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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滇国篇 ...

  •   “嘿,小娃娃,你要不要听我讲故事解闷儿啊?”

      男人的声音透过昏黄的光传到另一头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那里,小乞丐却一边掏着耳朵,一边看着阴暗角落里的男人。

      男人见状,还以为是自己衣袖上的血迹吓到了小乞丐。于是,他调整坐姿把自己衣袖上的血迹隐藏起来,笑着向小乞丐商讨:“你能坐过来点儿吗?”

      “要我过去?”小乞丐反手指了指自己。

      “嗯。”

      小乞丐刚进破庙的时候男人就给了他半个饼,所以,他觉得男人没有恶意,所以,他向着那个男人的方向挪了挪。期间他还说,“嘿嘿,我耳朵不太好使,刚才没听清你说啥……”

      一抹残阳从破败的砖瓦之中落下,男人借此打量了一番,那小乞丐虽然脸上挂着腼腆的笑,但是脸上的脏污却掩不住淤青。听他所言,倒也不难猜,这孩子要么是天生有疾,要么是暴力致残。

      不过,男人也不多问,只是说,“你我相遇,也是缘分,我,跟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因为半个饼的恩惠在前,小乞丐点头了。

      “很久很久以前……呃,倒也没多久……”

      这话把原本还拘谨的小乞丐逗笑了,他连忙捂嘴偷瞄,生怕自己惹毛那个男人。谁料想,那个男人全然不在意,笑着讲起了故事。

      听说,有个能谋善断的人,他常常戴着一个镶着玉的面具,大家就叫他玉面先生。

      不过,没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没有人知道他的实际年岁跟出处,所以有传言说他容貌迤逦、雌雄莫辨,也有说他容貌可怖、脾气古怪的。

      滇国有个门派,这个门派的二当家想请玉面先生做谋士。

      打听一番以后,才知道,上次见过玉面先生的人,是通过一个中原出身的青楼女子引荐的。二当家也不多想,派手下带着金银去找她。

      可是,二当家的手下却捧着箱子灰溜溜地回来了。

      “怎么,吃了闭门羹?”

      手下纷纷摇头。

      二当家走到手下跟前,掀开箱子盖查看,只听他说,“怎么,她嫌不够?”

      手下听了,还是摇头。

      二当家“碰”地一声合上盖子。

      此举惹得装着金银的箱子险些倾覆,这让其中一个手下忙不迭地开了口:“那个人说,钱财如粪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二当家以为,青楼女子可能爱美,就叫手下再送去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

      可是,手下还是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

      “怎么,这次怎么了?”此时,二当家已经不耐烦了。

      两个手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那个人说,这些东西乏味无趣,还,还没诚意……”
      “怎么,难道还要我三顾茅庐不成?”二当家本还怒不可遏,可随后他便疑惑地问,“你们见过那个青楼女子没有?”

      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的手下直说:“没有,隔着珠帘跟纱帐,模糊地看到过影子……”

      “呵,”二当家冷笑着说,“待明天,我亲自去一趟……”

      第二天,精心整理过发髻的二当家穿上了华贵的衣袍,带了两个手下前去。

      路过一家胭脂店的时候,二当家当即钻了进去,他全然不顾手下诧异的神情,花重金买了一盒官宦女眷用的上等胭脂。

      这二当家虽算不上样貌非凡,却也剑眉星目算得上俊朗,所以,两个随行的手下忍不住探讨那胭脂的去处。

      “送给相好的?”
      “我跟二当家好几年了,他有没有相好的,我能不知道?”
      “都说二当家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送青楼女子的?”
      “那么贵重,怎么可能啊……”

      对于身后的窃窃私语,二当家冷哼制止,说他自有妙用。

      几个人被老鸨引进屋后,二当家环视四周,古朴的陈设,淡雅的焚香,精致的糕点……这些似乎都在向他解释,为什么之前他送的东西被嫌弃。

      “怎么,这帘子还不掀开?”

      老鸨一见,当即对二当家耳语:“您来得早,想来她还没起……”

      二当家塞给老鸨一腚银子驱她离开,两个手下也颇有眼力地关上门在外等候。

      屋里只剩下二当家了,一个剪影才懒洋洋地落在纱帐上。

      二当家见状便说,“怎么,今天我亲自来了,算得上有诚意了吧?”说话间,他坐下了。

      此言一出,一声清脆的笑声便传了出来。

      “哎呀,来的是谁呀?”

      门外的手下听了这提高了八度又极近谄媚的声音,他俩忍不住面面相觑:前两次来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态度……

      此时,屋里的二当家满嘴不耐烦地说,“我来找玉面先生!”

      “哎呀,这屋里,就我一个人,你居然不找我?”

      二当家愣了一下,他心想:也有传言说玉面先生雌雄莫辨,难不成,她,是个女的?

      于是乎,他口中的非难变成了尴尬的笑。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在这儿接连碰壁,他还是拿腔拿调地说,“怎么,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的手下被你接连拒绝两次了。”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当家啊~”

      这上扬的尾音听得人心里痒痒的,二当家摸着怀里的胭脂,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精神,为了见玉面先生一面,他只好带着讨好的口吻说:“前两次,我送的礼物不合你心意,这次,是我亲自挑选,还望笑纳。”

      买这胭脂,本意是要羞辱她一个青楼女子自视清高,配不上这样的好东西,此刻却变成了讨好她而亲自挑选的礼物,这让二当家的脸上满是自嘲。

      “亲自挑选呀~那是何物?”言语间能瞧见那剪影倚靠在窗边轻摇团扇。

      此时,二当家掏出了胭脂。

      “是女儿家用的东西吗?”

      这轻声细语的音调让二当家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这还不算完,纱帐后头的剪影还慢慢地向他靠近。

      “二当家,你说,我猜的对吗?”

      话音刚落,一把素雅的团扇便钻出了纱帘。扇面上绣的花鸟图案让二当家忍不住引颈端详,直到那团扇一横,扇动几下以后他才回过神来,口中也遗落出疑惑之声,“嗯?”

