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星辉》红伞菇

2、第 2 章

　　小白坐在MPV的最后一排，其实是有点挤的。他也是个一米七八的大高个，屈着身子坐在后面，眼看着身边的大包小包，有气也不敢在各位老板的背后叹。他想，下次还是坐副驾驶吧，等燕哥不在的时候。

　　他很怕燕哥。小白是公司新招来派给朱羡周的，他的上一任助理在英姐的培养下已经出去独立带艺人了。当时塞他进朱羡周组的某位大哥也是这么给他画饼的，他信了然后就来了。
　　三天内，被何燕骂了狗血喷头。他就学乖了，什么培养换行，他老老实实呆满一年，然后换个人跟着吧。这个朱羡周看起来也不是会大红大紫的样子。

　　但，燕哥居然被骂了。
　　小白没想到朱羡周只是打电话说了句，没通知到燕哥吗？何燕就能被骂成孙子。看起来形势有变，他翻开前任留给他的交接文档，在堵车路上也抓紧时间多看几眼。
　　他是车上第二个庆幸堵车的人。

　　只是堵车也未免太久了，后头的司机都忍不住鸣笛催促。
　　秦朗坐在车上急的一头汗，上车前刚补好的妆都白费。

　　-半个小时前-
　　李桀手上动作不断，越翻秦朗越坐立难安。“桀哥，你能不能别翻了。”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怪我怪我，我一看是古偶就特焦虑你的身材。”
　　她随手开了瓶车里自带的矿泉水，压下想要呕吐的感觉。李桀是为她好，才巴巴地租了一辆MPV，她总不能挑三拣四还说坐不惯电车这种矫情话吧。“不是，减肥真的还好啦。我会努力的，桀哥。”

　　刚说完几个字，司机师傅的刹车又让她心里翻涌，拧开瓶盖想再喝口水压压。没想到司机又是一个急刹车，整瓶水倒在了车里。
　　还没等她增生这是不是要加钱的烦恼，理智告诉她，好像是撞车了。
　　“我先下去看看。”
　　“我也去！”秦朗掸掉赞助服上的水渍，想要出去透口气。没想到被李桀一口拒绝，“你别去。高速上今天人不少呢，万一拍到你怎么办。坐着吧。”
　　可是她这种刚出道没两个月的选秀失败小偶像，到底有谁认识？秦朗说不出这样的话，她是看见李桀有多努力的。她的梦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二人共享的星空了。
　　她不能否认这片星空的光辉。

　　肇事司机和李桀都已经下车了。司机负责认错，李桀负责谈赔偿。秦朗坐在车里，越等越着急。
　　好在虽然被撞的师傅喋喋不休，非要和司机理论清楚，但交警很快就来了。

　　李桀打了个电话过来，“戴好口罩，下车。”
　　她照做下车，看到后方密密麻麻的堵车，心里愧疚得很。要不是她，这些人也不会在高速上浪费时间。
　　李桀连她道歉的时间都没给，直接把她塞进了警车里。肇事的MPV要跟着去处理事故，肯定是不能送她们去横店的。李桀拜托交警把他们丢在离此地不远的服务区，他再联系车子。

　　还好，已经是十月的中下旬，天气有些微凉。人来人往的服务区，秦朗站在角落里戴着口罩不显得突兀。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李桀终于找到一辆在附近的车子，但可惜只能塞进秦朗一个人了。他不想秦朗暴露在公众之下，满心想着赶紧把她送走。
　　“行了，你站这儿。等会儿车就来了。”他站在停车场边的草坪里给她指挥，顺便还叮嘱了几点上车注意的礼貌。毕竟车里还有其他艺人。
　　临时来了个电话，他一看来电提示，边接起边往后退，“是辆黑色的MPV，等会儿停这儿的。来了我给你打手势啊。”
　　秦朗点头，用余光看着李桀越走越远。

　　服务区入口处转入一辆黑色的MPV，秦朗回头看李桀，他还在打电话呢。
　　可就秦朗转回头的一分钟内，紧跟着那辆MPV后面又来了一辆MPV，也是黑色的。
　　然后从另一侧的入口处又转入一辆MPV，还是黑色的。
　　三辆车还都停在了她脚前的那一遛停车位里。
　　她回头看李桀，他一边踢草一边打电话呢，无暇顾及她。三辆车在眼前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秦朗不能忽视。只好掏出手机预备打电话给李桀。

　　黑色MPV内。
　　蒋菘刚从海外音乐节回来，正在倒时差睡觉，车内保持绝对的安静。此刻竟然听到经纪人黄哥和助理兔子在嘀嘀咕咕。
　　“黄哥，那好像是私生。”
　　“哪个？”
　　“完了，她掏手机了，不会是喊人过来吧。”
　　“兔子，你快下去赶走她。”
　　“哥，我战斗力不行啊。上次那个私生把我推倒了我还请病假半个月呢。”
　　“招你有什么用！”黄哥吧唧着嘴，自己下了车。
　　蒋菘已经醒了，但他习惯了黄哥处理好这一切。他不用过多烦心。

