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紧闭的房门内,纤细的身影来回踱步,时不时晃到窗台,眺望空无一人的室外。攥着帕子的双手早被汗水洗涤,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得她一阵张望。
温情二人告别李仙儿,刚回到西厢房所在的后院,徐美美就忐忑不安地迎上来,问出了她心中憋了半天的问题。
“你们没被发现吧?”
“姐姐。”徐青青脸色难看,张口又闭上。徐美美看懂了,顷刻间摇摇欲坠,被温情一把扶住。
“没这么严重,我们这不是全须全尾回来了。”虽然还感觉到脖子上一股遗留的寒意,但温情也深知无法改变的事实,只能尽量往好处想想,至少别那么慌张。
徐美美却已经听不到她的话,她自顾自地敲着手心懊恼:“私闯乾坤殿是要被逐出岛的,你们这样轻率举止,我早该拦住你们。”
徐青青顿时也没了主意,他们是被李仙儿救了没错,可看那几个人不是省油的灯,和李仙儿貌合神离并不对付,这事情恐怕是瞒不住的。
“姐姐,那怎么办?”
温情却抓住徐美美话中的关键词,表情全然停滞:“你说会被逐出岛?”她嘴角扬起极小的弧度。
“我们能出岛?”
徐美美哪里察觉得到她的异样,还以为终于晓得害怕,没好气地睨她一眼:“眼下我是没有办法,你们自求多福吧。”她是生气的,徐青青贪玩从不听她劝,料想早晚会有这样的祸事发生。
“姐姐,你可要帮我们想想办法。”
对比徐青青的六神无主,温情诡异地安静下来。
可惜没等她们过多交流,先前被催眠的侍卫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同他们一起进府的“兄弟姐妹”。瞧见三人不在房内呆着,侍卫毫不客气地把刀架过来。
“乱跑什么,还不快过来?”
哪里还敢违抗,三人鹌鹑似地吊在最末,徐青青脸色发白,就差在脑门上写上“东窗事发”四个大字。
没多久发现只是将他们带到前厅,佝偻着背的老仆他们是见过的,另外一个行色匆匆,气场不似寻常人。
温情在他过分茂密的胡须上扫了一眼,须臾接收到那人凌厉如刀锋的视线,不知怎地竟让她有些发怵,这才听到旁边议论纷纷。
“是温长老!”
“不知找我们来是什么事,当真能让我们进内殿不成?”
“哪有这等好事?”
“且看且看。”
原来是原身的父亲,怪不得会有这样奇异的感觉。温世书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多久,是那种位高权重之人统一的严肃形象,以至于温情都没法确定他是否认出了自己。
不过这都不重要,对她来讲,也只是个陌生人。
“诸位,稍安勿躁。”温世书背着手,眼神扫视一圈,微微错开步伐,露出身后的高脚凳,和躺在上头的一块凹凸不平的黑铁石。
“是业力石。”徐青青在一旁小声说。
业力石,顾名思义,就是测试业力的石头。修习人将手放在上面,等到释放光芒,观其颜色多少及光亮程度,直到稳定不变,就是测试完毕。
“想必诸位来之前都有所耳闻,只要能通过此物的测试,我会向岛主请示,让诸位进入内殿修习。”
此话一出,大家都喜出望外,连一向羞涩的徐美美都铆足了劲。
徐青青更是蠢蠢欲动,扭头见温情一脸寻常模样,还以为她惊得没回过神。
“请吧。”没有太多的前奏,尽管温世书表现得很沉稳,但通过他紧抿的嘴唇和僵直的身躯,温情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
第一个测试者是个很瘦的男子,兴致勃勃地上台,却被充当背景板的老仆拦住。示意屏风后两小厮现身。一个捧着水盆,一个端着木板,上面摆了些小东西,温情踮起脚都看不清楚。
男子有些迟疑,他没有见过这种测试方式,但在温长老强大的威压下,还是选择缄默妥协。
他拿起木盆上的小刀将手指划出血,注意到温长老视线紧紧跟随,将手悬空放在业力石上的时候,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不过半柱香,业力石变化莫测,最终停留在一个浑浊的状态。
是极其普通的资质。
感觉到身上那道沉重的视线蓦地消失,温世书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老仆朝他摇摇头示意并未过关。
接下来连着好几个都是这样的情况,以致于轮到徐青青的时候,她慌张到两眼发昏。温情拍拍她的肩膀,全然没被她的焦灼心情影响到分毫。
“喂你有没有注意到屏风后好像有个人?”