      纱帐后头也没个声音,只是那团扇横着抖了两下,二当家一看,当即把那盒胭脂毕恭毕敬地放了上去。

      这让二当家暗暗自嘲,刚才进屋之前还打定主意要好生羞辱她一番,现在自己却乖巧地像她豢养的哈巴狗……

      思绪将将停转,接下胭脂的团扇也轻巧地抽了回去,珠帘清脆做响,纱帐缥缈开合,借此,肩头的青丝跟素衫得以窥见一眼。

      二当家不得不承认,他心里的想法变了味道:如果这人真的是玉面先生本尊,那她只做谋士,未免有些可惜……

      此时,纱帐后头的剪影端详了一阵,便笑盈盈地说:“哎呀,这可是楼里的头牌姐姐才能收到的好东西呢~”

      这让二当家即刻反问,“怎么,你不是头牌?”

      “哈哈哈,二当家真是会说笑~我刚来这滇国不久,相貌平平,不善歌舞又不通琴艺,如何坐得了头牌的位置?”

      一听这话,二当家尴尬地笑了起来,三言两语间,他自己便把这剪影主人的位置捧得很高。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此刻的直言不讳让二当家一时语塞。

      “二当家,你费了这么多心思,可别说要跟我共度此生什么的,我可是半个字也会不信呢~你我可是连面都没有见过呢~”

      “见你一面怎么这么麻烦……”伴随着满是不耐烦的口吻,二当家一把拨开了帘子。

      “哎呀!”

      惊诧声中,团扇遮掩住了娇羞的面容,却遮不住未系衣带的身前光景。

      这一幕让二当家当即背过身去。

      啧,这人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珠帘哗啦做响,像是奏乐一般,演奏着心中的难堪。
      纱帐飘忽不定,像是作舞一般,舞蹈着心中的慌张。

      二当家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他自诩见过不少女人,更何况是秦楼楚馆里的,本以为可以轻松把握。没想到,现下他的思绪被来回拨动,像个涉世不深的懵懂小伙子一样,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一阵风翩然而至,吹拂着二当家鬓边的冷汗,这让他让打了个激灵,他下意识想要脱离这个地方。

      可此刻,刚才还娇羞掩面的人却轻轻伏在了他的背后,把手搭在他的肩头,冲他耳语:

      “二当家,你怎么了?”

      轻柔的触感让人精神恍惚,亲昵的语调让人呼吸急促,此刻,二当家局促地说,“没,没什么……”

      “没什么?”柔和的话语间,二当家的手腕便被捏住,只听得一句话悠悠落在耳边,“可是,二当家的脉,可是异常地快啊……”

      无辜的语气跟撩拨的抚摸让二当家难以自处,他喉结上下攒动,心虚地说,“你,你先把衣服穿好……”

      “穿不穿,有什么所谓呢?反正……”

      中途停下的话,引人遐想:

      反正什么?反正都要脱掉吗?不不不,我,我可是来请谋士的,不是来共度春宵的!

      二当家深吸一口气,调整着心态。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耳畔却传来一个低沉的语调。

      “反正,我也是男的。”

      男的?他也是男的?

      二当家的惊讶还没褪去,就被一把推开了。他忍不住转过头,定睛去瞧那人敞开的衣襟。

      对此,玉面先生使团扇挡住了二当家打量的目光,问,“二当家,你这样不太合适吧?”

      此举让二当家尴尬地直咬牙,不知是他心中期许落了空,还是他无故被耍生了气。

      他哗啦一下掀开帘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呼呼地说,“怎么,如此戏耍于我,有趣吗?”

      “想必二当家也听说过我,对吧?”言语间,玉面先生系好衣带来到了二当家对面,他倒了一杯茶放到二当家跟前。

      二当家垂眸看了看茶杯上盘旋的温润热气,不禁收敛了神色。

      早有传言在先,上当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二当家,方才的事儿,是我不对,我以茶代酒,聊表歉意。”

      二当家闻言抬头,便看见玉面先生将茶水一饮而尽。他暗自腹诽:道歉都是马不停蹄,看来这缺德事儿没少干,要不然也不至于有那样的传言……

      可是,二当家毕竟有求于人,所以他说要请玉面先生做谋士。

      玉面先生却摇头拒绝。

      “怎么,我的门派没有名气,你不愿?”

      “非也非要~”

      二当家忍不住追问原由。

      “现下多有意思啊。”

      二当家见状,只好说自己想要扳倒大当家并取而代之,希望得到玉面先生相助。

      玉面先生笑着说,“帮你可以,但是要对我的身份保密。”

      此言一出,二当家喜上眉梢地答应了。

      此时,玉面先生追问,“为你做事,期限几何?”

      “怎么,你不愿跟我长期合作?”

      玉面先生连连摆手说,“不不不,我一般不会跟人长期合作,那太无聊了。”

      二人讨价还价了一番,才决定先合作一年,事后再议。

      二当家应下以后,他扶着茶杯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玉面先生,叫来叫去的有些麻烦……”

      “叫我于蒙吧。”

      “萌?草字头的那个吗?”二当家眼底净是惊诧。

      这表情见了便知道,二当家想歪了。于蒙见怪不怪,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蒙字。

      “哦,珠玉蒙尘的蒙啊……”二当家的语气带着些失落。

      不过,二当家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左右都是草字头,如果只叫蒙蒙,也分不出是哪个蒙。此时,他盯着桌上的糕点,开口问,“怎么,你不好奇我叫什么吗?”

      “叫你二当家不好吗?这也显得尊敬些。”

      这话把二人的距离拉远了,二当家虽然失落,却也好奇于蒙为什么在这儿装女人。

      “有趣儿啊~”

      “怎么,你不怕有人动粗?”

      “哈哈,就像刚才,某些不知礼数的人突然闯进来看我身子?”

      这话让二当家臊得耳朵发烫,他只好匆忙喝茶掩饰尴尬。

      “我若是没点儿拳脚功夫傍身,不是早就被那些登徒浪子白白地占了便宜?”

