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星呀走迷宫》默剑

12、第十一章

　　回家的路程十分顺利，整个过程中司机的状态都非常好，甚至在安青明都忍不住睡了一觉之后，那位司机仍旧精神抖擞。

　　再睁眼时已是黑夜，好在直到开到小镇入口处导航都还能用。而在进入小镇后则由安青明指路导航，没几分钟就来到了安青明家楼下。由于小镇里的交通查得并不严，所以严鸿宇便直接与其他车辆一同停在了街边。

　　到家时已经快到十点，外婆已经热好了饭菜等着安青明，可当她开门看到安青明身后跟着的严鸿宇时，眼神变得有一丝复杂。

　　“外婆好。”严鸿宇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外婆点了点头，却看着安青明问道：“怎么小严也跟着你回来了？”

　　安青明回答：“我想早点儿回来把笔录做完，然后一起找找宋远行，所以让他送我回来了。”

　　“这样啊……”外婆欲言又止，眼神在两人身上飘忽不定。客厅的外公见他们站在门口不动于是边朝这边走边喊着：“咋都站在门口不进来，哟，小严也来了，都快进来把饭吃了再说！”

　　就这样，安青明与严鸿宇进了屋随便刨了两口饭后便又出门了。

　　下午安青明便让外婆联系好警方，说自己晚上到了就能去做笔录，只不过当时没有提及严鸿宇会和自己一起回来。

　　“对，就是这样。”面对警|察的询问，安青明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包括那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游戏”。“我当时觉得他可能精神状态有些问题，不然就是信了什么奇怪的组织。至于王诗桃，我确实没什么接触，可能她的失踪和宋远行确实有什么关系，但是宋远行也没跟我提到过。”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难以理解，这么多年来他们可从来都没听说过镇上有什么邪|教组织，镇上甚至连信教的人都不算多。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打假封建迷信的事情都经历过好几拨了，这根正苗红的年轻人怎么还会有信这些东西的？

　　安青明当然也知道自己所说的东西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他们是我朋友，我也希望早点儿找到他们。”

　　“好的，我们了解了，感谢你的配合。如果之后还有什么新的线索，希望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安青明点头：“好的，我应该会在镇上待几天，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我。”

　　双方达成一致后，安青明便出了警局，去与在车上等着他的严鸿宇汇合。

　　在安青明走后，两位警|察都心累地叹着气整理笔录。

　　几分钟后，那位年长的警|察向后靠在了椅子上，率先开口：“小赵啊，你也是运气好赶上了，刚进来就碰到失踪案，我们这镇上怕是十多二十年才遇得到一起唷……”

　　那名叫小赵的警|察挠了挠头，无奈苦笑：“陈叔，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怎么才能找到失踪人员。”

　　“也是。”陈警官又叹了口气，转而问道：“话说回来，你怎么看刚刚那小子说的话？”

　　小赵：“我觉得不太像信了什么教，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更像是去了什么没人的地方然后……至今没被发现。”他不太想直接对那两名失踪的青年下最后通牒。

　　陈警官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但他们从镇长报警以来一直在四处搜寻，虽然到目前为止因为人员有限，搜索的地方不算太多，但也算是尽力了，直到那个长得好看的青年来做笔录的一个小时前，他们都还在找人。

　　一时间身心俱疲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笔录也整理完毕，小赵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突然被陈警官喊住：“下班了啊？”

　　小赵回答：“没，我想先去把线索再整理一下，看能不能再有什么新的发现。”

　　陈警官却是一副语重心长地说：“时间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吧。”

　　小赵皱眉回头：“不着急，现在人没找到我也睡不好啊。”

　　陈警官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继续劝说：“小赵啊，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在当下找到结果的。”他拍了拍小赵的肩膀继续说到：“就比方说，二十多年的那个失踪案。”

　　小赵安静地听着。

　　“那会儿估计你也就五六岁，失踪的也是一男一女，当时监控还没有全覆盖，我们只能靠人力找，白天找晚上也找，找了半个月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结果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人情侣就是私奔了，半个月之后才跟家里人说，之后还每个月给家里人按时打钱，你说说，要是他俩早跟家里人说不就完事儿了吗？让我们辛辛苦苦找半个月？不是我说，有些年轻人那就是有毛病……”

　　他越说越气，最后直接骂了起来，甚至牵连到了现在这个案子上。

　　但小赵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在努力回想着二十多年前的那桩案子，虽说他没有亲身经历，但总归看过卷宗，知道些细节。这两天他还专门重新研究了一遍，他清楚地记得，在二十多年的那桩案子里，两名失踪人员失踪前是带走了部分行李的，当成私奔考虑也算是合乎逻辑，只是一直没联系上人，也没人看见两人出去，这才按失踪的方向在找人。

　　可是……

　　他怎么记得当时失踪的一共有四个人呢？

　　不对，是四个人吗？还是两个？

　　还是……

　　小赵站在原地沉思了很久，大脑中的记忆被他翻来覆去地查找着，直到最后连陈警官都注意到有些不对劲叫了他一声，他才一脸迟疑地问了句：“陈叔，咱镇子上……有发生过失踪案吗？”

