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匠：青烟破长安》糖拌古今

81、青烟尽

　　杏花村的晨雾未散，张启在无字碑前发现了一筐新炭。炭块上歪歪扭扭刻着"宥"字，边缘残留着熟悉的牙印。他拾起一块，炭灰簌簌落下，在掌心拼出"归去"二字。

　　程处默的铠甲晾在溪边青石上。晨露顺着麒麟纹路滑落，在石面蚀出骁骑营的番号。将军蹲在水边，忽然掬起一捧溪水——水中游弋的并非鱼虾，而是几尾由碧色萤火聚成的小鲤。

　　七娘的发簪不见了。祠堂檐角的风铃却无端响起，铃声指引众人来到废弃炭窑。窑口新砌的通风孔上，赫然插着那支银簪，簪头的铃铛里塞着片杏花瓣。

　　"这通风孔......"阿罗本的琉璃镜映出孔内构造，"是宇文恺的手笔！"镜光所照之处，窑壁鱼鳞砌的砖缝间，竟生出了细小的星形草。

　　正午时分，里正带着村民祭窑神。三牲供品刚摆上，祭坛突然塌陷，露出底下埋着的樟木箱。箱中《天工录》残卷上，靛蓝墨迹已褪成普通松烟色，唯"炭火通天道"五字仍闪着紫金光泽。

　　张启翻开残卷末页。泛黄的纸面上，有人用炭条新添了幅小像：少女蹲在炭堆前记账，身旁站着穿胡服的匠人，两人共执一柄木工刨。画角题着"青禾与父，贞观七年补"。

　　程处默突然大笑。他扯开衣襟，心口的星图疤已化为寻常伤疤，唯剩几点碧色萤火在痂皮下游走。将军舀起一瓢新酿的菊花酒泼向半空，酒雾中浮现出三百骁骑营将士的虚影，每人胸前的"宥"字都在阳光下燃烧。

　　暮雨忽至时，众人在祠堂避雨。梁间悬着的长安水脉图突然坠落，霉斑构成的"宥"字节点上，齐齐绽出星形草花。七娘腕间的玉珏自行碎裂，鎏金溶液在青砖上流淌，最终凝成个振翅欲飞的鸾鸟图案。

　　子夜更鼓响过三遍。张启独自站在溪畔，怀中的铜符彻底化为齑粉。紫花中的萤虫振翅而起，尾焰在夜空拖出长长的光痕，恰似当年太极宫上消散的青烟。

　　杏花簌簌落满肩头。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像是某个丫头拎着炭筐跑来。回头望去，唯有月光下的新炭静静燃烧，跃动的火苗在春风中舒展，温暖了一整个盛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