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此灯烛光》共此灯烛光

10、无物结同心

　　焰火在纷飞纸钱的鼓舞下跳动着，舔舐着碑文，除尽了因一场春雨而新生的苔藓。

　　芍药将额头抵在青石板上，仿佛这样，就能再次肌肤相亲。

　　她回想起那许许多多的瞬间，那些欢愉的，绝望的，那些掰碎了又咽下的时光。

　　她们曾是日间的战友，也是夜晚的情人。

　　四肢纠缠间，少女腕间的金铃轻响，黑暗如潮水，衬得肌肤烫人。

　　帐里溢着甜酒的香气，床幔在无风的夜晚暗自摇摆。

　　她唤她，芍药，芍药。

　　她抚着她的发，在额间落下轻柔一吻。

　　初识牡丹的那一夜，她们因被卖入歌楼的命运而依偎着取暖，这一相拥，便是终年。

　　牡丹离开的那一天，漫天大雪。

　　她跪在妈妈的面前，祈求最后的生机。妈妈嗤笑着，转身迎接她新的贵客。

　　多谄媚，多无常。

　　烛火跳跃着，摇曳生姿。

　　床上半倚着的少女无端地抬起一只手来，脸上还带着醉酒后的红润。腕间金铃轻响。

　　“太亮了”，她说。

　　她呵气吹熄了烛芯，黑暗如潮水涌入。手心与手腕接触的温度烫得吓人。

　　“看不清了”，她嘟囔道。

　　她俯身向少女的唇边，带着甜酒香的呼吸扑面而来，睫毛微动。“什么？”

　　“月亮太亮了”

　　帷幔如裙褶一般渐次垂下，唯余系带在无风的夜晚暗自摇晃。

　　树下月影，枝上莺啼。

　　微弱的烛火跳动着，终于在最后熄灭。

　　床上半依着的少女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来，像是要抓住最后的什么。

　　“我害怕”，她微弱的声音从床幔处传来。

　　她连忙握住了少女的手，十指相扣间，竟是彻骨的寒凉。

　　“姐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将她抱入怀中，正如无数个冬日的夜晚一起相依取暖。

　　“真想再看一回月亮啊”

　　滴漏的水无声地润湿了枕巾，狂风渐起，窗棂作响。

　　火苗汹涌着，似乎要成燎原之势，吞噬着纷飞的纸钱，映得满堂如血海。

　　她将额头抵在青石板上，仿佛还能触摸心脏跳动的温度。

　　少女的喘息，少女濡湿的额头，少女那最后放不下的手。

　　“牡丹，牡丹”。她喃喃地念着。

　　今夜的月亮太远，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上元节的烟花恰在此刻升起，花开绚烂，正如天上盛开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