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5、阴谋 ...
-
她们天南海北地聊了许久,华阳与她并排坐着,歪着脑袋倚在她肩头。从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朋友”这个词离她无比的遥远。
可现在,她忽然体会到了这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温热、亲密、惬意,无关于身份,也无关于恩怨。她甚至有些开始依恋这种感觉,于是靠着她的身子越来越近,近到要与她血肉相连一般。
赵宸玉喉咙一紧,对她的过分热情有些无所适从,她苦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肩:“殿,殿下身份尊贵,臣妇哪敢和殿下以朋友相称呢?眼下咱们孤立无援,行事更要细致谨慎,不能逾矩,否则落人口舌,咱们都会有麻烦。”
她这话说得在理,朝廷想叫华阳去和亲,本就是个阴招,他们心知,若是强硬地将个女子推出去挡灾,全天下的百姓们都会耻笑,于是,他们不得不时时盯着她,力图捏造出一个死不足惜的公主出来。
华阳想了想,不情不愿地从她肩头起来:“也罢,都听你的,就算装,我也得装到底。”说着,她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倏地惊起,“坏了,瞿家那个小衙内可是京城有名的长舌头,你跟他借了小厨房给我,他准得到处乱说!不行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见她急得满地打起转,赵宸玉才不禁失笑一声,道:“殿下放心吧,瞿小衙内现在官司缠身,可没什么心思去说殿下的事。”
华阳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两眼茫然地看向她:“他能惹上什么官司?”
丁谢两家的事,赵宸玉早就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因此也不怕叫她知道。
于是她一五一十道:“前几日他的生辰宴上,宗政卿谢大人家的小衙内当众打死了御史丁大人家的儿子,好好一个生日宴,弄得满城风雨,瞿小衙内这会儿,连府都不敢出了。”
“你是说,谢怀春打死了丁惟?”
“殿下怎么知道?”赵宸玉有些意外,她竟记得这二人的名字。
华阳撇撇嘴,见怪不怪道:“没什么稀奇的,丁家谢家不都是护国公的人么,当初护国公辅佐我皇兄,没少与他们打交道,所以我早就知道他们两家不和,如今狗咬狗,也是活该。”
说着,她委屈地抿抿唇,本就没什么气色的脸颊更显几分黯淡。
“可恨,我皇兄如今落得那样的下场,护国公这帮人却什么事都没有,明明是他们在背后背后出谋划策,父皇凭何不罚他们!”
赵宸玉叹口气,上前为她批了件披风:“殿下莫要生气,你还病着,眼下养好身子才是正经事。他们的恶行已经被大理寺查了出来上禀天听,圣上龙颜大怒,这回,丁谢两家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真的?”华阳不太敢信。
赵宸玉笑笑:“千真万确。谢怀春和丁惟当时互相揭短,两家做的龌龊事被好多人听了去,大理寺跟着一查,便什么都查到了,如今谢敏和丁茗元都已入狱,待大理寺和刑部结案,他们的人头也就不保了。”
华阳冷哼一声:“早该如此,最好连那个护国公也一起查了,省得他在背后又使什么阴谋诡计。”
赵宸玉倒是没想到,她这个糊涂公主,对护国公居然也有这样的想法,于是佯做不懂问道:“护国公辅佐了废太子那么多年,功劳苦劳都有,殿下怎么如此恨他?”
华阳满脸厌恶,道:“从前皇兄受他蒙蔽,听了他的话才做下那么多事,可到头来,他却将所有罪行全推到皇兄身上,就说在云州私开铜矿的事,就是他游说皇兄做的,可是他却瞒着皇兄私自寐下那么多黄金,害得皇兄被废了太子,他根本不是真心辅佐皇兄,皇兄是被他利用了!”
说着,华阳语气添了几分惆怅:“你说,他到底是谁的人,会不会......会不会是宁王?”
“宁王是被皇兄害成这样的,他收买护国公去害他也不是不可能......他们都是我的亲哥哥,他们对我都很好,可他们,都想对方死,我夹在中间,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愈发伤感,赵宸玉也不禁跟着感慨万千。敌人再多,只要并肩作战,还能去杀,去争!可骨肉手足自相残杀,才该是世上最遗憾之事吧。
见她渐渐消沉,赵宸玉心有不忍,抬手擦了擦她的泪痕,宽慰道:“殿下先不用这么难过,护国公也未必是替宁王殿下做事的。我听说宁王殿下给废太子下了毒,殿下不妨往好处想,他没有要废太子的命,也许是还念着他们的手足亲情。倘若有一日他自己想开了,给废太子解了毒也不是不可能啊,到时候,不还有两个哥哥同时疼你么?”
