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芝士未来

1、演讲厅

　　2024年，5月10日

　　青梧高中。

　　阳光透过演讲厅的落地窗在洒在房间里，因窗外成片的梧桐树影摇曳显而得游离不定。林宋悦作为优秀毕业生受邀回到母校为正在备战高考的学弟学妹们演讲。
　　站在后台的阴影里的林宋悦不断翻阅着自己准备的演讲稿，心中有些恍惚。

　　如果是六年前的她一定想不到，“优秀毕业生”这称谓会用在她身上，更想不到有一天站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的人会是自己。
　　——毕竟六年前的林宋悦，总是把自己藏在人群里并且低着头不断默念祈祷着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演讲台与优秀毕业生都与她太过遥远，这两个词语，在她的印象里是用来形容林砚的。

　　想到林砚，林宋悦翻阅演讲稿的手打了个滑，稿纸哗啦一声散落一地。她慌乱的蹲下身子，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个站在阳光下，穿着校服朝她挥手微笑的少年。

　　指尖触碰到纸张的一瞬，脑海中的人与眼前的人影重叠，眼前的人和她做着相同的动作，他的指尖也落于同样的位置，无可避免的因指间触碰而产生微微的摩擦，像是电流划过全身，林宋悦嗖的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她抬起头，正对着来人墨色般的眼睛。

　　那双眼睛她再熟悉不过，和他的名字一样好看的墨色，像以前一样清澈，他好像一点儿都没变，就这样和六年前一样，站在阳光里，出现在她眼前。
　　林宋悦一直觉得自己可以仅凭眼睛认出他。
　　因为她也和许多年前一样不敢直视这双眼睛，她猛地垂下了头，紧张的说话都有些磕巴。

　　“那，那是我的稿子。”

　　她低着头，试图从演讲室水磨石的地板反光中确认他现在的模样，可是除了那双发亮的皮鞋和笔挺的西装裤，她什么也看不到。
　　林宋悦突然觉得有些不切实际，她忍不住发笑

　　——他怎么也到了穿皮鞋和西装裤的年纪？整个人黑不溜秋的。
　　和她印象里的林砚完全不一样嘛。

　　那人慢慢的蹲了下来，抬头与她对视，林宋悦慌乱的不知道看向哪边。

　　好听的，沉稳的，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好久不见，林宋悦。”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心跳声大到可以在演讲室里回响，于是猛地咳了几声，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拍了拍林砚的肩，“这不是林砚嘛！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早知道你回H市了，这演讲就应该是你来嘛。”

　　林宋悦本意是缓解尴尬的，但是不曾想经过自己这么几句话场面似乎比没说之前更加尴尬了。
　　因为林砚沉默了。

　　为了打破沉默，她又咳了两声，问道，“这些年一切都好吗？”

　　这些年她偷偷关注着他的社交软件，伪装成他的陌生网友，他在社交平台上的PO的每一张照片，她都会点赞，会很认真的看。
　　节假日的时候，林宋悦会给他发简讯，祝福他节日快乐，一切都好。一来二去，也会偶尔聊上几句，彼此诉说近况。
　　她在扮演着憧憬他的陌生网友。
　　她希望他一切都好。
　　只是最近断了联络。

　　“一切都……”林砚看着她，故意停顿了两三秒，“不太好。”

　　林宋悦一瞬间脑海里思绪万千，为什么不太好？在外边受了委屈吗？还是和喜欢的女孩子告白失败了？

　　“脚蹲麻了，所以不太好”

　　林宋悦这才意识到，他一直蹲着和她说话。
　　还好，是脚蹲麻了不太好，不是过得不太好。
　　看起来生活幸福美满，告白也应该圆满成功了吧。

　　林砚伸出手，声音懒懒的：“林宋悦，拉我起来。”

　　林宋悦叹了口气，拉住他伸出的手，却因为惯性的作用，她下意识的的后撤，意外的将林砚拉到了她的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她惊慌的一个踉跄向后倒去，而林砚本能的揽住了她的腰，避免她跌倒在地。