      这句话让二当家莫名觉得气恼,可是,他无法指摘什么,只能催促于蒙尽快为自己谋划。

      “以后,每七日给我写一封信。”

      这让二当家一头雾水,于是,他得到了一个补充——浓情蜜意的锦书。

      二当家没怎么写过那东西,更何况还是写给一个男人?所以,他眉头直皱。

      于蒙见状,开口解释:“现在,你需要更换一个形象。”

      在二当家还挠头的时候,于蒙随手扯来一件罩衣套在了身上。

      “哦,流连于花街柳巷的……”二当家话说一半,才发现于蒙已经欺身上前,为了躲避,他迫不得已站起身来。

      可于蒙还是步步紧逼,嘴里还絮絮叨叨:“想必今日,二当家是仔细地打扮了一番,腰带的用料都十分考究,暗纹也很好看……”

      二当家闻言低头,刚好撞见于蒙伸手扯他的腰带。

      “哎呀,二当家,今日便到这儿吧~”

      随着这句话,一头雾水的二当家被推出门去。

      “哎,我……”

      门“碰”地一声关上了。

      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被赶出门,这狼狈的样子被守在门口的两个手下看了个仔细。他俩不自觉地嗤笑了起来,人没请到,喝花酒还被赶了出来……

      在手下怪异的目光下,二当家捂着腰带飞一样地逃走了。

      门外的脚步声褪去后,于蒙悠哉地倒了一杯茶。

      鱼,要上钩了……

      七日后,二当家果真叫手下送了一封锦书给于蒙。

      信封上“萌萌”这两个字让手下觉得难以理解。

      二当家什么时候这么厚脸皮了?被撵出门还巴巴地给人家写信。

      第一封锦书没有回信,二当家有些迷惑:难不成是我用词生涩?还是说,内容不够雅致?

      可是,二当家也舍不下面子去问原由。眼看着要到下一次送锦书的日子了,他只好四处求助如何写那东西。

      果然,讨教过后,第二次,手下笑嘻嘻地带着打赏跟香笺回来了。

      知道此消息的手下纷纷起哄,吵着要看那香笺。

      可是,二当家哪里知道于蒙会写什么,万一是后续计策,万不能传到大当家耳朵里,所以他佯装气恼驱散了手下。

      淡雅的香气让人迫不及待打开去嗅:

      “郎意如我意,我意似月意。”

      温润的字迹让人笑眯眯地仰头望月。

      呵,看来是我白白紧张了,饶是这种内容,就算叫手下看了也无妨……

      就这样,一来二去,锦书传了几次。二当家觉得这是浪费时间,于成事无益,他便去找于蒙。

      “哎呀!客官,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那个于蒙啊,这几日身子不适。要不然,我叫别的姑娘来陪您?”

      二当家一听,扭头差人送补品过去。

      第二天一早,二当家就去找老鸨询问于蒙的身体状况。

      “唉,接客,多半是不成,但是,见面嘛……”

      看着老鸨充满暗示的神情,二当家皮笑肉不笑地往她手里塞银子。

      刚到门口,浓浓的汤药味儿直往鼻子里钻,进屋以后,二当家当即表明自己为下一步计策而来。

      “先等等……”

      那有气无力的声音让二当家心生困惑:难不成,他真的病了?于是,他慢慢地撩开了帘子。

      身着素衣的于蒙正坐在床边喝药。

      不知道是二当家有眼力价,还是他想拉近二人的距离,于蒙刚喝完药,他就把桌上的蜜饯递了过去。

      “多谢。”

      二当家低声问,“补品,我送的补品,收到了吗?”

      “嗯。”

      随后,二当家忍不住问于蒙病从何来,于蒙也照实回答:之前身体没恢复好落下了病根。

      于是,二当家问于蒙头一次怎么不回信,于蒙咬着蜜饯说,“信封上的名字不对,可不敢回。”

      还不等二当家解释什么,他的手下就风尘仆仆地跑到了这儿。

      “二当家,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快回去吧,晚了的话大当家他……”

      手下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于蒙也大概猜到了,那多半是门派内的要紧事,他也不好奇。于是,他向二当家使眼色,让他赶快回去。

      二当家却熟视无睹。

      “二当家,赶快吧……”手下急得往里屋闯。

      眼看帘子要被掀开,于蒙立刻捏着娇柔的声音说,“二当家,你快些回去吧,别因为我误了正事……”说罢,他便推走了二当家。

      二当家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说了句,“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本以为二当家只是嘴上说说,没成想,他还真的来了,而且还背着两条鞭痕来了。

      鞭痕的末端延伸到脖颈上,二当家反手去捂,腼腆地笑着说,“哎,我还以为换了身衣裳,看着不明显呢……”

      “血淋淋的,我又不瞎……”说话间,于蒙伸手去脱二当家的衣服。

      二当家却抓着自己的领口,皮笑肉不笑地说:“皮外伤,不碍事的!”

      “上药而已,你怕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于蒙一把扯掉了二当家的衣服,那新旧交替的鞭痕便纵横在眼前。于蒙也不做声,只是默默翻找药膏。

      “怎么,吓到你了?不管是谁犯错,大当家都会惩罚……”

      于蒙也不答,默默地清理、上药。

      上完药以后,于蒙表示没有绷带包扎不了,暂且只能先这样。

      二当家表示无所谓,他刚拉住衣角,手就被于蒙一把按住。他愣了一下,在青楼这个特定场景下,他不由自主地慌了起来。

      难不成,还得发生点儿什么才能让计策更真?

      “等药膏干一些,再穿吧。”

      这倒也对,二当家便询问下一步计策。

      “我也好得差不多了,两天以后,你来找我,一起去赶集。”

      “怎么,明日不行吗?”

      于蒙嗤笑着说,“哎呀,二当家,你怎么这么着急?那个集市明日不开~”

      不知道因为话语暴露了内心的焦急,还是因为音调撩拨了内心的羞涩,二当家尴尬地拉起了衣衫。

      两日后,于蒙把百无聊赖的二当家叫进里屋,让他帮忙挑个发簪。

      “怎么,随便一个不行?”

      钻到帘子后头,二当家就看见了女装的于蒙,他忍不住打量起来。

      颜色素雅的裙摆层层交叠,遮住了纤长的四肢;样式简单的发髻轻轻绾起,露出了清秀的五官。

      虽说于蒙的模样不算俊美,但是扮上女装却别有一番韵味,这让人不禁遐想:如果他不穿寻常家女子的衣着,换上夸张又华丽的打扮,会不会更,更漂亮?

      冗长的沉默让于蒙以为二当家不愿意帮忙,于是,他换上柔和的声线撒起了娇,“哎呀,来帮我挑一个吧~”

      思绪被打断,二当家无奈地走到梳妆台跟前,妆奁里满是繁复又华贵的发簪让他暗自腹诽:怪不得要帮忙,原来是挑花眼了。

      二当家举起一个又一个的发簪在镜中反复比对查看。别看他功夫细致,嘴上却说着含酸捏醋的话,“哎呦,这盒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看来你的恩客不少啊……”

      镜中的于蒙笑了笑,也不做声,只是看着二当家给自己挑选发簪。

      现下的场景让二当家觉得刚才他那番话并无不妥,他挑了一支还算朴素的发簪后,顺势往于蒙发髻上插,可是,他的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看这轻车熟路的样子,想来,二当家给不少女子簪过发吧?”