徐青青哪里还能管得了这么多,晕晕乎乎上了台阶,有样学样地完成所有程序,也只是匆忙地瞥上一眼。
屏风高过八尺,是一副文人山居水墨图,似乎有个人影若隐若现,但看不真切。
顷刻间她惊喜地发现业力石发出蓝色光芒,虽然有赤色环绕,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的业力居然升了一个资品。
这种情况是极少发生的,若不是有良好的机遇,就要通过不断刻苦的修习。
徐青青欣喜若狂,她断定是因为乾坤殿的缘故,阴差阳错竟让她有这样的收获,瞬间觉得就算被驱逐出岛也值,到了外边的世界保不准还得被人尊称一句大师。
而且中等资品便可进入内殿。
徐青青满怀期待地看向温世书,后者轻轻一瞥毫无表示,老仆居然向她作出请走的姿势。
她顿时不服:“我够格了吧。”
“这个......”老仆看了眼自家主子,见他一副高高挂起的姿态,便明白又轮到自己来圆场,“是这样的,毕竟和寻常的测试不同,我们这次要寻的,是上等资品。”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全场沸腾。
“上等资品?!开什么玩笑?!”
“我们若是上等资品早就进内殿了,这不是存心为难人么!”
“温长老,你到底什么意思?若是没有这个打算,大家趁早散了吧!”
“就是就是!”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老仆抹了把额头,眼见着难以收场。蓦地结界四起,一股浓郁的黑雾升腾,游龙般迅速盘旋在半空中,所有人噤若寒蝉。
“继续。”温世书只是威厉地吐出两个字,那双苍老深邃的眼睛看向人群中,这次温情实打实地感受到了那股压迫的视线。
“请吧,温小姐。”老仆竟知道她身份,对比其他人,的态度更加恭敬。温情却没由来地心头发紧,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对劲。
手指传来丝丝刺痛,没等她自己行动,小厮已经熟练地帮她划了一道,鲜艳的血迹流淌在指尖。
她缓缓靠近业力石,冥冥之中却感到一股莫大的牵引力,沿着她手指向屏风的方向,血迹连成细长的红线。
“她居然是上等业力!”人群中爆发出惊叹,他们都盯着那耀眼的绿光,无人注意到其中一条突兀的红线。
突然不知哪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干咳,温情将视线移到那副山居图上,确认是从这个后面传出来的。
“可是她身上没有半点业力涌动,莫非占着个茅坑不拉屎,这不纯纯气煞人嘛!”
温情自动忽略他们或羡慕或愤怒的言论,所有注意都集中在那根红线上,温世书也一反常态紧张地看过来,竟也死死地盯着那根线,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
“你是谁?”当他问出这话的时候,之前种种猜想都不复存在——温世书竟真没认出她。
老仆汗流浃背,这些人都是他在安排,自然精确到每个人的身份背景。
“老爷,她就是温二小姐。”
温家这一辈人丁稀薄,对外宣传仅仅一个独生女,温二小姐这称呼实在稀奇。
温世书面色却划过一丝难堪:“竟是你。”
“温二小姐,这边请吧。”
老仆愈发恭敬地将她领进廊屋,她趁机瞟到屏风后的白色衫裙。
“那后边是什么人?”
“啊没什么,温二小姐,请进吧。”离大厅越来越远,应当是府上内院,此时向她打开的是一扇房门,然后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推入房中。
“砰——”地一声再度关上,同时响起落锁的声音。
温情:?
