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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忘川楼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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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有什么难处?"白墨问道。
"难在此事不好大张旗鼓,若被季郎君发现定要拦着,如今只能在院中的小厨房做,加上雪雁和喜鹊,我们三个顶多做得四十来份。"
"四十份够用了。"白墨闻言,又捏起另一枚塞入嘴里囫囵道:"忘川楼每日能卖百来份,咱们把您做的掺进去限量卖,价再定高些,吊足他们胃口,岂不正好?"
"你这想法倒是甚好,不过这分成怎么算?"秦知归开口问道,白墨早有准备:"三七开,原料您负责采买,我们每日派人来取,每月结一次账。"
"当真?"见白墨将契书放在桌上,秦知归还是有些疑惑,这忘川楼乃盛京城中顶好的酒楼,多少商贩挤破头想进去供货,听说寻常人只能拿两成还抢着干,秦知归不禁问道:"别人拿两成,我倒能拿七成?"
白墨掂着块杏仁酥笑:"点心与酒水分账本就不同。"见秦知归仍蹙眉,补了句:"东家定的规矩。"秦知归就这样被他央着按了指印,临走时瞧着桌上剩下的茶点道:"这些我带去给掌柜试试味。"说罢便支使雪雁都包了起来,油纸在怀里鼓出一角来。
燕王府中,顾成渊正伏案批阅公文,见白墨回来,不可察觉的挑了挑眉道:"成了?"
"一切顺利,季夫人已然签下契书,明日便能取货。"说罢,白墨将装好的茶点轻放案头,掀开那油纸道:"这是试味的,您尝尝。"
顾成渊见那糕点卖相极好,于是伸手捏了一块起来,正欲放入口中时忽地看向了白墨问道:"你试过了?"白墨老实的点了点头:"鲜甜适口,味道极好。"
不知为何,听到白墨的回答,顾成渊又缓缓将手中的茶点放了回去:"那便行了,西院洒扫的老翁年事已高,你且去帮衬他一二。"
"……?"白墨摸着后脑勺退了出去,顾成渊盯着那油纸包的杏仁酥,忽而又捏了起来。
忘川楼的生意比预想还要红火,月底盘账竟赚了六十二两银子,秦知归心中大喜,这快抵得上季青临如今两个月的俸禄了,于是抱了坛自己酿的果酒,便往忘川楼去。
如今的当家掌柜姓刘,估摸着有三十五六岁,圆脸笑得像尊弥勒佛,手里菩提串盘得油光水滑,秦知归与他打过几次交道,每每做出新的糕饼样式,便会先送给他品尝,一来二去,两人颇为熟络,只无人知晓,这位逢人三分笑的胖掌柜竟与燕王府沾亲带故。
秦知归抱着酒坛,依着小厮所指的地方叩开门,惊讶的发现刘掌柜正与顾成渊对弈,他正捏着黑子沉吟,见人进屋抬眼说了句:"巧。"
"殿...殿下万安。"秦知归行了礼,转身欲出门去,可不想刘掌柜迎了上来热情道:"楼中新雇了几位大厨,正说请夫人来尝尝手艺。"见她抱着酒坛,连忙接了过来:"这酒坛沉甸甸的,我让伙计拿去冰着。"
"特意给您带的。"秦知归将酒坛递过去,瞥见棋盘上胶着的战局道:"不知殿下在此,倒是唐突了。"
"不妨事。"顾成渊突然落子道。
"哎!季夫人有心了,我就好这一口。" 刘掌柜双眼笑成了一条缝 "可送到我心坎上了!"转头冲顾成渊堆起笑来:"殿下,季夫人手艺精湛,今日便留下来用膳吧。"
顾成渊不语,玄色暗纹蟒袍压得满室寂然,秦知归见状上前福身道:"上次殿下所赠菜谱,我已习得一二,今日请殿下赏光尝尝手艺。"
见秦知归在自己面前半躬着身子,模样乖巧柔顺,白玉扳指叩在茶盏边沿,不自觉便应了声 "好"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皆暗暗松了口气,刘掌柜忙不迭斟茶,秦知归则是跟随小厮绕到了小厨房中。
秦知归挽起袖口,琥珀色鹿筋在砂锅里咕嘟冒油时,鱼翅已用桂花蜜渍得透亮,忽然想起食经里"骨汤须铜器煨"的批注,她又另起了红泥小炉,羊汤滚着嫩芹末倾入铜锅中,配上鲜嫩的肉片一并端上了桌。
"这手笔,大厨都得羞煞!"刘掌柜忙引众人入席,秦知归将装了桂花鱼翅的青玉碟双手推于顾成渊面前道:"按殿下批注减了三分糖。"羊汤雾气里,刘掌柜眼尖的数着自家殿下夹了几筷。
在二人的注视之下,顾成渊不慌不忙将那鹿筋地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他脸上的神情并无太多变化,唯有一双凤眼悠悠地看向秦知归,那目光太过直白,竟让秦知归一时愣了神,双目下意识地躲闪开来,目光不自觉朝桌上那铜锅瞧去。
