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携手而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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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终于过去，朝阳也已升起。
夏日，清晨。
通常这时候的阳光并不会太灼人，甚至是温暖而舒适的。
所以，当这温暖而舒适的阳光透过一扇狭窄的小窗移到许凝念的脸上时，她几乎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眼睛。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睡得这样沉了，但当她一睁眼，就立刻察觉到她睡了一晚的地方实在不是个能让人安睡的好地方。
除了从窗□□入的那一缕阳光，这里是阴冷而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味。
地上是冰冷、坚硬而又粗糙的石板，而她就是在这石板地上躺着的，现在一醒过来，只觉得全身上下酸疼难受得要命。
她叹了口气坐起来，四下扫了几眼，发现这是一间青石砖砌成的屋子，里面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许凝念吃力地站起来，大病初愈，她现在仍是全身乏力，每走一步人都好似要飘起来。
她走到窗前，这其实并不能算是窗，只是一个尺许见方的洞口罢了。
从窗口往外看去，是一片苍翠的树林，夏日晨风微微吹拂着她的面，带着一种山林间独有的清新而温润的气息。
这一定是在山林中的某处，金陵城附近也颇有几个小山头，这究竟是哪一座呢？
许凝念正思忖着，门忽然开了，一个女子笑语盈盈地站在门口，道：“许姑娘，你醒了？”
许凝念认得，她正是那秦淮河上的惜月姑娘。
惜月上下打量着许凝念，喃喃道：“风姿绝代，我见犹怜，怪不得楚留香这般上心，就连他那样的人也对你有了兴趣。”
“他”是谁？“他”就是那个让惜月等人心存忌惮的人么？
许凝念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你说的‘他’是谁？”
惜月道：“他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抿嘴一笑，又道：“他若不想告诉你，我又怎能多嘴？反正终有一日你还会见到他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踏入屋内，道：“说起来，我或许应该谢你一声，居然有人为了救我毫不犹豫地跳下河，甚至不怕得罪了五爷。”
许凝念道：“我不过是做了件自认为该做的事，当然，也是件蠢事，又哪里值得一提？”
惜月笑道：“无论如何，我总该谢谢你的。”
她看了屋里一眼，皱眉道：“要你待在这种地方，还真是委曲了。”
她唤道：“幻云！”
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青衣女子，听到惜月呼唤，走了过来。
惜月道：“你拿床被褥来，总不能让许姑娘就这般睡在地上罢。”
许凝念淡淡道：“无所谓。对你们来说，我的价值不过是一个诱饵罢了，能保住一条小命已该谢天谢地了，难道还能计较什么？”
惜月道：“你也知道我们的目标是楚留香，只要他一死，我们自然会放你回去。”
许凝念道：“若是他不死呢？”
惜月笑起来：“他若能留着自己的命找到你，并且救你出去，我也无话可说。”
说完，她的笑容忽然一敛，紧紧盯住许凝念，缓缓道：“许姑娘是个聪明人，但愿你不要做出什么糊涂事。记住，千万别耍什么花样，也别想从这里逃出去，我可不希望楚留香还未来，等着他的却是你的尸首。”
许凝念道：“你觉得，凭我的身手，能从这里逃出去吗？”
惜月道：“你若能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不乱跑，那自然最好。我甚至可以答应你，只要不是什么过份的事，你在这里想做什么都行。”
许凝念轻声道：“想做什么都行吗？”
她想了想，道：“如果我想在这里绣绣花，这，应该不过份吧？”
惜月笑道：“自然可以，你是一个绣娘，我不会忘了的。”
她转身离去，走了好几步后又停了下来。
许凝念看到她偏过头，怔怔地看着一处地方。
许凝念顺着她的眼光瞧去，看到了两间同样用青石砌成的小屋。
那里面，是不是也关了人？
过了许久，惜月才幽幽叹了口气，拔身而起，身形晃了几晃，便消失在绿林深处。
许凝念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接连三日，许凝念闭门不出，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坐在窗畔绣她的花，仿佛这并不是阴冷昏暗的石屋，而是一间阳光灿烂，摆满鲜花的绣楼。绣花，似乎便是她唯一感兴趣的事情。
她既不多问一个字，也不试图走出屋外。每日有人准时将饭菜送来，幻云端过来她就吃，天一黑她就躺下睡觉——除了睡觉，她也实在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表现太过让人放心，也或许是因为知道她只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构不成多大的威胁，幻云原本充满警惕的眸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反而终于忍不住道：“许姑娘，你不着急吗？”
许凝念道：“我为什么要着急？”
幻云道：“已经三天了，你就不着急楚留香怎么还不来吗？”
许凝念道：“他来或是不来，对我也没多大分别。就算救了我回去，我也是在房中绣花，跟在这里一样。”
幻云一呆，道：“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被人困住却毫不在意的人呢！”
许凝念淡淡一笑，道：“更何况，我知道他不来，不过是因为还没找到这个地方。或者说，是你们还没做好准备，还不想告诉他我在这里。”
幻云一边将桌上的碗筷收回食盒，一边道：“这倒没错，八小姐确实——”
许凝念看着她收拾，却突然迅速伸手，早已捏在指尖的一枚绣花针立时扎入幻云后背一处。
幻云身子一歪，滑倒在地，叫道：“你——”
不等她说完，许凝念又是一针扎在她的耳侧，幻云的声音嘎然而止。
许凝念微微笑了笑。
那些中医典籍，并不是白看的，人的经脉穴位，已在她脑中形成一副清晰完整、而且永不会忘却的图。
更何况她本就对人体构造了如指掌，知道伤在什么位置，哪怕只是一点微小的伤，也能让人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虽然她没有内力，不会点穴，但有时，以针刺穴，也能取到相同的效果。
