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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连山寨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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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苓儿赶回来汇报时,赵宸玉也不禁有些意外。
今日计划,她的确将丁惟的哮症和瘾疹谋划了进来,听说这两种病无法彻底根除,即便平日养得再好,也有可能复发。因此,她送小衙内的那只京巴和今日的酒都有可能成为他发病的诱因。
只是在她的计划中,她不过是想通过两家孩子的摩擦叫表面融洽实则互相看不对眼的丁谢两家的矛盾更尖锐些罢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正值壮年,且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丁惟,身子竟如此薄弱。
苓儿肃着脸,回道:“听百福楼里的人说,他是被谢怀春推了一把,撞到了头才一下子没能救回来的。不过,我觉着他在跟谢怀春起争执的时候,就已经发了病,否则,不至于一推就倒。”
赵宸玉虽觉惋惜,但很快又收了收自己那仁慈之心。丁惟此人虽不像谢怀春那般张扬,但私下里借着丁茗元的身份欺男霸女,征占田粮也是常有的,所以也不算死得冤。
只是,这么一来,瞿家难免跟着遭殃......
她蹙着眉,又问:“瞿衙内呢?可有连累到他?”
苓儿眉间也染上几分忧虑:“听说衙内吓坏了,大理寺和刑部问话的时候,他都语无伦次不知所云,后来还是在场的其他人作证,说全是谢怀春一人过错,他们才没有为难衙内。这会儿,他已经被瞿家长辈送回了府。”
赵宸玉点点头:“那就好。不过等大理寺验尸时,应该能发觉丁惟发病的事,到时候,瞿家不担大责,小惩也跑不掉的。盯严密些,若是丁家揪着不放,我也少不了出面说和了。”
苓儿努努嘴,一副不甘的样子:“这事儿怎么看都是谢家之过,瞿家顶多是个失察之责,衙内也不会受牢狱之苦,夫人还有什么好去说和的。”
赵宸玉无奈地轻叹一句:“到底是我们利用了瞿家,衙内还小,没经过什么风浪,经此一遭,我难免心里有愧。他好歹叫我一声嫂夫人,将军不在,我总得替他护好他这位小友才是。对了,魏安呢?”
宁淮川这趟去北境,只带走了谢大成,将魏安留下帮着大理寺查案。他们刚走,大理寺便发现了国库的黄金被盗,又查到了几个疑似北旻探子的人,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因此,魏安也不常回府,只是奉宁淮川的命,隔几日回府中巡查一趟。
苓儿回道:“魏安早就跟着大理寺一起去了百福楼,夫人要见他么?”
赵宸玉摇摇头:“先不用,他去了便好,他去,就代表将军和英王也知道了此事。丁家死了个儿子,一定不会放过谢家,这两家多多少少都粘着些污点,若是打起来那就是两败俱伤,护国公一定不愿这种事发生,他想压,咱们也不能让他那么轻易得逞。”
苓儿有些得意,道:“谢怀春当场就被大理寺扣下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不出一日就得传到秦征那里,我就不信,事到如今护国公还能保得了他们。”
赵宸玉没作声,只是嘴角微微扬着。苓儿说得没错,她这一石二鸟之计,若失败,不会暴露自己,若成功,便能不费一兵一卒,一连铲除护国公的两员大将,可谓无本万利。不说苓儿,就连她自己,此刻也是心如晴空,万里无云。
“且让他们去闹腾吧,咱们是隔岸观火,可也要小心,绝不能引火烧身。”
“嗯,苓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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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已经开始服用解药,随着身子一日日见好,她也不由地对那个曾经她最讨厌的女子产生了几分好奇。
即便她再笨,也不会看不出,这个姓赵的女子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眼下身边人她都信不过,她又是个急性子,心里的事一刻也憋不住。
可整个春晖别苑,知道此中奥秘的只有她与连若陵两人,好几次她都想叫住连若陵好好问个明白,但一想到他是宁王的人,就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
就这么自己翻来覆去想了好几日,她才终于耐不住性子,趁连若陵来送膳食时,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你,你认识宁家那个夫人?”
连若陵自打到了这里,与华阳就没说过几句话,与其说是他没有同华阳说话,不如说是华阳一见到他便拉下张脸,全然没有半点感恩之意,于是他也识趣,除了做事之外,从不多说一句。
这日也不知为何,太阳竟打西边出来。他刚刚将她的膳食摆好,便被冷不丁问了这么个问题,但她所问之事,自然是不能叫她知道的,连若陵一时难色上脸,不知如何做答。
踌躇了许久,他才皱着眉摇摇头。
“不认识?”华阳显然会错了意。
连若陵忙又摇了摇头。
华阳见状,不禁费解地嘟起了嘴:“摇头是什么意思?”