　　只是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

　　——太近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现在她已经控制不住了。
　　耳朵和脸热的发烫，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和林砚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其他。

　　——“宋悦学姐,准备一下，十分钟之后开场哦！”

　　直到场务的呼唤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林砚这才意识到他们之间是一种怎样暧昧的姿势，连忙收回了手，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想要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好在他比她高，能将林宋悦挡的严严实实，按照她的性格，如果被别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想要钻到地底里去的吧？

　　眼前的女孩把头垂的更低了。

　　“演讲加油哦，我觉得这次的演讲非宋悦学姐不可。”林砚把捡起来的稿子递给林宋悦，故意加重了“学姐”这两个字。转身挥挥手打算离开。

　　“演讲的时候，你会在吗？”耳后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

　　“当然。”林砚笑道。

　　那天那个雨夜，看到女孩撑伞向他走来的瞬间，他就在心里默默地许下了约定。

　　——要参与她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彼时他未能分辨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朦朦胧胧的归类于友情。但是这个暗自许下的承诺，他自己默默地坚守了这么多年。

　　林宋悦看着林砚的背影，脑海里闪过千百个曾经的片段，一瞬间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他，可是最终她只是轻声说，“林砚，你过得幸福吗？”
　　听到这句话，林砚先是愣了几秒，随后仔细琢磨着“你过得幸福吗？”这句话的具体含义，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又听她问道，“你女朋友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林砚哑然失笑，这些年所有的困惑都有了头绪，他转过身，走到女孩面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的动作温柔而自然，“请问林宋悦学姐，我有女朋友是谁传的谣言？”

　　林宋悦也愣了，心里仿佛有一块千斤巨石落了地，但又莫名觉得有些酸涩。
　　他没有女朋友。
　　原来，他没有女朋友啊……

　　林砚耸了耸肩，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我说我的‘陌生网友’怎么好久不祝我节日快乐了，也不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了。”

　　从头顶他的手掌心传来的热度似乎要烧灼至全身，心中微的酥麻感几乎要散开，她猛抬手，将他的手甩开，脸颊滚烫，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开始乱了节奏的跳动。

　　原来……早就露馅了。

　　林砚早就知道那个小粉丝是她，所以这些年他问她那些关于感情的问题——比如有个暗恋的女孩啊，该怎么告白啊，不确定那个女孩的心意啊……
　　原来都是故意问她的？
　　那些在心里隐约的错觉，突然开始分明。
　　或许那感觉并不是错觉。

　　林宋悦豁然开朗，抬起头。落地窗透光的温柔的光线勾勒出少年好看的轮廓，他站在阳光里看着她笑，和太阳一样暖洋洋的，与六年前那个拿着篮球，站在阳光下的少年身影重叠在一起。

　　四目相对，少年的眼睛亦如曾经一样，清澈又温柔。

　　他从口袋里取出用便利贴叠成的小小的纸飞机，轻轻放在林宋悦的手心里。

　　“演讲结束之后，记得拆开看看。”

　　这里面藏着他的秘密。

　　林宋悦的思绪又回到多年前的下雨天。
　　那时的林砚在那场大雨里的身影单薄又无助，林宋悦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帮帮他。
　　她走向被雨水淋湿的少年，将伞递给他，又从包里抽出纸巾，轻轻擦去他脸上的雨水。
　　其实她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只是自顾自的觉得，他不该淋雨，不该这样阴沉沉的，他就应该一直站在阳光里。
　　她轻声地，小心翼翼的对他说，
　　“虽然我们是不幸福的小孩，可我们也是幸福的小孩。”
　　“该回家啦，林砚。”

　　少年抹了抹鼻子，一声不吭，只是拿着雨伞默默的跟她走。
　　两人的背影在雨夜里渐行渐远，直到在雨幕中隐约可见的，是那把倾斜的伞。

　　“演讲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林宋悦说道。

　　——太阳的光线悄然改变了角度，穿过了落地窗，照亮了原本站在后台阴影里的少女。而在阳光下的少女手中拿着的稿件，标题赫然写着：

　　《勇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