而对于顾成渊来说,这食物的味道实在是太过熟悉了,恍惚间,竟似是王妃亲手所做,往日里那些莫名的巧合,此刻尽数涌上心头,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凤目直直盯向秦知归道:"季夫人做得甚好,味道与我家王妃所做如出一辙。"
此言一出,就连刘掌柜的面色都僵住了。
秦知归闻言,只是紧紧攥着筷子道:"多亏了殿下赠的食经,不过是依葫芦画瓢,未曾想原是王妃的东西。"
"哦"顾成渊忽然轻笑:"季夫人果然天赋过人。" 刘掌柜闻言背后却渗出了冷汗,这食谱在酒楼放了三年,从没有厨子能叫他满意。
见顾成渊放下了筷子,刘掌柜忙问:"殿下可是吃好了?"秦知归却夹起片涮好的羊肉放进顾成渊碗里,刘掌柜这才反应过来,自家殿下竟是在等那季夫人为他夹菜,见她又从铜锅中盛出了一碗汤来,将切好的新鲜葱段洒了些许在汤中,双手递与顾成渊道:"这羊汤不膻,且是以中药熬制,正适合近日这愈发寒凉的天气。"顾成渊伸手接了过去,忽的开口提醒道:"酒呢?"
"对对!酒!"席间诡异的氛围叫刘掌柜早想避开,旋身便出门取酒去了,秦知归眼巴巴看着门帘晃动,一回头发现顾成渊还在慢条斯理的喝汤,托着腮叹了口气。却忘了此时房中只剩二人相对,声音格外明显,顾成渊闻之挑眉,目光扫向秦知归道:"季夫人有怨?"
秦知归闻言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是见殿下用膳仪态端方..."话未说完自己先怔住,好似…仿佛…从前自己也曾这般夸过顾成渊。
而顾成渊却记得很是清楚,汤匙搅着残汤语气渐冷道:"这话,王妃当年也说过。"
这世间难道真有如此相似之人?无论是习惯还是脾性,若不是容貌和年龄有所不同,几乎就要认定眼前之人就是她了,顾成渊突然扣住了秦知归的手腕,冷声叱问道:"你究竟是谁?"
秦知归内心已然大浪滔天,却又不敢露出半分马脚,只得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模样道:"殿下这话妾身听不明白。"此言一出,顾成渊捏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了两分,秦知归吃痛,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手来,却被顾成渊猛地一拽,拉到了身前。
秦知归被拽得踉跄起身,椅子翻倒的声响中直扑向顾成渊,等反应过来时,她已栽进顾成渊怀里,龙涎香直往鼻子里钻,猛地抬头,正撞进对方那一双冷冽的眸子里,顾成渊钳了她的下巴,逼她不得不抬眼问道:"说!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南望晴啊。"
秦知归被他眼底血色惊得发颤,险些脱口说出重生之事,但转念一想,若当年诱杀之事真与他有关,说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念及此,秦知归只得强压着心底慌乱,挣扎着爬起身来。
顾成渊却不肯给她机会,另一只手顺势攥住了秦知归的腰带,猛地一扯,又将人拉了回来,饶是这腰带系得紧实,也叫顾成渊的力道扯松了三分,惊慌失措间,人又踉跄跌回了他怀里,脸颊紧贴他胸膛,秦知归挣不动又逃不开,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得仰头时睫毛沾了水汽,委屈道:"殿下,您为何…为何要这样欺辱于我?"
顾成渊闻言,却只是目光阴鸷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冷冷的警告道:"我绝非你能随意招惹之人,不论季夫人你是有意还是无心,倘若识趣就别在本王跟前耍把戏。"言罢,猛地松手将她推开,秦知归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赶忙扶在桌面才稳住身形,心中却免不了酸涩,前世这人连她发丝都不舍得碰乱,如今顶着南望晴的皮囊,倒成了洪水猛兽。
秦知归攥着松垮的衣带福身:"我今后定当避嫌,不惹殿下晦气。"恰在此时,刘掌柜捧着酒坛僵在门口,见她襟口歪斜红着眼眶的模样,进退两难。
"季夫人、殿下,您二位这...这是..."刘掌柜老脸都快挂不住了,秦知归急忙解释道:"方才是我脚滑险些摔倒,多亏殿下扶了一把。"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