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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救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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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掌柜嘴上应着,心里却犯嘀咕,堆起笑来道:"季夫人无恙便好,刚启的酒,殿下尝尝。"说着,麻利的为顾成渊斟起酒来。
秦知归却不便再与他们共处一室了,于是站起身来,执杯向顾成渊行礼道:"我家中尚有要事,今日叨扰,望殿下恕罪。"言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旋即提起酒壶斟满第二杯转向刘掌柜道:"承蒙您平日关照,今日唐突,改日定当赔礼。"说罢,又是一口饮尽,而后攥着腰间系带出了厢房。
刘掌柜瞧着秦知归走远的背影摇头道:"方才还好好的..."随即执壶续满顾成渊的空杯:"莫说,季夫人这酒确实绵柔。"
"是么?"
顾成渊屈指摩挲着杯口,只听得白瓷杯突然爆出脆响,竟是被他捏碎了,酒液顺着桌面肆意流下,染出一片湿漉漉的痕迹来。
"脾气怎的这般怪了。"秦知归跨出回廊,却未回季府,径直要了间客房修整,今日赚到钱的快活劲儿也散了,铜镜里映出的陌生面容倒让她恍惚,无奈长叹一声。窗外日头正盛,秦知归索性沏了壶茶,倚在窗边朝安平河打望,想自己活了两世,这般自在光景实在稀罕,若再少了季夫人这重身份约束...
正想着,房门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惊得秦知归两手一颤,茶盏一晃,半盏茶水都洒在了裙上。听动静,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门,秦知归小心走到门边,贴着缝瞧见个半大少年蜷在廊下,粗布衣渗着血痕,正捂着肋下抽搐,显然是遭了毒打。
秦知归又将目光投向那少年身前,只见站了两个护院打扮的男子,他们好像发觉了秦知归的动静,开口便厉声喝道:“闲事莫管!”
可秦知归瞧那小孩实在可怜,便将门扇推开了一掌宽,扒着门框探头问道:"这孩子瞧着不过十三四,犯什么错了?"
"小娘子看他年纪轻?"护院手中的哨棍抵上了少年的背脊,恶狠狠道:"小崽子赌坊顺钱袋时,手脚可麻利得很!"
“原是如此,那他挨打倒也活该。”可是低头一看,正撞上少年咬破嘴唇渗了血也不愿呼痛的倔强模样,秦知归有些不忍,便抬头对两个护院道:“可毕竟是个半大孩子,两位这般往死里打,官服查起来也不好交代。”
谁知领头的护院啐了口唾沫冷笑:"打死扔城郊乱葬岗,豺狗啃得骨头渣都不剩,要怪就怪他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另一人解下腰间麻绳催促:"东家等着拿他交差呢!小娘子莫要多管闲事!"两人魁梧的身形压了过来,秦知归却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拉开门去挡在了少年跟前道:"两位好汉,万事好商量!"
男子哪容得秦知归耽误时间,一双大掌推向她肩头大喝:"滚开!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秦知归侧身躲了过去,眼尾压出一道凌冽来,学起顾成渊翌日里那张冷脸道:“放肆!你们可知我是谁?”
两人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幻唬住半步,狐疑地交换起眼神来,秦知归却步步逼近,直盯着那打头的护院:“我可是此地东家的亲侄女,劝你们掂量掂量,在忘川楼地界上闹出人命官司是什么下场,若给你们东家惹出麻烦...想必两位也讨不到好!”
“你...”护院气得咬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你跟他到底什么干系?"
秦知归没理会他,只冷声问道:“我到不知他偷了你们多少银两,需要拿命来抵?偷人钱财扭送官服便是,滥用私刑,你们当真目无王法么?"说罢,忽然抬手指向楼上雕窗道:"燕王殿下今日正好在天字房小憩,若将事情闹大了,不光忘川楼不依,只怕你们那赌坊也要遭人查个底朝天!倒看你们那时如何交代!"
“这...”两个汉子被唬住了,领头那个搓着络腮胡正犹豫,秦知归突然取下荷包将银钱拍进他掌心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三十两白银,抵得上京官数月的俸禄,两位且将银钱拿去给妻儿老小置办些衣裳首饰,顺带将事情圆将过去。"
"算你小子命大"得了钱,两人哨棍往腰后一别,临走仍对那少年撂下话道:"再敢来扒钱袋,老子剁了你爪子!"
见人走远,秦知归这才蹲下身去查探那少年的伤势:"能起身么?你叫什么名字?"
