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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初探 ...

  •   夜幕将近,南暮独自来到黑趾所说的柴房,黑风山的土匪们还没有下工,南暮却已经精疲力竭,一心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躺下。

      柴房没有什么额外的物件,只有三张木头架子搭的床。入门的两张床显然都有主了,南暮没得挑,走向了最里头的那张床。柴房本是前后开窗的,但是后面柴木堆积,窗户早就被堵死了。越朝里走,霉臭味夹杂着灰尘的味道越重,南暮伸手摸了摸,第三张床显然也因长期无人问津又靠近阴暗处,格外脏。

      去找点干草和布将床擦干净吧,不然也睡不了。南暮这样想着,转身朝外走,不成想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

      南暮被撞得退了两步,猝不及防间差点发出声音。面罩有些硬,磕得脸颊生疼,南暮抬手捂着,还没看清是谁,手腕就被死死捏住。接着脖子也陷在一只精瘦有力的手掌中。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来人不善,南暮也不客气,空闲的那只手也掐住对方的脖子,试图将人抵退。除了身高没有优势,力量也相对悬殊,南暮手刚要使力,就已经被钳制住并掰到身后。连着南暮整个人都被捆在对方怀里。

      南暮慌乱中只能支配自己的下肢了,他狠狠屈膝,对方微微侧身,南暮没顶着要害,于是顺势拿脚猛踹,对方挨了一下,松开了南暮的手腕,两人稍稍拉开距离,南暮趁机想转身抽回另一只手,但是并未成功,那人反而看出他的心思,手一紧又将南暮箍了回来。南暮见状干脆借着对方的臂力,抬脚又踢又跺,边进攻边扯住对方的衣襟不许人退缩。对方一时间也没有旁的好法子,干脆忍着几下痛把南暮抵在了墙上。

      “好一套难缠的招数。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哪条路子来的。”如此说着,手已经抚上南暮的面罩。南暮有点惊惶的想要别开脸,却被扼住下颌不能动弹。

      “干什么呢?”

      门口的土匪粗声呵斥,手里的火把往前探。屋内墙边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两张脸都被照见了一半。

      此时南暮认出他就是白天埋头锻木的人,和自己一样住在这间柴房里。

      “唷呵,黑幺,自己还是新人就开始欺负新人了,很像样嘛,是来黑风村的好材料。”

      黑幺无视门口土匪的嘲讽,目光还在南暮脸上,他眼神锐利的盯着南暮的眼睛。面具遮挡严实,就连南暮的眉宇都不曾露出,可黑幺还是试图从这双眼睛里寻找出什么。

      见里面的人没有反应,外面的土匪拉下脸了,转而严肃道:“黑风村禁止私斗,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等黑斧兄弟回来,当着他的面你们再行解决。”

      黑幺冷笑一声,“哼,黑斧?他管的宽,却不一定管的好,他百般阻挠,这人还不是顺理成章站在你我跟前了么?”黑幺还是不动,南暮却急了,开始挣扎。

      黑幺不肯松手,好奇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遮挡得这么严实。”

      “黑幺!”门口的土匪看不下去,高声道:“这个人可是黑趾带来的,你敢动他的人,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你会死哪都不知道。”

      黑幺又是一阵好笑,放开了南暮,冲着门口火光背后的土匪问道:“黑趾又怎样,我也没觉得仗哥很待见他。”

      那土匪笑道:“黑趾和仗哥可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他不待见黑趾,难道待见你不成?嘁。”土匪丢了白眼走了,举着火把走向了火盆。不一会黑风山上的火盆都点燃了,屋内也跟着亮起来。

      黑幺走到门口,柴房外陆续来往的人中,黑幺一眼就看到了初来山上时试图刁难自己的那个矮胖土匪。矮胖啐了口痰,看见黑幺时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然后便走了。

      黑风村篝火明亮,嘈杂声音散在各处,被黑幺一点点收集进耳中,忽而这些声音又尽数褪去,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远处的叫喊,这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直到被更多人听见。

      “仗哥,仗哥,北峰素峰主陨了!”