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实在渺小,华阳也自然知道是她为了叫自己宽心胡口编出来的,不禁失笑:“你呀,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罢了,如今我也是大风大浪里走过的人了,我能承受得了。只是,我有些羡慕你罢了,你嫁得好,还有一个那么疼你的哥哥,多幸福啊。”
赵宸玉不禁恍惚,华阳羡慕自己,可她要是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也许得庆幸,她不是自己吧。
她略微勾了个勉强的笑:“殿下还是不要羡慕我的好,我这人命不好,父母都不在了,哥哥也刚团聚不久,要是只嫁个普通人,能换和父母兄长平安团圆,我一百个愿意呢。”
华阳心一软,有些酸溜溜的,随后红着眼睛拉起她的手,冲她笑笑:“来日方长嘛,等宁淮川他们这次回来,你也能和你家兄长随时随地见面,过去的事,咱们都不要再想了。”
赵宸玉点点头,过去的事,她握不住,所以不能再想了。但往后的事,她会牢牢捏在自己手里,任何人都不可能夺去。
--
午夜,熵北王军营灯火通明。
北旻的最南端,连接着溧城贫瘠的土地。整个寒冬,这里沦为一片死域,飞禽走兽无一敢在这里停留。
熵北王的大军驻扎在这里,营帐外寒风呼啸,将帐内人说话的声音完全掩盖。
“大王,北旻叱咤中原的时机就在此刻,请大王莫要再犹豫了。”
一个粗狂的声音在营帐中回荡起来,熵北王黑黢黢的脸上爬满褶皱,幽深的眼瞳中布着一层浑浊的迷雾,不知在揣度着什么。
他已经将北旻王幽禁皇城,曾经不可一世的三皇子仓皇而逃,其他皇子们人人自危,躲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为搏民心,他没有直接斩草除根,只是夺了军权,默默等待着那个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的时机。
眼下,大郯贤名远扬的英王秦慎就在溧城附近调查和亲队伍被屠的案子,这也不得不让他们眼馋,手下人坐不住,纷纷提议,刺杀英王。
可是,英王有拓羽军保护,三皇子仗着有黑虎军,不也被宁淮川打得连连败退,如今他刚刚整合了黑虎军和蕤鹰军,还未有过实战,一旦行动,郯旻二国便无和平的可能,到时候正面相对,他能不能带领北旻,一举击溃大郯呢?
因此,到底要不要冒这个险除掉英王,确实需要他好好想想。
艾都大将见他迟迟不应,急得满头大汗,道:“大王,郯人只知咱们要和亲,一定不会想到咱们会突袭,况且他们现在在溧城地界,离郯国边境有足足数十里,等他们支援到了,秦慎早就是我刀下鬼了!”
另一心腹也道:“是啊大王,黄金被人抢了,咱们已经失了先机,而且我们不知道黄金被盗这事是不是他们演的一出戏,也许他们就是不想和亲,在想方设法拖着我们,要是眼睁睁看着英王回了大郯,岂不是放虎归山?”
“是啊是啊......郯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新回来那个大皇子闹得秦征不得安生,郯国能控制住局面的只有一个英王,要是让他顺利继承了皇位,咱们的处境可就难了。”
“是啊大王,下令吧!”
“......”
熵北王被这激情鼎沸的声音吵得头大,他肃着脸比了个“停”的手势。
“杀了英王,和亲无望,我们如何才能补充军需?真打起仗,你们又有几分胜算?!”
熵北王麾下军师是个汉人,此刻正眯起眼,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辩论,直到听见熵北王怒喝着问出这个问题,才悠悠地上前一步。
“大王,军需的确是个困难,还没有行踪的三皇子也是一个威胁,但是比起眼下的难处,长久的被动才是真正的心头大患啊。微臣以为,与郯国二次和亲,得到的好处远不如铲除一个英王要多。”
“至于军需,郯国边境的翼城、溷城,粮仓充足,咱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刺杀英王,等英王一死,郯国必定人心惶惶,咱们便可出其不意去劫粮草,也就能熬过最难的关头了。”
熵北王抬起眼皮,看了看眼前这个胸有成竹的人,道:“军师有几成把握?”
“不说十成,也有八成。”
“好,既然诸位有如此野心,本王也不能做那缩头乌龟,传令下去,各部即刻整顿,明日亥时,蕤鹰军势必取回秦慎首级!”
“是,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