      谁承想,二当家不落下风,用另一只手插上了发簪,他看着镜中的于蒙,反问道,“怎么,不可以吗?”

      “哈哈,可以可以。不过,从今往后,你可要独宠我一个呢~”

      娇滴滴的语调伴随着片刻的恍惚,二当家的手便被捧在掌心。

      二当家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大男人这样亲昵地攥着手,即便此刻的于蒙看起来与普通的女子别无二致,他还是别扭地把手抽走。

      “哎呀,你不是说要我当你的谋士吗?莫非,是说笑?”

      这话让二当家觉得脸上一阵燥热。挑发簪就算了,谋士,哪里用得上独宠这个词儿啊……

      这个时候,于蒙一边冲着镜子打量头上的发簪,一边笑着说:“既然不能独宠我……那,你把宠爱分我一些呗……”

      二当家闻言便笑着说,“怎么,我看起来像个花花公子?”

      此言一出,于蒙抬头去望身后的二当家,说,“当然,你这么俊朗,定有不少女子倾心于你~”

      面对夸奖,二当家笑嘻嘻地应承着,“嗯,蒙蒙说的对……”说话间,他随手抓来椅子坐下给于蒙描起了眉。

      不知道是不适应亲密的称呼,还是反感于意外的接触,于蒙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别动,该化不好了……”言语间,二当家反手按住了于蒙眉心。

      看着眼前目光似水的二当家,于蒙心里暗自发笑,传言中有着铁腕手段的人,也有目光如此温柔的时候……

      梳妆完毕,二当家却盯着墙上的帷帽不起身。

      “你想让我戴那个?”

      “你不是说,你的身份要保密吗?”

      此时,于蒙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皱眉道,“戴了那个,可就看不见你给我挑的发簪了……”说话间,他寻了个面纱戴上了。

      这话让二当家心里忍不住想,难不成,他很满意我挑的发簪?

      集市上,二当家那两个随行的手下趁着人多热闹,又悄悄议论了起来。

      “互传书信就算了,怎么还跟她逛上集市了……”
      “她变成相好的了呗。”
      “什么相好的?我看她资质平平,配不上二当家。”
      “她戴着面纱,你还能看出来她长啥样?”
      “她又不是什么头牌,如何能配得上二当家……”
      “什么头牌不头牌的,二当家看上了就行呗……”

      二当家知道,他那两个不安分的手下肯定在编排自己,于是,他凑近于蒙,悄声说,“怎么,这么大摇大摆地出来,不怕别人看见你的真实面貌?”

      “我不是戴了面纱吗?”于蒙嘴上应付着二当家,手上挑选着摊位上的东西。

      “怎么,你怕流言传得不够快?”

      听到二当家口中的话,于蒙轻轻点头。

      二当家一想,若是为了计策倒也说得通。可是,此时他却听到了于蒙的悄声细语:

      “光靠后头那俩,好像不太行啊。”

      “他们俩……”二当家话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块蜜饯。

      “好吃吗?”

      二当家强颜欢笑咽下蜜饯的时候,摊位老板娘却说那是杏干。

      “酸的?”

      “对,姑娘你要是吃了这个,大娘保证你能生个大胖小子~”

      令人蒙羞的推销话语间让二当家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只听他指着于蒙讥讽道,“怎么,你,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这惹得于蒙掐了二当家一把,还气恼地把满眼戏谑的二当家拉走。

      听着大娘打趣说小姑娘害羞之类的声音以后,气不过的于蒙照着二当家的胳膊砸了一拳。

      “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你没事儿胡说什么!”

      流言酝酿发酵了一阵子以后,有个排场很大的宴席邀二当家作为门派代表去参加。不少人都会携家眷,于蒙便提议一同前去。

      “怎么,你不怕有人对你说三道四?”

      一个青楼女子的假身份于蒙自然是不在意的,于是,他嗤笑着说,“你是想维护自己的名声?还是说,你认为我的身份不能同你赴宴?”

      其实,二当家是不想让于蒙听到什么腌臜话语,不过,他看于蒙坚持,就问,“这对计策有益,对吧?”

      “当然~”

      宴席刚开始,便有人含沙射影地说芍药假装是牡丹登堂入室,令人不齿。

      于蒙还没来得及开口应对,二当家就向那人投去犀利的眼神,只听他冷声问,“怎么,宴席刚开就吃醉了?”

      话音刚落,那人的手掌便被二当家投过去的筷子扎出一个血窟窿。那个人哀嚎着捂着手,他的家眷便说他酒后失言,祈求原谅。

      “怎么,我若是砍了他的头,然后再向你祈求原谅,你当如何?”话音未落,二当家不知从何处抓来了一把大刀架在了那人脖子上。

      于蒙见状,当即起身拉着二当家的衣袖,低声道,“郎君,不可……”

      那个身影,轻巧又怯懦、那个声音,微弱又娇柔,再辅以亲昵的称呼,无不与流言契合印证,二当家跟这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关系匪浅。

      此刻,二当家眉眼间的狠厉被一丝惊喜冲淡些许,不过他旋即将其压下,用还未消弭的寒意把不识相的人赶走。

      见他们离开,于蒙俯身致歉又拉着二当家回到宴席上。过了一会儿,没吃几个菜,他便扯着二当家的衣袖不放。

      “怎么了?”

      面对二当家关切的询问,于蒙默不作声,只是一脸扭捏地捂着肚子。

      “怎么,是肚子疼吗?”

      于蒙明面上含蓄地垂下了头,暗地里轻而快地说了个走。

      走?二当家犹豫片刻才说,“拙荆身子不爽,先行离去。”丢下这话,他横抱着于蒙离开了。

      此举惹得席间众人纷纷引颈议论。

      “你真好~”柔弱的话语过后,于蒙便把脸枕在二当家的肩颈之间。

      脖颈间的发丝瘙得二当家悄声开口,“你真的肚子疼?”

