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垂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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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茶水冒着热气，南暮只是看了一眼，并不喝。
“到黑风村后你就没说过话，喝点润润嗓子，这茶他们说起来好像还金贵得很。”
“黑风村是你的地盘，想要我做什么，可以开门见山。”
“我想让你做的事情，已经与你说过。至于怎么施行，后面自会告诉你。”
“你们是想利用我，换回那个叫做卓先生的人？”
黑趾抿了口茶，咂舌道：“确实不错。”
“你们怎么保证，大当家会愿意为了一个新人将卓先生还给你们？”
黑趾笑起来，“我就觉得你脑子好呢，若说是这个问题，具体的我一开始还真没想过，不过没关系，我仗哥他们已经有了一套缜密的计划，到时候你只管听话照做就行。”
南暮伸手拿起面前的茶，白净纤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盏，“那我到底是听你的话，还是听你仗哥的话？”
“当然是……”黑趾觉察出南暮别有所指，立即警觉道：“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如果届时他们让我做出一些可能违背你意愿的事情，我是完全服从命令，还是先告知于你？”
“不可能。”黑趾斩钉截铁，但他转念一想，还是说道：“不过你是我带来的人，当然是任何事都需得先和我说了才行。”
“哦，也就是听你的话了。那我就和你谈条件就行。”
黑趾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好笑：“你方才自己也说这里是我的地盘，如今你身家性命皆在我手里，你想要与我谈条件？”
“既要将我作为献礼，在这之前我肯定没有性命之忧，而我所求也不过是在被献出去之前能够少遭点罪。”
“嗯？”黑趾从椅子上弹起来，“有人欺负你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不是哑巴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万一哪天我觉得听你的话并不划算，我是可以选择对你缄口不言，也可以偷偷开口跟别人说话的。”
“你敢！你这是威胁我？”
“我只是告诉你这中间可能存在的变数。当然目前除了你，其他人对我来说更加靠不住。所以我还是会一切都听你的。不过我想问一句，换回所谓的卓先生，我的生死，还在你的可控范围吗？”
南暮的生死，黑趾从来没有想过。
黑趾背过身，他这个人蛮横粗鲁，却不会随口扯谎。南暮用意料之中的口吻道：“无妨，相信你们那位卓先生能活到现在，大当家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再说……”南暮刻意看向黑趾，“既然是隐忍多年才准备的计划，那你们肯定会赢的吧。”
黑趾并不知道具体计划，但他依然的十分确定的说：“那是自然。”
看着黑趾确定骄傲且带着倔强的回答，南暮仿佛是笑了。黑趾一时竟有些出神。“你，你把面具摘下来。”
南暮有些不解，“我倒没有很想一直带着面具，反正你也见过我的样子，不过想必你的仗哥马上要来了，你确定可以被他看见？”
黑趾本来没有很想隐瞒李仗，但是经过方才和南暮的一番对话后，他忽然觉得必须确保南暮的长相不被任何人看见。
南暮抬手打算揭开面具，被黑趾阻住。
“慢着。除了不是哑巴，你的长相暂时也只能我知道。”黑趾往外看了看天色，对南暮道：“行了，你先下山吧。”
南暮知道黑趾有意让他避开和李仗碰面，当即很是听话的离开了。
南暮并不走来时路，而是择了一个林子里的小径往山下去。天色尚早，南暮很想登高望远，但是三里开外，有是黑风山外围的巡视土匪，他只好作罢，只在山中彳亍。
“小公子漫步赏景，很有闲情逸致啊。”
南暮停下脚步，没有意外也不去找寻声音来处，微微一笑，淡道：“那是不比侠士，在这山林中自由穿梭，来去自如，早就把这些美妙景致看做寻常。”
所谓侠士纵身跃下树梢，笔直的站在南暮面前，第一件事就是轻轻揭开了南暮的面具。
“主子憋坏了吧。”
林间日光影耀，掩映着南暮雪白如瓷的皮肤像透了层光，他目光清澈眸如碧水，看着自己的衷心护卫，难掩担忧道：“小阿辰，万一你被土匪抓了，可千万别拖累我啊。此来江南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呢。”