连若陵不能作声,只好冲她憨憨地笑了笑。
华阳白他一眼,又问:“那宁王为什么派你来这里保护我?”
“因为你是他的妹妹啊。”连若陵这回开了口。
华阳忙又追问:“那宁王是怎么知道我有难的?赵宸玉告诉他的?他们认识?”
她又绕回了那个敏感的问题,连若陵支吾了几声,又紧紧闭起嘴,只顾着摇头。
华阳问不出什么,满肚子的好奇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搅得她坐立不安。
“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连若陵被她问得心惊肉跳,只好用了个讨饶的语气道:“殿下就别为难我了,你知道得越多,对你反而无益,左右我们不会害你,你就安安心心养病不好吗?”
华阳本不想罢休,但她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人是铁了心不会说,与其问他,都不如直接去问赵宸玉。
想到这儿,她顿时泄了气,但随即,另一个叫她好奇的事情也倏地印在心间。
她眨巴了几下机灵的眼睛:“那我不问这件事,问你些别的总可以吧?”
“殿下想问什么?”
华阳清清嗓子,缓缓道:“你明明是王猛之子,为何又成了车晏将军的养子?连山寨真的是车家军组建的?还有宁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能死而复生,还和掳走自己的连山寨搅合到了一起呢?”
她一连抛出一大串的问题,连若陵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讲起。这件事虽说已经被宁王挑明,但大家知道的不过是结局,至于内情,他们还没有机会公之于众。
随着她的问题,他的思绪也不禁被回忆卷着,陷入暗无天日的漩涡。
“真的想知道?”他的语调暗含几分落寞。
华阳不自觉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认真迎上他的眼神,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连若陵笑笑,心底忽然亮起一束暖洋洋的光。忽然间,他也不觉得眼前人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那么冰冷矜贵。
他搬了一把椅子,正正摆在她的榻前。
“我的确是王猛的亲生骨肉,但我从未当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的父亲只有一个,就是车晏将军。”
华阳缩进被窝里,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着。
连若陵接着道:“当年,狗皇帝蒙骗我父亲,叫他离京执行秘密任务。他说宁王殿下从小文韬武略,是帝王之才,但要担当大任,还需多历练,于是他让我父亲带着车家军在京城周边组建了一个山匪组织,趁宁王殿下出京掳走他,看看他是否能从容不迫,化解危机,还要我父亲将他带上山,好好教导些时日。”
“可是想不到,等到我父亲真的掳走宁王殿下后,狗皇帝就翻了脸,说连山寨是犯上作乱的山匪,派了京城守军和禁军共同剿匪。那时,宁王殿下身重剧毒,我父亲得知上当,只好带着他一路往南逃,可朝廷的军队来势汹汹,是冲着将他们全部灭口来的。父亲为了救宁王殿下,将他放在一只竹筏上,顺着河流南下,自己则带着车家军拼死一搏。”
“后来,跟着他的车家军众人全部被剿杀在云州,父亲则在其他未跟着他出京的几个部下暗中保护下,才逃出生天。再后来,秦征对外宣布车氏一族自请回乡,又将车家军余部拆散,并入了各州驻军,就这么抹杀了车氏的存在。”
“一些知道内情的车家军将士不满秦征这般作态,纷纷离军,前往云州寻找父亲。后来,他们就以连山寨的名义在云岈山隐居避世。”
华阳听着这样骇人听闻的故事,忽然一阵说不出的难过。
“那后来呢?”
连若陵叹口气,继续道:“后来,你最爱的兄长秦燮顺利成为东宫之主,也不知为何,他执意认为宁王没有死,四处派人搜索他的下落,结果,被他发现了藏在云岈山的连山寨......可他倒没有将这事抖出去,反而有意将连山寨收入麾下。连山寨不想与他硬碰硬,只得选择蛰伏,替他做事。”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的手下王猛......”说到这儿,他忽然哽咽,后面的话久久没能说下去。
华阳不禁心急,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猛......怎么了?”
连若陵双拳攥紧,眼里恨意滔天:“他就是个混蛋,从农户那里硬抢了我母亲做妾,可等我母亲有孕后,又为了笼络连山寨,将她当作个玩物似的送给我父亲。还好,我父亲才不像他们那般泯灭人性,他对我母亲很好,对我也很好,还收我当养子,教我读书识字,教我习武,教我做人......”
“父亲死后,我成了连山寨的小寨主,王猛又开始以生父之名来接近我,利用我,我恶心极了,可又不得不任他摆布......”
华阳泪眼朦胧:“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那么恨他......”
“我当然恨他,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恨不得亲手宰了他,我忍了好久,才终于等到那个人。”
“那个人?”华阳微微侧着头,迷茫地望着他。
他微微一笑:“是啊,那个人。他失踪了好多年,终于在我快要忍不下去的那刻,他像天神降临一般,出现了。”
“是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