      于蒙默不作声,把脸上的表情藏得更深。

      马车远去以后,二当家才敢低声埋怨:“怎么,你连女儿家的不舒服也要装?”

      于蒙笑而不答。

      二当家不能拆穿于蒙,他知道这是计策。为了骗过赶车的手下,他借机说,“要不然,我给你赎身吧……”

      本以为互通书信不多时,二当家就会提及此事,可是,现下不宜探讨此事,所以于蒙说再等等。

      “等,等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舍不得银子?”

      因为二当家恼火的反应,于蒙瞄了一眼外头,随即他眉头紧蹙摇着头,示意现在不合时宜。

      “怎么?难不成,你不愿意?”

      二当家怒气上涌的样子让于蒙恍了一下神,就这片刻,二当家欺压上前。此刻,他不得不咬着牙低声提示:“你疯了?这是在外头……”

      于蒙不加修饰的沉闷声音落入耳中,二当家反手捂住于蒙的嘴懊恼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面对怒气冲冲的二当家,于蒙也不好挣扎推搡,否则精心营造的温馨氛围就会破裂,前面几经铺垫的流言也会落空。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二当家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松开了手,无所适从地坐到了另一边。因为掌心沾上了胭脂他随手去擦。可是那有几分熟悉的颜色让他愣住了。

      这,是我送的胭脂?

      此刻,二当家百感交集地看着一旁默默整理衣襟的于蒙,而后,他口中发出一个凄厉的命令。

      “停车!”

      二当家头昏脑涨地钻出马车,深吸一口气他才开口:“好生将……”他想说那个亲昵的称呼——蒙蒙,然而他又生生把它咽进肚子里,转而说:“好生将他送回去……”

      转头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垂眸看着掌心残留的那一抹嫣红,二当家失声笑了起来,他分不清自己刚才为何气恼。

      是蒙蒙没有配合我?还是说,给蒙蒙赎身的说法本就是假的?又或者说,蒙蒙他迟早会离开?既然如此,为何要用我送的胭脂来参加宴席……

      想到这儿,二当家不由得握紧了那只染上胭脂的手。

      因为宴席之事,二当家的背上多了几条新的鞭痕。

      几日过去,一个手下突然来找二当家,嘴里还支支吾吾地说,“二当家,今天,是送锦书的日子,还……”

      二当家随手扯来一张纸,挥笔写了两个字,犹豫片刻,他又在中间填了个字。

      “想见你。”

      对此,于蒙喜闻乐见,鱼,上钩了。他不写回信,而是赏给传信手下一锭银子,他让他去传口信。

      “来。”

      听到这个字,二当家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来啦?”

      此刻,身着干练男装的于蒙坐在那里喝茶,二当家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拘谨地不敢上前。

      “挨鞭子了?”

      “怎么,我手下告诉你的?”

      于蒙嗤笑着说,“你忘了我是谁?”

      对,他是玉面先生……想到这儿,二当家只说挨了几鞭子不碍事。

      于蒙笑了笑,转而问,“你带了多少银子?”
      “啊?”

      二当家脸上的狐疑让于蒙笑着提示道:“哎呀,给我赎身呐……”

      因为于蒙身着男装,二当家也清醒不少,他知道那是计策。他便顺着于蒙的意思点了头。

      此刻,于蒙便说,“锦书也可以免了。”

      二当家一听,还以为是于蒙嫌弃他锦书写的不好。

      “都给我赎身了,还写它做什么?你径直寻我,不就好了?”

      很快,二当家安顿好了相关事宜。没两天他就去找于蒙,可是,于蒙也不提下一步计策,只是让他呆一会儿。

      “怎么,我就在这儿干呆着?”

      “今日阳光甚好……”言语间,于蒙悠哉地拍了拍手边另一个躺椅。

      照这样无所事事下去,约定好的一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不过,看着于蒙一脸闲适的样子,二当家也躺下了。

      如果是跟蒙蒙一起,这样悠闲的日子倒也还不错……

      可是,没一会儿功夫,二当家就嘟囔了起来,“什么也不做,怎么能成事……”

      于蒙一听,翻身起来,照着二当家的脖子掐了一把,就把他赶了出去。

      “哎,我……”

      门“碰”地一声关上了。

      面对似曾相识的场景,二当家忍不住笑出了声。

      当天傍晚,二当家反手捂着脖子来了。

      “怎么,这也是计策?”说话间,二当家展示着脖颈间那一抹淤青。

      于蒙瞄了一眼,说,“细节做足了才好。”

      肌肤相亲的事儿也符合他俩现在对外的身份,二当家也不再多言。

      没几天,二当家应于蒙的要求去街上买酒,等他提着酒回来的时候,他傻眼了。

      他安排暗中保护于蒙的那几个手下都在院里,他们摆碗筷、搬凳子、端盘子,真是好不热闹……

      “快来,就等你了~”

      夕阳下的呼唤让二当家有些恍惚,这也是计策?岂不是有些过于温馨了?

      饭后,那几个手下离开了,二当家问,“怎么,你不是说,你的身份要保密吗?”

      “在他们眼里,我可不是什么玉面先生。”说话间,于蒙甩了甩手上的水,说,“你也不必派他们监视我。”

      “怎么,出了岔子谁来护你?”

      于蒙没办法了,只好说,“他们监视我一天,我一天就得扮女装……”

      二当家一听,当即表明,此举是为了提防大当家对于蒙不利,并非监视。

      于是,于蒙表明自己有能力自保,如果还不放心,二当家可以偶尔带几个手下来这儿吃饭。

      “行。”

      随后,于蒙提示道:“记得提前知会一声……”

      得益于此,本来瞧不上于蒙的手下也对他有了改观,年轻的手下甚至会在私下里叫他嫂子。

      过了一阵子,于蒙便提议二当家留宿,二当家却摇头拒绝。

      “这是计策。”

      此言一出,二当家吹了蜡烛就躺到地上。于蒙心照不宣地丢过去一床被子。

      第二天,天微微亮的时候二当家的手下就来拍门找人。

      匆忙间,于蒙拆了发髻,把二当家连人带被一同拉到床上,连忙伏在他身前,娇嗔道,“哎呀,谁呀?”

      推门进屋的手下见状便匆忙退了出去,说有急事需要处理。

      虽然事急从权,但是二当家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他挠着头说,“那,我走了……”

      这时,只听于蒙轻声细语道:“嗯,我等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二当家很快便回来了。

      “出了何事?”