许凝念看着幻云瞪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歉然，轻声道：“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但是对不起，我并不喜欢被人当诱饵。”
而且，坐等别人来救，从来都不是她家族中人的风格。
说完，她一记手刀劈下来，幻云立时晕了过去。
随即，许凝念拔下那两根针，想了想，又扯下床单，撕成布条，将幻云的手脚分别捆住，嘴巴蒙上，塞进被子里。
三天来，她第一次踏出这间石屋。
日头已落，天色已晚，这幽静的树林更显昏暗。
许凝念走到另外两间石屋中的一间，门并没有上锁，她只轻轻一推，门就已开了。
屋里并未点灯，但一片昏暗中，许凝念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地靠墙坐在地上。
一个十八九岁、脸色苍白、面容清秀却憔悴的年轻人。
许凝念在打量着他，他也默默地看着许凝念，目光中带着点探寻，更带着敌意。
许凝念试探着叫道：“严小木？”
那年轻人一怔，反问道：“这位姑娘，你认得我？我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
许凝念道：“我姓许，叫许凝念。我们确实没见过面，但有人告诉过我关于你的事情。”
严小木道：“谁？”
许凝念道：“楚留香。”
严小木霍然站起，他盯着许凝念，道：“这几日被关在隔壁的那位姑娘就是你吧？想不到你竟出来了！”
许凝念道：“我把那位幻云姑娘打晕了，趁她醒来之前，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严小木讶然道：“幻云武功并不弱，你怎么制住她的？莫非她们并没有封住你的内力？”
许凝念苦笑道：“我本就没有一点内力……但我自有我的办法。”
严小木面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他慢慢地坐了下来，道：“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你们的计划是不是已经失败，所以又想出了新花招？用惜月来骗我还不够，现在又想换另一个人吗？只可惜，我已经没什么可告诉你们了。”
许凝念叹了口气，道：“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或许你看了之后就会相信我了。”
她从怀中摸出一块晶莹通透的玉佩，走到严小木面前，将玉佩递给他。
谁知严小木瞄了一眼，伸手接过后反而冷笑道：“我这玉佩本就已落在你们手中，你现在还给我，又能证明什么？”
许凝念却微微一笑，道：“你再仔细看看。”
严小木满腹狐疑地举起玉佩，仔细端祥了半天，讶然道：“这不是我那块玉佩。”
许凝念道：“当初是谁送了你那块玉佩，你总不会忘了吧？”
严小木喃喃道：“是香帅。那天恰好是我的生日，他便解下随身带着的那块玉佩送我做贺礼，他还说——”
许凝念接下他的话，道：“他还说，这玉佩本来有一对，可惜他只带了一块出来，另一块等你找到意中人时，他就送给那位姑娘。”
严小木脸一红，却又惊又喜道：“你真是香帅的朋友？”
许凝念点点头。
严小木跳了起来，急急问道：“那你有没有见到过我爹？他是不是跟香帅在一起？他还好吗？”
看着他那既担忧又充满期待的眼神，许凝念忽然觉得把真相告诉他实在是一件很残酷的事。
严小木见她沉默不语，心里突然明白过来，他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变得如死人一般惨白。
他哑声道：“我爹是不是已经......”
那个“死”字他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许凝念轻轻点了点头。
严小木死死地瞪着她，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着，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闭上了眼，泪水却已流出。
这种失去至亲至爱之人的痛苦，许凝念又岂会不了解？
她叹了口气，道：“楚留香要我告诉你，他已经将你父亲安葬好了。”
严小木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突然狠狠一拳击向石壁，“呯”地一声闷响，青石墙面竟被他击得裂开一条缝，许凝念也被吓了一跳，想不到这清秀瘦弱的少年，一拳击出竟有这么大的力量。
严小木的手却也随着这一拳变得血肉模糊。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受伤的拳头，却不再流泪，也不再颤抖。
是不是只有这样的方式，只有□□剧烈的疼痛才能减轻他心里的哀痛和懊悔？
许凝念心中不忍，却又不得不道：“小木，我知道你很难过，但现在不是伤心流泪的时候。”
严小木反手拭去脸上的泪水，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得不错，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算要哭，也要等逃出这里再痛痛快快地哭。”
许凝念看着他，眼中露出敬佩之色。
这少年，远比她想象的要冷静得多、也坚强得多。
山路并不好走，尤其此时月亮尚未升起，天上纵有繁星点点，却也被头顶上密密的树叶遮挡住。
若是有人在这样的黑夜里穿过山林，纵使不会被蛇咬上一口，但被树枝灌木刮伤或者摔几个跟斗总是难免的。
严小木本就是习武之人，虽然内力被封住大半，但要摸黑从山上下来也不算什么难事。
但令他吃惊的是，许凝念虽没有内力，但身手居然颇为敏捷，两人一路下来，她非但不需要他的扶助，相反速度竟丝毫不逊于他。
只不过，他并非多言之人，心中有些疑惑，也不会问出来。
更幸运的是，这座山并不太高，他们只用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山脚下。
严小木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辨认了一下方位，道：“这里应该是在金陵城的西北面，我们朝东南方走。”
许凝念点点头。
他们刚转过身，便怔住了。
不远处，星空下旷野中，一个女子白衣飘飘，仿佛上天坠落凡尘的仙子，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可是严小木和许凝念两人脸上的表情，却根本不像见到仙子，反而像见到了索命的勾魂使者。
这个女子，是他们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白衣女子慢慢走到许凝念面前，冷冷地瞧着她，她的声音也是同样冰冷：
“许凝念，我还是小瞧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携手而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