　　黄哥走到了秦朗面前，她仍是低着头联络李桀。“别装了妹妹，把你手机给我。”
　　秦朗摘下耳机，轻轻地“啊”了一声。
　　黄哥私生见多了，习以为常：“不给我也行，你当我面把照片都删了。”
　　“你在说什么啊？”
　　“装糊涂？”
　　“我没装啊，我在这里等车呢。”秦朗此时尴尬极了。
　　黄哥被她逗笑了，“妹妹，谁在高速服务区等车啊？你当这是市区大马路，你打滴滴呢。行了，我看是你们私生有更新话术了，快把手机给我！”
　　秦朗终于捕捉到了谈话的细节，“我不是私生。我连车里坐谁都不知道。”
　　“那你也得把手机给我检查。”
　　“凭什么？你是警察吗？”

　　两人的争论声音越来越高，惊动了其他两辆车。
　　何燕下车抽烟，站在路边草坪上，看了眼自家离得最远的一辆车，估摸着和自家无关。想到这儿，他深吸一口尼古丁。搞笑么，朱羡周能有私生？

　　秦朗和黄哥说不清楚，拖着行李箱就要往旁边走。黄哥谨慎地看了眼四周，还是有些围观群众的，不好跟她拉扯。
　　只好跟在后面苦口婆心，“姑娘，我没恶意，你给我看下就行。我也是讨口饭吃。”

　　明月坐在车里玩手机，突然停下了，十分严肃地看着小黑问：“我当时真的买的不是三蹦子吗？”
　　“啊？”
　　“我怎么连外面吵架的声音都能听见。”
　　小黑探头一看，“陈叔下车上厕所去了。门忘记关了。”
　　“啊？你去关门。”
　　小黑二话不说，开始收拾起腿上的诸多文件和设备。明月看着都烦，“行了行了，我下去关门。”
　　“不太好吧，姐。记得戴口罩。”
　　明月翻了个白眼，裸着一张脸就出去了。

　　秦朗拖着箱子根本走不快，黄哥在后面步步紧逼。
　　“你放过我，行不行。我真不是私生！”她停下转身，冲着黄哥喊。余光瞄到一颗从车尾探出来的头。
　　“明月？！”她失声说到。

　　完了完了完了，让你看戏。
　　明月迅速地缩回头，慌忙之下先关了驾驶室的门，再伸手按动后座的自动门，竟然打不开了。
　　车里的窗帘是全拉满的，她压着嗓子喊：“小黑！小黑！”
　　车里的小黑接了一个Jessica的电话，正耳机通话中呢。

　　“明月？”黄哥听到她喊，也跟着转过头来，顺着她的目光往两辆车中间找去。
　　明月双手从上摸到下，这套羊绒套装竟然一个口袋都没有，不过就算有，她也没有塞口罩，只是这样更不安而已。

　　“嗡”熟悉的开门声，却不是来自她眼前，而是背后。
　　“明月？”背后也有人在喊她。
　　但声音太好听了，她决定回头看看。“Chow？”她情不自禁地喊出在美国时的名字。
　　朱羡周笑着点头，朝她伸手，“先进来吧，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
　　明月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就跨了进去。在黄哥走进来之前，她听着电动门勤恳地嗡嗡关上。

　　朱羡周说的对，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明月道谢之后，立刻伸手，“可以把你手机借我一下吗？我要联系下我助理。”
　　“你记得号码？”
　　空气被吸收进松软的棉花里。小白在后座不敢吭声：小老板，这话有点冒犯吧。
　　明月愣了一秒，像是课堂睡觉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摇摇头，抿住嘴，企图得到一点老师的同情。

　　朱羡周不着痕迹地笑了，“小白，在剧组的后勤群里找到明月的助理，发信息说声，她在我们车上。”
　　小白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表现的，清清嗓子，“好、好的，周哥。”

　　“谢谢你们啊。我刚刚，下车有点事儿，然后...”明月不知道该怎么合理化自己看热闹这件事，但又要解释。
　　“不用说。”朱羡周环顾了四周，“小事而已。”
　　明月有些尴尬。跟朱羡周虽然早年相识，关系匪浅。但入行这些年，就算在同一个圈子里，他们连微博点赞都默契地忽略过彼此，在其他人面前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车外。
　　李桀挂掉电话，回头看秦朗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幸好她的行李箱是粉色，很显眼。但看着她好像被一个男的在跟踪，他从远处狂奔而来。

　　秦朗看到黄哥对明月的态度，突然福至心灵撒了个小谎。
　　“我是演员，我和明月姐是一个组的。不信你去问她。”

　　小黑挂断电话才看见微信里的消息。
　　他边大惊失色地开门下车，边打电话给小白定位找明月。
　　他没敢跟Jessica说明月被商务车关在门外的事情，匆匆挂断电话也还是被她骂了一通。
　　两全伤害取其轻，他还是懂这个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