      面对于蒙冷静的询问,二当家沉了口气,说昨夜有盗贼进入的痕迹。

      “这种小事儿也要你亲自过问?”

      二当家犹豫了一番,才说事关他门派的秘法。

      “是一种顶级功法?”

      “是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秘法,之前险些失窃。”

      听到这话,于蒙咬了咬牙,嗤笑着问,“险些?”

      二当家说,之前有个武功高强的盗贼闯入门派。不知是他将秘法誊写了一份,还是硬生生记住了,秘法原件还在门派内。他们至今还没抓住那个人,而且那秘法需要一命换一命,操作起来很复杂。因为这档子事儿,大当家也更换了秘法的藏匿地点。

      那个盗贼是谁,那个秘法有多害人,于蒙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抬手制止二当家的讲述,反问,“既是秘法,你如何知道……”
      二当家一听,当即悔恨不已地说,“我也是偶然间知道,我的父亲并非失踪,而是用那个秘法给大当家续命才命丧黄泉……我要杀了那个老家伙!烧了那个秘法!”

      于蒙心里暗自庆幸,本来想着徐徐图之,结果得来全不费工夫。

      某天,二当家犹豫再三后问,“成事之后,你我之间,便再无瓜葛,对吗?”

      “那是自然。”

      “可是,一年之约……”

      于蒙皱着眉问,“起初,是谁一直催促?”

      扪心自问,二当家确实急于成事,但是,他并不希望于蒙离开,所以他出言挽留,“可是,这才几个月……”

      “助你成事还不够?”

      “不够,一年时间根本不够,哪怕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面对疾声厉色的逐客令,二当家也不离开,反而向于蒙步步逼近,只听他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哪管只是以一个谋士的身份……”

      对此,于蒙一脸沉静地问,“蒙蒙的身份需要抹杀吗?”

      “不,我不愿……”二当家在冰冷的语气下连连摇头。

      “二当家,那是计策。”

      这冷冰冰的话逼得二当家转身离去,当手下找到他的时候,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蒙,蒙蒙,是我不好……”

      手下们面面相觑,只道:“嫂子他俩吵架了?”

      “蒙蒙~蒙蒙……”

      手下见状,觉得此事不该他们外人插手,就转身离去。

      第二天,于蒙一开门,就看见坐在门口睡着的二当家。

      “哎……”于蒙抬脚踢了踢。

      此时,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面郎君,现下却因为宿醉,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你随后又委屈地缩在角落里。那神态,像流浪许久的小狗,向你祈求方寸之地借它躲避。

      于蒙一时恻隐,把他拉进了屋里。

      “有吃的吗?我饿了……”二当家谨小慎微地问。

      “那你先躺一会儿吧。”

      灶膛里的火噼啪做响,于蒙忍不住想:这个二当家虽说是计划的一环,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再如此下去,势必会两败俱伤……可是,为了让那个害人不浅的古法消失,即便如此,也势在必行。

      想到这儿,他咔嚓撅断树枝,丢进火堆。

      一股清香的味道让小憩的二当家睁开了眼。

      “醒了?”

      二当家顺着声音望过去,于蒙正坐在饭桌边上。他苦不堪言地捂着脑袋坐了起来。

      “你来的急,只有清粥小菜,凑合吃吧。”

      二当家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饭菜,又委屈巴巴地看了看于蒙。

      “你不想吃?”

      “吃,我吃……”昨天二人意见相左,今天一早又酒后失态,二当家不敢多说半个不字。

      可是,二当家光说不动,于蒙颇为无奈地说,“难不成,让我喂你?”

      听了这话,二当家眼里涌现了一丝雀跃。

      “哎呀,喝个酒还把你喝残废了,是吗?”

      听着于蒙阴阳怪气的话,二当家不反驳还憨傻地嘿嘿直乐。

      于蒙翻着白眼说,“我不会照顾人,你不吃拉倒……”

      此言一出,二当家立刻爬起来去吃饭了。

      时间每天都在流逝,二当家的部署也在逐步生效,他假借清除积弊的名义出掉了门派内知晓当年他父亲事件真相的一个人。

      二当家很快发现另外一个对门派有二心的人。于蒙建议,让大当家处置那个人。

      “怎么?我好歹也坐在二当家的位置上,我处置不行?”

      “你能处置。但是,你让大当家处置,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心,从而加固他对你的信任。如果,你自行处置,挨鞭子都是轻的,万一导致后续计策无法进行,你要如何?”

      因为那个人知道那秘法所用的匕首需要何种材料打造,他多半跟父亲当年的事有关,所以二当家还是坚持己见。

      “二当家,如果你一意孤行,还要我这玉面先生做什么?世上趣事儿那么多,我何苦要来帮你?”

      “不是,我……”二当家慌了。

      “既否了我的建议,一年之约也不必作数了,多谢近日的照料……”于蒙拿着面具便往门外走。

      “蒙蒙别走……”

      为争去留,两人在门口过起了招。掌心推进便侧身躲避,抬腿去踢就被勾脚阻拦。

      于蒙也不遮掩,冲着二当家打过去的拳、踢过去的脚都用足了力气。

      眼见讨不到便宜,二当家选择放弃武力,结结实实地挨了于蒙的一记踢腿后,他张开双臂拦在门口。

      于蒙见状,静下心来想了想:如果合作破裂,我一个人很难再有机会消灭那个古法。

      于是,他装腔作势地挽着胳膊说,“我不走可以。但是,我只当一只不会说话的金丝雀,反正,你自己也很有主意。”

      二当家听到这话,心凉了半截,当即解释他的行事原由。

      知晓原因以后,于蒙拂袖转身,笑着说,“下次,记得把话说全。”

      二当家眉眼低垂,心虚地不敢看于蒙,承诺以后会对于蒙毫无保留。可是,侧腰被全力击中,他苦不堪言地开口求助:“能扶我一下吗?”

      “我有那么用力吗?”