“原来小主子心里知道正事。害我这两日恨不得每天都来提醒你呢。”
“江南匪患明面上说的是肃清了，却还有这样一股势力。”
“肃清匪患的主要人是都指挥使姜长鹰，若姜家刻意放任不管，任其做大到今天这样也完全有可能。”
“有可能不是官府呢？”
“主子的意思是？”
“我在这里见到了宣中独有的茶叶宣露，虽然不是当年新茶。”
“宣露？那是每年春宣中悉数进贡给朝廷的。”护卫意识到自己说出了重点，看着南暮重复道：“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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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村今夜过了酉时才放饭，就在众土匪饿的嗷嗷叫的时候，黑斧却将一个碗哐当扔在了地上。
“离吉拜礼不足十日，按照现在这个进度，等咱们弄好只怕大当家的已经替我们找好死后的归处了。大家都贱命一条无所谓，但是却不能辜负了仗哥和大当家的信任，教他们因为我们的无能而不快。”
所有人噤声，知道黑斧因为日李仗和黑趾前来施压不痛快，外加其顶着压力，心下焦灼。
“今天还有饭吃，明天再是今天这个速度，就都给我饿着肚子干。”
黑斧打着吉拜礼的由头，搬出大当家，纵然不是黑风村的老部下也不敢有任何怨言。黑斧怒目环视一圈后，忽然看见不远处黑幺慢悠悠朝众人聚集的地方走来。
“你们说。”黑斧余光跟随者黑幺，指着地上道：“地上这碗，当属谁的份啊？”
土匪们面面相觑，没想到黑斧不仅要发威，还要杀鸡儆猴。谁都不想没吃食，就看哪个倒霉催的最不入黑斧的眼了吧。
“站住。”
黑幺无视黑斧喊话，自顾自经过。黑斧冷哼一声，摘下腰间别的斧头朝黑幺扔去，斧头在空中打着转，以极快之势头飞向黑幺。黑幺不躲不闪，竟然稳稳接住。
无人说话，唯有风声。
半晌，黑斧道：“既然黑幺兄弟对这顿饭没兴致，不如就去后山伐木材吧。”
黑幺看着不好惹，所有人都提着气看他反应，谁料黑幺将斧头在空中抛了抛，真就乖乖拎着转身回后山树林了。
土匪堆里发出轻微的叹息声，不少人为能够安稳吃饭而放下心。
“你说这黑幺看着也有两下功夫，谁也不服的样子，实则干活老老实实，倒是没翻出过什么浪来。”
“可不是，初来接黑趾的班，我还以为他能有多大能耐，会和黑斧他们杠一杠呢。”
“切，什么功夫，绣花枕头而已，什么不好惹，年轻装深沉罢了。”
“不过说他老实，这两天倒是总跟黑趾带上山的小哑巴过不去。”
“切，那小哑巴比他更是新人，又说不了话，好欺负呗。”
“哎，说起来，要不是黑趾撑腰，我也想……”
“你想什么？哈哈哈，是不是看那身段，也想捏一把，哈哈哈。”
“嘶，就是不知模样如何。”
“咦，说到这小哑巴，他被黑趾寻去一日了，怎的还没回来。”
土匪们边囫囵塞着吃食，边絮絮叨叨说些荤话，无人真的在意谁是刺头，谁是人质。边上的矮胖竖耳朵听着，浅笑一声，仰头呼呼啦啦将粥喝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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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村后山上，日辉逐渐下沉，将咬立在岩石上的斧头影子扯得很长，随着最后一片火色云霞散去，林里只有迷蒙的月色。黑幺依靠在树上，嘴里叼着一块烧鸡。正优哉游哉的享用。
“吃够了吗。”
“还没。”黑幺将最后一口放进嘴巴里，含糊道：“还有吗？”
“没了。”黑斧没好气的说。
黑幺咬着鸡骨缩回脑袋继续抱着脖子望天。
“你不问我为何安排你在这里？”
“那晚是我将你的扛回去的，你想谢我？”
“不全是。”黑斧打量着黑幺，然后道：“我想你能站在我这边。”
“我听不懂，我们不都是黑风村，是仗哥的部下吗。”
黑斧打量黑幺的表情，明白自己不把话说得更明白，黑幺也不会真正接受自己的提议。“你明明心里十分清楚，黑风村下面的人并非同气连枝，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我当然不瞎，只是我想知道，你们底下的人为什么不能同气连枝呢？”
“因为他们不配。”黑斧眼里透着鄙夷。
“若我没记错，黑风村里的人除了仗哥的老部下，其余人都是大当家给的。就连如我这样被抓进山的，也是得到了大当家首肯才会进入黑风村。”