      “……”

      黑斧清晨出发下山寻素生,现在才回来。他不同以往,格外慌张的带回了北峰主素生陨坠的消息。

      “是黑斧,素峰主陨了?”众人一点点接受这些讯息,相互确认交谈着。黑斧一路小跑,没有歇口气,逮住一人就问李仗何在。

      “仗,仗哥今晚在山顶的木屋。”

      “山顶,山顶。”黑斧朝黑洞洞的山顶看了一眼,撒开问话的人径直向山顶跑去。

      黑幺没有盯着黑斧的背影看太久,他想起屋里还有个人。

      南暮正低头看自己的衣衫,抖了抖袖子后端庄雅正的站在那里,显然是经过一番整理,终于将自己恢复到和黑幺大打出手之前的模样。

      看来这哑巴对自己的仪表很在意,对外面一切却置若罔闻。正这么揣度着,应是感知到目光,南暮迎着注视亦看向黑幺。

      ******

      黑风顶上,李仗的木屋外,东西南三峰峰主并李仗的亲信小头领们聚在一起。

      “仗哥和黑趾在里面许久了,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西峰主有点担忧。

      “仗哥重情谊,黑趾又是一根筋,就怕两个人说不到一起去。”东峰主道。

      南峰主相对没有那么焦灼,“重情义是好事,但仗哥也被这两个字拖累,黑趾的脾性,倒是正好能够利于此次我们的计划。我猜仗哥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才会下定决心让黑趾全程参与吧。”

      这话说到几人心坎,纷纷点头认同。

      “若说对抗阿暂,黑趾的确心智更坚定,一旦仗哥表明了态度,黑趾肯定就不会退缩,他毕竟是仗哥亲人,他的坚持比我们苦口婆心更有用。但是黑趾到底太过任性妄为,想到一出是一出,不知道仗哥能不能彻底将他劝服,若还是像三年前那样,黑风村只怕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了。”西峰主道。

      土匪头领们刚舒展的眉头又拧在一起。

      南峰主看向木屋,“那就要看仗哥怎么个劝法了。”

      ——

      “你别劝我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李仗翻了个白眼,憋口气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你在乎北峰,在乎小父,我又何尝不在乎,但是你拿给我的吉拜礼章程图想必你自己也看过,吉拜礼就选在北峰,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暂时舍弃北峰,不然,以我们当前的实力,胜算太小了。”

      “怎么没有胜算,要我说,就直接干到山下,抄了那狗阿暂的老巢,教他连人带狗全部轰出去。”

      “哼,好啊,不如就让我即刻带着你拐回来的那个哑巴公子,率这些旧部谎称献礼杀到山下主寨。你觉得如何?”

      黑趾没有说话,一下子就听出这情景真实得就像发生在昨日。

      李仗接着说:“到时候,我们刀未出鞘,阿暂就已经在半山腰等着我了,等我们再想回头,发现黑风村早已惊变,山上余下的人响应清理叛徒的命令,联合阿暂给我们来个包饺子。到时候我和你,以及整个黑风村都追随小父而去,才真叫个好收场呢。”

      黑趾脸色难看极了,他不愿再回想三年前的事,仇痛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但是这一刻他却不敢再轻易说出半句冲动之言。

      “可是,我不忍,不忍叫小父的土地再变得满目疮痍,北峰虽然不在我们手里,但是它还是曾经的样子,那上面一砖一瓦一树一草,都有小父的心血。我,我想着……”

      黑趾越往下说,越是泣泪不止。

      李仗走到黑趾身边,神色缓和了许多。

      “我想着等到赶走阿暂,我要陪着小父,守着他的家,守着他的北峰……”

      李仗将手掌轻轻搁在黑趾头顶,“不,不是赶走阿暂,而是彻底杀了他,为小父报仇。”

      黑趾又哭了一会,才想起来什么。他倏忽抬起头,道:“小父的仇已经报了,哥,按照原先你的计划,我已经杀了素生。”

      “素生该死,但是我们最大的仇人,是阿暂。”

      黑趾有些听不懂,“可是当年杀死小父的人的确是素生啊。我们不是要安全救出卓先生,将阿暂一众赶出九风寨吗?”