      二当家坐下后,褪去衣物让于蒙检查伤情,让于蒙给他涂药。

      “蒙蒙啊,这下我相信你能自保了。你根本不是有一点儿拳脚功夫傍身,简直跟我不分伯仲……嘶……”

      “明日记得去看大夫。”说话间,于蒙推了一把二当家。

      这个时候,二当家借着刚才挨了打而示弱道,“那,我今日能留宿吗?这次,我不想睡地上……”

      于蒙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松软的被衾铺好了,照明的烛火吹灭了。

      二当家躺在床上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于蒙躺在地上,还在跟他商议计策。不知道是困顿袭来,还是不愿思索,他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声。

      说了半天,也没确切回信,于蒙起身查看,才发现二当家睡着了。

      夜里,二当家起夜,却不见地上的被褥,他忍不住联想到刚才的去留之争。

      完了,蒙蒙不会真的走了吧?

      二当家匆忙去寻,一推门就看见披着被的于蒙院子里在躺椅上。他如释重负地呼唤道:“蒙蒙?”

      “嗯?你醒了?怎么不好好躺着?”

      “我害怕你走了。”说话间,二当家捂着腰来到于蒙身旁坐下了。

      “走什么?你目的未成,而且……”于蒙顿了顿,轻声说,“一年之约不是也没到吗?”

      因为这话,二当家满脸庆幸地笑着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哎呀,我说我来赏月,你信吗?”说话间,于蒙抬头看了看天。

      泛着凉意的夜风吹过,二当家摇着头往自己身上扯了一角被。

      于蒙见状,耸着肩说,“其实,是我睡不着……”

      “怎么,是地上太硬吗?”

      面对关切的话语,于蒙瞥见了二当家眼里的一丝希冀,不知道他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还是想要安抚二当家。

      他往二当家那头送了送被子,说,“嗯……不过,地上那么硬,以前你都是怎么睡着的?

      “哦,睡着睡着就习惯了……”

      “哎呀,说得这么可怜,显得我很不近人情啊……”

      “不,是我自己要睡地上的……”随后,二当家小声地提议:“那,今天,要不然你跟我一起……”

      “不不不,”于蒙知道二当家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当即制止:“你是病人,快回屋休息吧。”

      “我哪里是病……啧……”二当家腰就被于蒙戳了一把,他只能满脸局促地捂着腰。

      于蒙又一次提醒二当家明日去看大夫,这次,二当家嘟囔了起来:“如果,你能跟我去的话……”

      于蒙看着月亮轻声叹气,他知道,那是二当家不该有的期许在作祟,为了让二当家独自去看大夫的事儿合理化,他悄声说,“隐疾,都应该一个人偷偷去看吧……”

      “我哪儿有隐疾!”

      此时,于蒙一边戳着二当家的腰,一边用旖旎的音调说,“二当家,你确定?”

      第二天,二当家的手下见他捂着腰还提着几包药,便询问他去了何处。他只说去医馆看了腰。

      “那,二当家我给你煎药吧……嘻嘻……”
      二当家把药藏到背后,厉声呵斥着忍俊不禁的手下:“上次的事儿,你查清了吗?还不快去!”

      傍晚,二当家到了于蒙住处,央求他给自己煎药。

      “那,先做饭吧。”

      二当家想要帮忙,于蒙却皱眉说,“算了,你是病人。”

      吃饭的时候,二当家提及昨天晚上的计策。

      “你不是睡着了吗?”

      二当家表示,他迷迷糊糊听了个大概,所以打算再听于蒙详细说一回。

      “好,吃完饭再说。”

      抓起筷子的二当家看着碗里的饭菜,一个念头猛地钻进他脑子里。

      如果,我不当什么二当家,只是做普通活计,吃家常饭菜,能有人一起闲聊天……

      喝完药以后,二当家发现一盘蜜饯摆在旁边。他看着蜜饯忍不住笑了起来,蒙蒙这不是挺会照顾人的吗?

      看二当家不吃蜜饯,于蒙无奈开口解释道:“哎呀,这个蜜饯不是酸的。”说着,他递过去一块。

      看着递过来的蜜饯,二当家想起了当初在集市上发生的事儿。所以,他笑着接下了它。

      于是,二当家一边吃着蜜饯,一边听着于蒙说后续计策。提及如何解决大当家的时候,他语气低落地说,“那个老家伙还是挺厉害的,真动起手来,我不一定打得过他……”

      “所以,借刀杀人,还是下蛊下毒?”

      听到于蒙这么说,二当家当即停嘴,打量着手里吃了一半的蜜饯。

      于蒙见状,当即没好声儿地说,“这个没毒!”

      可是,二当家却一脸无辜地问:“这个蜜饯味道不错,哪里有卖?”

      不久后,在二当家一系列改弦易张的操作下,门派确实被整治的井井有条,大当家对他也更加信任,甚至在酒桌上说要为他操办婚仪。

      这个问题二当家根本没想过,他看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蹙了蹙眉,心想:婚仪?我跟蒙蒙的婚仪吗?

      看二当家默不作声,大当家还以为是他害了臊,便连连劝酒。

      宴席结束,醉醺醺的二当家就被手下送到了于蒙的门口。

      “嫂子,嫂子!”

      虽然没有提前知会,但是听到这急促的呼唤,于蒙还是匆忙戴上帷帽出门去迎。

      “嫂子你这是……”

      “哦,我脸上起疹子了。不过,这大白天的,他……”说话间,于蒙指了指烂醉如泥的二当家。

      “哦,二当家是高兴的,因为大当家说要给你俩操办婚仪呢!”

      一听这话,年长的手下厉声道,“啧,就你话多!”随即,他把二当家推到了于蒙怀里。

      “哎呀,辛苦你们了……”言语间,于蒙匆忙接住二当家。

      寒暄以后,于蒙关上门,把脚步虚浮的二当家扶到了床上。可是,帷帽的纱帘却被二当家的肩膀压住,他伸手去抽。

      “嗯?谁啊?”