“周毅...”少年囫囵吐出名字,两眼一翻,竟是痛晕了过去,秦知归急忙唤来忘川楼中的小厮将人背上,送到了最近的医馆中去。
待回到季府已是落霞时分,那少年伤得太重,手臂都叫人打得脱了位,软绵绵垂着的模样还在秦知归眼前晃。喜鹊和雪雁终于见到自家夫人,长出一口气道:"您可算回来了!"雪雁扑上来时发髻都睡歪了"今日王婶来找了您两三道,我与妹妹轮番躺在您床上装样子,差点都要瞒不住了。”
秦知归挨个揉了揉她们睡歪的发髻,心中有些愧疚,荷包空瘪瘪的贴着袖袋,原要打算送她们的珠花耳坠到底没买成,便把余下的银两拿出来分了道:"下回便带你们一起出门,往后每月添多十两月银。"说罢勾住两个丫头的小指道:"待出嫁时,再给你们一人打副金头面。"
喜鹊闻言倒抽气:"十两?!如今我与阿姐的月例加起来方才三两,一个月十两,一年岂不就是一百二十两!"她们见都未见过这样多的钱,雪雁绞着帕子红了眼,突然拽着喜鹊跪下就要给秦知归磕头道:"夫人大恩..."不过话没说完,就被秦知归一手一个拎了起来"要捆就捆在一根绳上。"顺手捏起桌上的桂花酥往两丫头嘴里各塞了块道:"往后我们三个还得相互支持,夫人我只求个真心相待。"
雪雁鼻尖红红地重重点头,喜鹊突然一板一眼道:"夫人待我们这么好,这辈子就跟定您了!您让往东绝不往西!让我们出门,我们绝不回家!"
"扑哧..."气氛碎了个干净,雪雁笑着抹眼角,戳妹妹脑门道:"让你多认几个字,偏爱学那戏文里赌咒。"喜鹊耳尖通红,捂着脸兔子似的蹦出了房去。
秦知归歪在榻上给雪雁讲今日的奇遇:“雪雁,今日我用自己挣的钱救了那少年一命,无需忧心旁人过问,真好...”说着,眼皮直打架,囫囵道:"雪雁,你说咱们把点心铺子开到江南去...是不是能挣得..."话音渐渐含糊,雪雁替她掖好被角笑道:"夫人梦里先把方法想全了,明天我再多烤些饼子出来。"烛火啪的爆出个灯花,映着雪雁嘴角未褪的笑意。
屋外的寒风卷落了树梢的枯叶,渐沉的夜色映得屋内的烛光愈发耀眼。
转瞬便到了冬至,秦知归生意做得顺畅,连带着忘川楼的部分酒水都成了她供的货。为避季青临疑心,她在城西赁了套二进小院,交给忘川楼救下的少年周毅打理。
周毅随养母姓,十四年前腊月天,周寡妇在乱葬岗捡回个尚在襁褓的婴孩,这些年都靠卖绣帕养活,上月她害了重病没钱医治,周毅这才铤而走险去赌坊偷钱。秦知归不但救了他,还让大夫一并医好了周母,在相处中她更是发现周毅此人极为聪明,一点便通,便让母子二人守在那小院中帮忙酿酒送货,还特地为他请了习武教书的师傅。
冬至吃羊是盛京的习俗,秦知归便早早的便吩咐厨房将肉炖上了,又将新打出来的铜锅架上了桌子,在锅底生了炭火,穿着一袭粉色绣花小袄,瞧着倒像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喜鹊和雪雁这半年抽条似的长高,出落得愈发水灵,王婶挎着菜篮进进出出,忽然被秦知归拉到了一旁。
"夫人这是作甚?"
"婶子你瞧。"秦知归从怀中掏出一对好看的雕花银镯,笑着攀上王婶的手臂道:“今日可是婶子的生辰,这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生辰贺礼呢。”说罢便拉起王婶手腕套了进去。
“可是这...这太贵重了些,老奴是万不敢收的。”说罢便要取下归还,秦知归却按住了她的手道:“平日多得婶婶的照拂,这份情可比它重多了,婶婶便安心收下罢。”
见秦知归说得真诚,王婶眼中含泪的点了点头,可比这镯子更叫她暖心的,是夫人竟记得她的生辰,独在异乡那份空虚此刻被填满,心间好不热乎。
季青临也难得提早下值,褪了官服换上棉袍坐在凳上,铜锅中水汽蒸腾,瞧着身上也不自觉暖了几分,王婶忙给他布菜:"大人尝尝这羊肉煨得可烂?"季青临却垂眼调整起了坐姿来,不着痕迹地把圈椅往旁挪了半尺,好在两人间生疏惯了,秦知归也没多想,却不料二人刚提起筷子,前院当值的小斯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何故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