      “你当真以为小父是被素生误杀的吗?”

      难不成寻错了仇?小父的死犹如梗在黑趾心中的刺,好不容易才将其拔出,黑趾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是受意于阿暂才有胆量杀人的。如果不是黑风村易守难攻,我们这些人对阿暂还有用处,怕是早就被一窝端了。”

      “那……”黑趾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黑风村明明就是我们的地盘,他怎么能……可是我明明记得当年,小父说要下山找大当家理论什么功劳一说,走到半山腰却被素生截住,小父是素生杀的,为了平息此事,卓先生才下山……”

      “你当真以为三年前小父死的时候,我阻止你杀素生报仇是为了包庇仇家?”李仗嘶声道:“三年来,眼看素生活着还被阿暂安排到北峰监视我们,我们毫无动作,仅仅是因为我们没有证据吗?根本原因是,我们不得不隐忍,因为时机未到。现如今,时机来临,我们复仇重获自由的大计才能得以实施,而我让你手刃素生只是第一步,我们的最终目标,是要彻底干掉始作俑者——九风寨大当家阿暂。这三年,你觉得我单纯因为卓先生在他手上才忍气吞声,其实不然,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我不能在失去了小父,失去了那么多弟兄,失去了北峰之后,还鲁莽行事,我要一击即中。”

      李仗近乎泄愤似的说出黑趾所不知道的种种,终于也悲从中来,眼中带泪。

      黑趾凑到李仗跟前,瞠目看着他。

      “哥。”

      李仗气血翻涌,倔强地不去和黑趾对视。而因为激愤,李仗侧脸的刀疤更显得狰狞悲怆。黑趾心中一阵钝痛。

      “哥!”

      黑趾一把抓住李仗的臂膀,“我知道了,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李仗慢慢睁开闭上的眼睛,眼睑眼睫沾着泪,“我不是逼你,我只想让你知道,小父并没有真的瞑目,我们和阿暂,终有一战。”

      黑趾抿了抿嘴,重重点了个头。

      ******

      黑斧登上山顶的时候,被门口的峰主们拦住。

      “我要见仗哥,素峰主陨了。”

      “陨了?黑斧兄弟,你是在山下听说的,还是看见了。”西峰主问道。

      “我亲眼所见。”

      黑斧见几人没什么反应,像是不信,又解释道:“我去山下寻素峰主,一路跟到南边桑林上面的松林。”黑斧声音弱了些,似乎不忍回想:“血腥味很浓,素峰主,被人剥了衣服,扎烂了肺腑。”

      “你至晚方归,是处理素峰主的尸身了?”西峰主接着问。

      “我没有,我刚见到素峰主不久,就遇到了大当家的派来的巡山部下。我……”

      东峰主知道中间必有事由,警觉道:“所以你之所以这么晚回山,是去了寨子里,见大当家了?”

      黑斧心中坦荡,却也明白东峰主这样问的原因,不由自主的警觉起来,解释道:“我只说我下山寻素峰主,盖因仗哥令各部首领回山筹备吉拜礼事宜,却迟迟不见北峰素峰主,所以才下山寻找。”

      作为李仗的旧部和亲信,黑斧虽说没有身居头领之职,但是对李仗一行的处境和内心所想,看得十分清明,西峰主是个粗心的,有权利又在非常时刻,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他此刻显然将黑斧看做一般执事的小土匪了。

      南峰主性子相对沉稳细腻,脸上挂着浅笑道:“那就好,就怕你为了仗哥跑一趟,还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而被大当家误会刁难。平安回来就好。”

