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星呀走迷宫》默剑

6、第五章

　　回到小镇的第三天，两人决定久违地睡个懒觉。

　　但主要还是因为昨晚喝了酒又睡不着，于是两人小声聊到了大半夜。

　　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的心跳都有些快，哪怕只是喝了两口的安青明都如此觉得。

　　他们从宋远行的家庭、经历，聊到了安青明初高中的生活，又具体聊了聊两人是如何认识的，接着又感叹家庭环境对人的影响，而后又谈起了严鸿宇的学习生涯，家里有些什么人，都是什么样的性格，越说越让安青明好不羡慕，但随后他又知足地表示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

　　总而言之，夜晚的单独相处让两人有了更加深入的交流。

　　而时间也总是挑这种人们沉湎之际悄悄溜走，于是当两人意识到时，已是鸟鸣鸡啼。

　　吃过午饭，外婆照例约了几个牌友出去打牌，外公则是去十多公里外的一处堰塘钓鱼，下午就只有安严两人在家。

　　安青明决定先去睡个午觉补补眠，却听手机发出“嘀嘀”两声，是一条来自宋远行的消息。

　　宋远行：【下午有空吗？】

　　安青明：【下午还没什么安排】除了补眠

　　宋远行：【那下午出来一趟？就老地方】

　　安青明：【我问问严鸿宇】

　　宋远行：【别，就你一个人，我想问你说点儿事情，不太想在别人面前说】

　　看到这条消息，安青明转头看了看屋里坐在地铺上刷手机的严鸿宇。

　　安青明：【行】

　　“一会儿还睡吗？”安青明走进卧室问道。

　　“应该不了吧，我怕晚上又睡不着。”

　　“我下午有点儿事得出去一下，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严鸿宇认真想了想，回到：“那我下午自己出去转转吧。”

　　再多的问题严鸿宇也没有问，不管怎么说每个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下午三点。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两人镇上唯一一所学校后面的小池塘。

　　学校分为小学部与初中部，而顺着初中部那栋楼旁的小操场走个十几米有一个被草丛遮盖的小洞，从这个洞里钻进去便是宋远行口中的“老地方”。

　　这里的站地面积不大，但胜在鲜有人知，很是隐蔽，而池塘对面曾经是一片没有开发的荒地，也很少有人经过，于是年幼的两人就常常躲藏在这儿。

　　可是如今安青明已经二十岁，那个小洞对于他现在的体型还是十分迷你了。

　　但好在，在付出蹭脏衣服这一代价后，安青明还是成功进去了。

　　空无一人，宋远行还没有到。

　　于是安青明安静地拿出了准备好的笔记本垫在一块儿较为光滑的石头上坐下，正如初中时那样。

　　池塘对面已经盖起了小楼，沿街也有了些店铺，路边种上了一排柳树，茂密的绿色枝条随风摆动，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湖面，好不活泼。

　　因为接近水边，安青明也能闻到一些来自池水的气息。他眼神向下，青苔沿着水面与土壤的接壤处生长，将两道势力分割的同时又保持着平衡制约。

　　不过光是等待也确实无聊，安青明挑选了一块儿石子，随后站起来，找好角度，随即手臂像一把锋利的剑身向空中划去，紧接着，水面上泛起六道涟漪，然后在安青明的注视下慢慢消失……

　　“有进步啊！”

　　安青明回过头，看到了准时到达的宋远行，只是后者面色不佳。

　　安青明腾了腾位置，从笔记本里撕了两张垫在自己的旁边，示意宋远行坐下说。

　　可宋远行还是被安青明刚刚的行为激起了玩儿心，也选了块儿石子朝水面一扔，一道、两道、三道……

　　他打水漂之神的称号就此隐没……

　　“咳咳，昨天晚上喝多了，现在状态不好。”他捏了捏嗓子解释强行解释到。

　　看着他这个样子，安青明算是放心了一些。这孩子哪怕身体还没恢复，但表面上还是精神正常的。于是安青明也无所顾忌地问：“你想问什么，我肯定知无不言。”

　　“咳咳。”宋远行又咳了两声，然后不知所措地四处看了两眼，这才坐下小声地问：“昨天晚上，我喝醉之后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安青明假装思考：“你说的胡话是指什么？是问我以后的打算还是你家里的事？”

　　“我说我家里什么了？”宋远行听到这儿开始着急了，脸颊也憋得发红。

　　“你说王诗桃是你爸给你介绍了的对象，花了五万块钱。”

　　“我去！我说这了？”宋远行抱头哀嚎，本来就疼的头现在已经裂开了。

　　“对，你还说你不喜欢她，然后就是一直在抱怨。”

　　“啊啊啊啊啊你可千万别跟我爸说啊！”一通哀嚎后宋远行转而摇着安青明的肩膀哀求。

　　安青明只觉天道好轮回，昨天是他摇宋远行，现在轮到宋远行摇自己了……

　　安青明一把握住宋远行的两只手腕然后向中间一合，使宋远行做出一个双手合十的作揖之态，然后才说：“我跟你熟还是跟你爸熟，我跟他说这干嘛？”

　　可这一举动不知让宋远行又想到了什么，他先是一愣，然后刚刚淡下去的红色突然又窜上来脸颊，甚至耳郭也带了点儿。他似乎想问点儿什么，可原本直视着安青明的眼睛突然移开，就像同极相斥的两道磁极一般，努力想要接近却总是在放手的那一刻弹开。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直视的想法，缓缓开口：“我昨天晚上……还说什么了吗？”

　　“嗯？”

　　“就比如……我喜欢谁之类的？”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微不可查。

　　安青明再次陷入沉思，修长的手指轻磨着下巴，努力回忆着，好半天，他才正色开口：“应该没有吧，你小子，居然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安青明的话，宋远行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只是脸依旧是红色。