      于蒙闻声抬头,原来是二当家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嘿嘿,是蒙蒙啊~”半梦半醒的二当家伸手去捏于蒙的脸。

      面对醉酒调戏的手,于蒙反手推开,帷帽也被那手带了下来,洁白的纱帘蒙住了二当家的脸。

      于蒙撇撇嘴,伸手掀纱帘。可是,二当家却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这次,不听话的纱帘缓缓落在他身前。

      面对呼出的酒气于蒙避之不及,可是,这让那满是殷切希望的呢喃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耳朵里:

      “蒙,蒙蒙,应我一声呗……”

      被一个醉汉扑倒,于蒙觉得不快,自是沉默。

      片刻后,二当家把脸埋在他脖颈间,“抱,抱抱……”

      分不清是撒娇还是祈求的语调勾起了于蒙心里的愧疚跟歉意,于是,他抬手拍了拍二当家的背。

      “嗯~我的好蒙蒙……”随即,二当家一脸欣慰地搂住了于蒙。

      过了一会儿,再没有其他声响了,于蒙便伸手去掰二当家环住自己的双手,结果不仅手没掰开,他的身子还被一条腿牢牢地封锁住了。

      “唉……”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二当家觉得口渴难耐就醒了。可是,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知所措:于蒙被自己圈在怀里,而且他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床榻还透着凌乱……

      二当家只依稀记得自己被手下送过来,后续发生何事,是如何也回忆不起来。

      完了,我是不是趁着酒劲儿干了些什么不该干的事儿啊……

      “呼……你醒啦?”于蒙如释重负地推开二当家压在自己身上的腿。

      “呃……多,多有得罪,对不住!”说话间,二当家爬起来忙不迭地给于蒙作揖。

      “哎呀,行了行了,什么也没发生,你对不住什么?”于蒙满脸不耐烦制止二当家道歉的同时整理着头发。

      “那,那,这……”

      “哦,你撒酒疯非要抱着我睡觉,我又推不开你,弄得我出了一身臭汗……”于蒙一边说一边整理衣服。

      二当家闻言,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也不由得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二当家,你撒起酒疯来,可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啊……”说话间,于蒙把二当家赶下了床。

      听着于蒙云淡风轻的口吻,二当家像是犯了错的小狗,耷拉着脑袋说,“我,我失态了,抱歉……”

      “哎呀,我要是女子啊,一定会借机要挟,让你对我负责什么的……”

      一听这话,二当家嗖地抬起了头,可是,当他看着收拾床铺的于蒙又失落地垂下了头。

      唉,非得是女子才能那样吗……

      整理过后,于蒙便提起了二当家手下说的婚仪,欲借机成事。

      可是,二当家摇着头说:“你说过吧?一年之约还没到,慢慢来也行……”

      于蒙当即表示,这是大好时机。

      “你是男的,应该,不能嫁给我吧……”

      因为二当家的话语里满是犹豫,于蒙眉头直皱,说,“对计策有益就好,旁的都无甚关系。”

      二当家却一脸落寞地说:“世上趣事那么多,你不必如此……”

      这让于蒙不再反驳,而是轻声叹气,因为那是他自己说过的话。

      现下的沉默让二当家觉得此刻多说无益,为了不再讨嫌他起身离去。

      可是,于蒙却出言挽留。

      “今日留宿吧!”
      “你睡床上。”
      “一起也行……”

      “怎么,不怕我轻薄于你?”说话间,二当家停下了脚步。

      “我是男的,怕什么?”

      夜深了,于蒙睡着了。

      二当家静静地看着于蒙,他想去触摸近在咫尺的他,手却停在虚空之中。

      蒙蒙啊,如果我对你用强,只怕我目的不成,还会折了你我缘分吧……

      很快,二当家察觉到有人几欲暗杀大当家,他不管这里有没有于蒙的手笔,只是佯装不知,还把手中积压的事宜都放出去,让大当家无暇顾及其他。

      那是一个盛大的宴席,二当家生怕出什么乱子会波及于蒙,他没有告诉于蒙,只身一人赴宴。

      看着形单影只的二当家,大当家便叫住他询问原由。

      “哦,蒙蒙不方便出门。”

      大当家却意味深长地说,“该不会是她的身份……”

      二当家一听,顿感大事不妙。难不成,这老家伙知道了蒙蒙不是我豢养的外室……不过,他还是解释道:“她本想来的,可是,她老毛病犯了,没这个福分……”

      “那,你别贪杯,回去好好照顾她。”

      二当家一听,立刻赔着笑脸说,“劳您费心。”

      这话虽无处指摘,大当家还是悄悄询问自己的贴身护卫,于蒙是否体弱。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他才安心落座。

      随即,宴席开始,歌舞齐上,在大家享乐之时,大当家却闷哼一声,嘴角渗血。他的贴身护卫见状,抽刀疾呼,“饭菜有毒!”

      众人皆惊讶的时候,大当家的贴身护卫被附近几个伪装成下人的刺客联合杀死。

      与此事无甚关系的二当家趁乱倒地,此时他心里盘算着,是否要借机把大当家除掉。

      宴席上,无关之人如潮水般褪去,剩下的几个刺客,他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围攻大当家。几番进攻下来,大当家重伤不起。在他们要给大当家致命一击的时候,门派的援兵赶到,他们便四散逃离。

      四下寂静之时,二当家爬起来去查看大当家的生死。

      此刻,一息尚存的大当家也顾不得现下的场景有何不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拉着二当家的脚腕,让他用门派秘法救自己性命。

      此刻,二当家皱眉道:“那个秘法,我不会啊……”

      “快,照做就能救我……”大当家随即告知了二当家,那秘法藏匿在何处。

      没想到,二当家听完,便冷笑着把大当家的手踏在地上,恶狠狠地发问:“怎么,让我把命也给你?”

      “你,你知道了?”

      二当家冷笑一声,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二当家的话,大当家却说于蒙是为了覆灭他的门派。

      “覆灭我门?那他应该将众人性命一并要了去……”

      “今日之事,他怎么不告诉你?他就是利用你……”

      二当家听了觉得气愤,狠厉地用脚碾着大当家的手,咬牙说,“怎么,死到临头还妄图挑拨离间?”

      大当家听了皱眉道:“愚蠢,被利用还不自知……”

      “怎么?我甘之如饴!”二当家说完便砍下了大当家的头。

      ——

      风带来一阵细微的嘈杂声,有追兵赶来。男人眉头一皱,中断了讲述。

      可是,小乞丐忍不住追问,“于蒙怎么没去那个宴席?还有,那个秘法毁了吗?”

      “于蒙偷偷藏在宴席上,听到秘法藏在哪儿以后,他就潜入门派毁了它。”说话间,男人连连推搡小乞丐。

      “推我干什么呀……”小乞丐被搞得一头雾水。

      “哎呀,有人追杀我,你快走!”话音未落,男人将小乞丐推到了一处破洞前,催促他赶快离开。

      爬出破庙的小乞丐不明所以地回头张望,他瞥见有个人冲到了破庙里,恍惚间还能听到一个呼唤——

      “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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