      西峰主侧过头认真看了南峰主一眼。

      “我是没事,可是北峰主命陨,大当家的也已经知道了,我怕会出什么事,我看大当家不信素峰主是在山下意外被杀,保不齐会查出是为了黑趾兄弟下的山,那样的话……”黑斧思忖了片刻,“我还是见仗哥,当面跟他禀告此事吧。”

      南峰安抚道:“仗哥现在有事,黑斧兄弟不妨先下山,我们自会转达给仗哥的,轻重缓急我们有数,你且放心回去休息吧。”

      黑斧并不放心,踌躇着。

      “哎呀,你且回去罢,黑风村的紧急何止一二,不是你不小心见到了一件大事,在仗哥这里就要顺位第一了,仗哥忙着呢。”

      南峰主没拦住心直口快的西峰主,只好微笑着劝黑斧道:“先回去吧黑斧兄弟,明日仗哥说不定还是要找你的,你方才所说,我们一定会如实传达的。”

      ******

      “北峰主素生的死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有下面的人被蒙在鼓里。”黑幺就着水囊喝了口水,话说得干脆而笃定。

      “下面的人?黑风山人心不齐是真,不过据我所知,这是因为黑风山的人来路杂,有被擒上山逼迫着做劳力的,还有一部分是大当家阿暂安插的人,其余的,就是李仗旧部了,难道连这些旧日亲信也瞒着吗?”说话的青年正是黑幺的下属。

      黑幺摇了摇头,“显然以黑斧为首的旧部亲信明白李仗的心思,私底下已经在筹备了。”

      “那或许这件事比较特殊,越少人知道越好。黑斧被带到阿暂那边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出他也被这件事吓着了,或许李仗等人就是为了防止底下人露出马脚,刻意隐瞒。”

      黑幺合上水囊,“离吉拜礼时日无多了,他们之间怎么斗我都不担心,要紧的是答应了缮城张中云的事还没办完,需要抓紧了,你那边进展怎么样?”

      “公子,已经锁定了几个,但不知道他们现在脑子还清醒不清醒,所以不敢过多接近。不过有个消息八成无误,张知尹提到的那个桑农,不在阿暂手里,应该是在黑风村。”

      黑幺脑子里将这几日见过的土匪在脑中筛了一遍,问道:“这人最近一次传消息给张中云是什么时间?”

      “从我们被抓进来往前推,约莫有两个半月的时间。”

      “那也就是说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了,如果我们进来之后再无音讯,此人是否还活着都不一定了。”

      “九风寨的外围的桑山本来维系着九灵城的养蚕业,因为阿暂之流猖獗,桑山荒弃,城内丝绸量减少不说,桑农失踪也导致许多家庭被毁。何况这些桑民有许多是有养蚕技艺在身的。张知尹所说的那位养蚕的小师傅,也是受张知尹所托才来桑山授业,很不巧就出事了。”

      “张大人是个兢兢业业的父母官,他痛心疾首,我们也能理解。毕竟缮城底子这么差,倒霉催的事情却一样不落下他。他不急谁急。”说到桑山失踪的桑农,黑幺忽而想起一人,喃喃道:“他那样子,不像能干农活的,怎么也被拐进来了,拐进来能干什么用呢?”

      “公子?”黑幺的属下试探的喊了两声,“公子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我也该走了。不然……”

      “别出声。”黑幺忽然道。

      两人噤声侧耳听着,顺着动静看向不远处山石旁晃动的草垛。

      可以肯定,草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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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喜欢权谋,喜欢胸怀天下者被世间情感所困,彼此陷入极致拉扯的故事,于是《豢虎记》便在我酝酿许久之后终于动笔了。文臣和武将之间惺惺相惜,却因仇恨不得已站在对立阵营的无奈。后辈之间的爱情、友谊,因为恩怨和立场而不能袒露心声的苦闷,皆在大程王朝走向坍塌后迎来裂变。我喜欢好的结局,所以裂变后是一切美好情谊的重生,结局会是he.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