　　时间好像被什么东西切割了一般，将上一秒和下一秒完全分开，不再重叠。

　　只听陈警官很自然地点了根烟回答了一句：“没有啊，怎么了？”

　　已经将近凌晨，镇上的风吹得人凉飕飕的。

　　回到家后，身心俱疲的安青明很快便洗漱睡下了，严鸿宇此时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连续开车带来的疲惫，很快地进入梦了乡。

　　可安青明睡得不算太好。

　　他只觉得自己一直处于半梦半清醒的状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失眠还是在做梦。

　　但他梦到了宋远行。

　　在梦里，宋远行在一处砖石堆砌的地方，安青明看不清那是哪儿，只知道那地方的光线比自己家里还要糟糕百倍。

　　但安青明径直走了上去，他悬着的心在看到宋远行的时候终于放下了。

　　宋远行没事，人还在，那就行了。

　　于是他抓起了宋远行的手臂往自己这边拉，一边十分庆幸地说着：“我就知道你没事，你可把我害惨了。”

　　但手被宋远行一把撇开。

　　面前的宋远行再没有了以前松弛的样子，脸上挂满了泪痕，十分急切地把安青明往后推：“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回来了吗！都说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快回去！”

　　梦里的安青明并没有因为宋远行的举动疑惑，反而情绪和宋远行达成了一致，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让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乎有什么不详的东西正在逼近，某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就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在哪儿？背后吗？

　　安青明下意识转过头去，可身后除了砖石堆砌的窄小通道外什么都没有。

　　是啊，什么都没有，一定是这两天精神太紧张了。他松了一口气再转向宋远行。

　　“你先跟我回……”话还没有说完，安青明便愣住了。宋远行原本呆着的地方，亦是什么都没有……

　　人呢？

　　恐惧感再次窜上脊梁骨，安青明不禁打了个冷战，思索再三，他决定往那条昏暗的砖石小道中走走，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宋远行，他一边走着一边喊着宋远行和王诗桃的名字。但空荡荡的走廊中，只有自己冷淡的回声。

　　安青明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声音这么冰冷……

　　“宋远行！王诗桃！”

　　他依旧喊着，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试图让声音传播得更远，可无论声音有多大，都被那砖石墙壁隔绝反弹。似乎整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终于，安青明发现自己迷路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砖石小路变成了完整的水泥走廊，就连头顶都被砖石密封，连只鸟都飞不出去，更别说安青明了。

　　怀着恐惧和惊悚的心情，安青明在这四通八达的走廊里走了很久，可不管是原路返回还是向深处探索，走廊的尽头依旧是其他的走廊，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连时间这个概念都迷失在其中……

　　绝望感逐渐漫上安青明心头，好像每走一步都会让他陷得更深。

　　他突然间很想哭，可从小到大的不爱表达情绪的习惯让他哭不出来，多年来积累在心中的负面情绪像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气球抵在他喉咙与鼻腔间的连接处，让他喘不过气来。

　　“……外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他的嗓子竟因为一直大喊而哑了。

　　“有没有人……”这下，终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我想出去……”依旧一片死寂。

　　“……有谁能……严鸿宇……你快给我出现啊……”他真的要呼吸不过来了，心中的祈求逐渐与绝望融合。

　　泪水，终于冲破了多年的禁锢淹没了眼眶，在这一刻，没有人看他，更没有人在意他，他可以想哭就哭了。

　　没有逻辑地，安青明突然明白为什么宋远行的脸上满是泪痕了，他想，如果自己也是宋远行，亦会如后者一般。

　　只是绝望中，安青明最后朝前看了一眼，可也就是这一眼救了他。

　　在模糊视线范围里，在走廊的尽头，在自己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身影，是严鸿宇。

　　于是安青明抱着最后的希望起身，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严鸿宇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就算找到了严鸿宇又该怎么出去，但那一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往前走！

　　就这样，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而似乎因为他的这一举动，前方的严鸿宇也有了回应，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些什么。

　　“青明。”声音很小，却能穿破厚实的空气墙。

　　“青明，快……”后半句话安青明听不清，或许是叫自己快过去吧。

　　“快……”还是听不清。

　　“快……”他到底要说什么？

　　虽满心不解，但求生的欲望更加强烈，直到严鸿宇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终于听到了那句完整的话。

　　“青明，快醒醒！”

　　安青明猛然睁开眼，而他的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是严鸿宇那张熟悉又焦急的脸。

　　刚从噩梦中逃脱的安青明尚心有余悸，慌张与痛苦相互交织，想说的话堵在心口，身心的一切反应最终让安青明不由分说地抱住了眼前的人。他将脸埋在了严鸿宇的肩上不停啜泣着，用泪水打湿了严鸿宇的肩膀。

　　严鸿宇只安静地陪伴着，用手抚上安青明的后背以回应，希望以自己的热度给予安青明安全感。

　　而这温暖的触感确实是一剂良药。

　　但对于安青明来说，这个微不足道的回应更像是一根针。

　　一根扎破气球的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