“关我作甚?”
“温二小姐,是温家的大恩人呐。”老仆干柴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但很快随着一阵脚步声消失殆尽。
温情又无语又沉默。
她早丧失了大喊大叫的兴致,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被关。不知道的以为她是穿书,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蹲牢房来了。
「叮咚——系统激活中,请宿主耐心等候。」
熟悉的机械音突然出现在头顶,吓得温情差点摔掉手里的水杯。
「触发原主重要剧情——换魂。彼时原主的身体会被夺舍。自主意识不复存在。」
刚从这突然冒出的死动静中回过神,听到它接下来说的这话,温情险些没断气。
“我会死?”
「没错。」
“你是来特地通知我的?”
「是的。」
“那我死了能回去吗?”
「不能。」
“有没有活命的法子?”
「剧情推进缓慢,暂无解法,请宿主耐心等待。」
料想它不会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被关在这里?温家在搞什么鬼?”
「温家长女温宁身患重病,药石无医,温世书寻到换魂禁术,要寻同宗之人中资质最合之人,便能夺舍重生。」
温情恍然道:“这个人就是我?”
“他们大费周章,暗地里居然是这种阴险用心。”
她思索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才发现系统再度消失。
一说剧情推进缓慢,但她不过一个炮灰,定然不是由她主导剧情;又说让她耐心等候,那必然是要她抓住时机的意思。
所以当半夜被一阵敲门声扣醒的时候,她果断选择了敞开门迎接,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衫裙的女子站在门外,尽管黑灯瞎火看不太清楚,但温情还是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认出了她。
是那日向她射箭的女子。
而且这条白色纱裙,她白日也见过,就是屏风后的那人。
不过女子此时面色苍白,嘴唇泛紫。尽管穿戴整齐,神情严肃,还是让人看出她十分虚弱。
脑子里一阵合计,温情猜出她的身份:“温宁?”
那人对于身份暴露未作过多表示,只是意味十足地看了她一眼,转身隐入幽长的廊屋:“不想死就跟我来。”
这要是换做寻常人,知晓来人是要自己性命的,大概是打死不会出去。但温情一向直觉了得,再说她已经被关住,温宁要取她命便不会深更半夜造访。
发现女子问都没问,当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温宁眼底划过一抹驳杂神色。抿了嘴没说什么,大概要保存力气,她所有注意力都用来观察是否有人发现。
温情跟着她来到后花园的围墙下,一颗光秃秃的银杏树矗立在旁边。
温宁:“门外大概还有几个看守,我先前找人灌醉了,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出了府左侧有一条小道,平日没人走。”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帮自己,但温情也没有太多感激,记挂着她先前射的那箭,后背还隐隐作痛,点点头麻溜地撩起裙子往树上爬。
她运动细胞不很发达,好在身形轻盈,没花多少功夫,一股酒味传来,果真看到地上几个醉汉。
白日万里无云,夜里一轮月盘亮得像个灯泡,温情只觉得自己赤身裸体,虽然躲进了小道,却觉得被无数双眼睛盯上。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被自己吞吐的白雾遮盖,后背和额头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热汗,被风一掠过,像是浸润在湿雨中。
不远处的山峦泛起白茫茫的光,要不了多久便是清晨。
周身所有细胞被无穷放大,身后的响动持续而轻微,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有其他人。
她马上想到这个可能。
双腿逐渐麻木的同时,四肢却止不住发抖,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一味地狂奔。
突然脚尖被坚硬阻挡,整个人因为惯性倒下,剧痛瞬间传至末端,双手撑在沼泽地中。
来人从杂乱的灌木丛后现身,身形修长挺拔,月白色长袍裹身。腰间束着一条墨色细带,随风轻轻飘扬,更衬得那人如修竹如松柏。
他背逆着光,双眸隐在暗处意味不明,只唇角一抹极轻微的弧度。
“姐姐莫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