　　“倒是有喜欢的人，挺久了，但不能告诉你。”

　　“我也认识？”

　　“……算是吧。”宋远行的目光移向远处，比平时跳得更快的心脏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安青明不再继续问下去。

　　他知道宋远行说的是谁，他担心自己如果刨根问底，哪怕宋远行不打算真的说出来，也不排除逼急了气氛合适就脱口而出的可能。

　　索性他就直接闭嘴沉默。

　　池边的清风吹拂着宋远行发红的脸颊，清凉畅快，正如旁边的人此刻带给自己的感觉。有时候，某个人光是待在他身边，哪怕一句话不说都能吹走他心中的阴霾。

　　这样的时光对宋远行来说难能可贵，片刻之后，他也不再知足于就这样安静地虚度光阴，他还是想说点儿什么，于是他想到了之前在家里的储藏室翻到的那本书。

　　或许那是本书吧，但更像是一个小册子，不过巴掌大，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纸张老旧发黄，似乎轻轻一碰就能碎掉。

　　于是宋远行随意开口问道：“安青明，知道我们镇以前是个什么吗？”

　　安青明不解：“是什么？”

　　宋远行按照自己在小册子上看到的那样说：“是一个能够实现愿望的迷宫。”

　　安青明：“？？？”这小子是酒还没醒吗？

　　“不是，你听我说。”宋远行失笑，他很难在安青明脸上看到这么无语的表情，但他也能理解，毕竟要是谁突然这么跟自己说，自己只会觉得对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要不是对方是安青明，他自认也说不出这种话。

　　“你就当是某种传说，或者怪谈啦这种。”他解释到。“我之前在我家储藏室翻出来了一个小册子，像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上面画了一个迷宫！”他突然又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说啊，我当时看着眼熟所以稍微研究了一下，那迷宫的走势跟咱镇子的街道走势差不多！”

　　安青明还是有些无语：“然后呢？”

　　宋远行继续说：“那上面有说明的，我就看了个大概，反正大概意思应该是晚上十一点按照上面的路线顺利走到终点的两个人，就能实现愿望，哦对，全程还得举着蜡烛！”

　　“你真信啊？这都什么年代了？”

　　宋远行望天：“没，就是觉得以前那些人挺有意思的，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东西上。”

　　安青明跟着轻轻叹了一声：“毕竟是人，有信仰很正常，哪怕是给自己一些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嗯。”宋远行双手托着脸。“你说，要是真有这种好事就好了……”

　　“是啊，要是真有这种好事，那也是我应得的。”安青明一笑。宋远行愣住，他回头看了眼安青明，也跟着笑起来，附和着：“对，你应得的！”

　　一下午很快过去，先有严鸿宇打来电话问安青明在哪儿，后有外婆打来电话问安青明和严鸿宇回不回去吃饭，一一回答之后，安青明和宋远行说明自己得回去后，两人便再次钻出了迷你小洞，给身上的灰增添了一份层次感。

　　出校门之后两人还能同一段路，但因为早先跟严鸿宇说好了在学校大门口等着，于是两人也没有再走动，只是站在原地继续聊着。

　　可很快，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是个大概五十多岁的男人，体型偏瘦，头发不多，但也算不上稀疏，白色的背心就着汗水贴在身体上，此刻提着一袋子菜正朝着某个方向走去。经过两人时，男人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透过镜片细细打量着两人，准确来说是打量着安青明。

　　突然，男人开口喊道：“安青明？”

　　安青明自然早就注意到男人的目光，但没打算理会，这会儿见男人先开口了，于是也投去了目光，这一看，安青明也有些惊讶。

　　“唐老师？”

　　“小安，真是你！”唐老师看起来很高兴。“好几年没见着了，听说你去外面读大学了，我就知道以你的成绩上大学不是问题！”他上下打量着安青明，目光中满是赞许，而后伸手拍打着安青明结实的手臂，就像一个慈父对待许久没见的孩子一样。

　　“都长这么大了。”言语中皆是时光唏嘘的感叹。

　　只是这细小的动作刺激到了安青明，他用另一只手弹开了唐老师，而后在被拍的那只手臂上上下剐蹭，就好像想要把什么东西给剐干净。

　　唐老师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随后又想起来什么一样，一脸沮丧，语重心长地对安青明说：“小安啊，你是不是一直对老师有什么误解？”

　　“没这种事。”安青明的语气依旧平稳，只是没有再笑。

　　“小安呐，其实我当年就察觉到你一直不太待见我，但是我毕竟是个老师，我得以学生的成绩为重，你得理解老师，老师当时也不是针对你……”

　　唐老师还在坚持不懈地说着，宋远行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飘荡，他跟安青明初中才认识，并不清楚安青明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在小学的时候受到了更严重的区别对待。但就算宋远行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听不下去面前的对话了，因为……

　　“老师，安青明成绩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唐老师一时语塞，然后瞟了一眼一旁的宋远行，正想问后者是哪个班的，结果只觉得旁边这个人也分外眼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装模做样地抬了抬眼镜后才缓缓开口：“你是……宋远行？”

　　宋远行沉默两秒：“老师您认识我？”他虽然知道这是小学时的教导主任，但这人没教过他那个班，怎么就被认出来了？？

　　“嗐，咱们学校也不算大，作为一个学校的校长，学校有哪些学生我还是知道的！”唐老师，哦不，唐校长又洋洋得意起来。

　　安、宋：“校长”两个字才是重点吧，当年你可只是个教导主任。

　　安宋二人不想再听这不知什么时候新上任的校长在这儿吹嘘自己的光荣事迹，但一时也没什么理由离开，只能开启两人混合双防加敷衍战术等待契机。

　　很快，契机来了。

　　这只是这契机不是严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