“大当家又如何？他不过是个骗子罢了。什么大当家，整个黑风村本来就是我们的家，他不过是后来居上，凭借谎言和背后靠山，将九风寨硬抢了去罢了，归根究底，没有当年我们对他们的援助和收留，他们现在指不定在哪座山沟沟里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呢。”
“你是说，如今的大当家是喧宾夺主，强占山头才有了如今的安身之所？”
“我们黑风村本就是山匪，要么盗猎，要么抢劫，还会自己垦地种粮种菜，但我们从来不会对附近村民下手，黑风村和北峰是九风寨最高的两座山头，曾经就是我们栖身之所。然而八年前，阿暂率领一行十几个人来到黑风村，一开始姿态摆的很低，我们以为是混江湖的。就容他们在山下，毕竟北峰和黑风村在上面，底下有什么风吹草动一看便知。最初的几个月，阿暂他们并没有异样，还经常往山上送东西，大家渐渐的也都熟络起来，北峰老峰主和仗哥也觉得，阿暂是个有侠义的人，遂以兄弟之礼待之。”
黑斧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遗憾：“直到有一天，黑风村被一伙人截断了下山的路，我们被困在山上一个多月，眼看要入冬了，没有吃食，也没有物资来源，再这样下去，只怕大家伙就要饿死。”
黑幺难以置信，“山上之于山下，加上你们对山路这么熟悉，怎么看都是你们胜算多，为何会被堵死呢，若真的都快要饿死了，那更应该揭竿而起才对。”
黑斧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期间我们做过很多尝试，下山的弟兄基本全死了，黑风村人本就少，山下那帮人不仅仅高手颇多，且人数远在我们之上，所以峰主和仗哥猜测，有可能是坞城的姜家季鹰军来剿匪了，毕竟那几年，都指挥使姜长鹰和他那个指挥使儿子，最专注的事情之一，就是肃清江南九城匪患。”
黑幺在夜色里凝眉，“所以最后是大当家阿暂解了这场困局？”
“不错。黑风村人本来就不多，但是阿暂说他在擎南还有兄弟，可以过来支援，于是他派三个身手好的分头乔装潜出了山。而求援的这段时间，阿暂主张挖沟筑坝，还在东西南北四面搭起了望风的角楼。半月后，山下传递消息的烟火终于亮了，于是，山上山下一鼓作气，终于解了这个危机。”
“想必也是这之后，那阿暂开始着手在九风寨建立营寨，修筑防御工事。”
黑斧一拳捶在石头上，十分愤恨道：“现在想来，他是早就算好了要圈地为王。独占九风寨。”
“恕我直言，若是你们峰主和仗哥数年前有能耐或者是一点点的防范未然的意识，怎会教别人钻了空子。”
“你懂什么。老峰主和仗哥本来就不想当什么山大王，在阿暂来之前，山下的村民见到我们还会交谈，会相视而笑。从一开始，老封主就不想做什么贼子，他，他想给黑风村和北峰百十来个兄弟寻一条正道的。”说到正道，黑斧语气中悲怆分明。
黑幺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石头上，他双手后撑半敛眼眸，懒散道：“正道，你们有手有脚，若是正道，怎么会害怕官兵围剿，怎么从未想过下山交涉？你们和那帮人会会面过吗？”
“下山的兄弟全死了，根本没有别的出路。”黑斧深叹一口气，“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阿暂队伍做大，从此山上和寨中自成两派，我们不是非要和他们水火不容，奈何他阿暂背信弃义，翻脸不认人，全然忘了当初收留和并肩作战的情谊，先是做局害死老峰主，抢占了北峰，后又变本加厉奴役黑风村。我们岂能再任由他这样欺辱。”
“所以一边防备外来者，一面找寻可靠之人增加实力？”
“不错。”
“不累吗？”
“嗯？”黑斧以为自己听错了。
“时至今日，黑风村和大当家的实力依旧悬殊，你管事都分身乏术了，还要识人用人，慢慢找寻新的力量，还要以防这个人会给自己带来告密的麻烦，图什么？”
“黑风村本就没有太平日子可过，累？谁在乎？我们只有这样，才能韬光，等到某一天，夺回黑风村和北峰，至于啊暂之流，哪来的，回哪里去。”
“你口中的某一天，是否尽在眼前？”
黑斧笑了，“这么多人，我独独对你愿意花费这么多口舌，和你说这些前因后果，就是因为你虽然目中无人，却也实在聪明。”
“我要是聪明人，你觉得我会听你的，还是直接投奔阿暂。”
“你本来就是被挑剩下的，那阿暂看不上你，你才落到了黑风村，况且，你以为从前没有告密者吗，下场不是被阿暂拉到仗哥面前直接杀了，就是在告密之前死掉。你知道为什么吗？一来你只有通过矮胖这些大当家派来的人传递消息，二来所谓的告密内容，在阿暂哪儿可能都算不上什么秘密。三来，阿暂身边拢共就那么几个位置，你爬上去了，其他人怎么办？”
黑幺拿起石上的斧头，在手中把玩，半晌，终于道：“说得很有道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