睁大了。
　　陈茵坐在墙角不断发抖，头上已经被打破了，鲜血不断往下流，而谢建手上拿着一把椅子，椅子腿已经断了。
　　谢沅也顾不上什么跑到陈茵旁边，慌乱地捂住她额头上的伤口，眼泪不断地流着：“妈妈！”
　　谢建最看不得这幅母子情深的模样把椅子扔在一边，提着谢沅的领子把他甩开了，“他妈的，装给谁看呢。”
　　被甩开的谢沅额角撞在了谢建刚刚扔下的椅子的尖角上，磕破了。
　　谢昀皱了皱眉，走上前把谢沅抱远，“你少发疯，快滚，不然我报警。”
　　“兔崽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谢建说着提起椅子一条腿就走过来了。
　　缩在角落里的陈茵只是发着抖冷眼看着一切。
　　谢沅捂住额角蹲在地上。
　　为什么偏偏会变成这样。
　　眼泪不断砸在地上。
　　谢昀拿起旁边衣架上的衣服盖住了谢沅，叹了一口气又拿了一件衣服朝谢建扔过去，在谢建被挡住视线时夺过椅子狠狠砸了上去。
　　男人的惨叫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谢沅不禁捂住耳朵，哭得大声了很多。
　　谢昀把谢建反剪在地上，一条腿跪在谢建的背上，腿下压着他的两只手的手腕，谢建的脸紧紧贴在地上，嘴里不断叫骂着，“兔崽子，养你那么大白养了，就算你不是亲生的我对你差吗！”
　　谢昀没理他，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