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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风岘峡 ...

  •   第二日。
      风岘峡大雾。
      浓浓的暮霭掩住太阳炽热的光芒,隐隐透出暗红色的红球。雾气遮住远山的精致,留下一片灰白和模模糊糊的树影。鸟儿零落的啼鸣在这一片迷雾中显得更加凄迷。
      一叶小舟顺渭水而下,徐徐而逝。黑色蓑木的小舱旁,吊着一只大红的灯笼,在暮霭的昏沉中却透出清亮的光芒。
      船头坐着以为白衣少年,柔和随性的衣料衬托出他妩媚的面庞,风韵无数,乌黑的长发毫无阻拦垂满身旁赤脚站在的舱板上,几缕青丝挂着晨露,在晦暗的空气中却透着晶莹的光泽,膝上一把焦木凤尾琴,葱白的指尖在古旧的琴弦上撩拨出散漫却精致的声音。
      却意外不和谐的带着一脸狡黠精致的目光。
      船尾站着身着雪锻的男子,坚毅挺拔,较船头销魂的景致却是另一种气势。白色的腰带绣着金色的花纹,衣料也是上等的螺纹绣,绑缚得整齐的长发在背后用羊脂玉簪别好。眉宇间,有一丝淡然一丝笑意。
      手中一只碧翠的玉箫声音辽远,和着凤尾琴的音色借着内力把声音传越得很远,把曲中的故事述说得道不尽的苍凉。
      相背而对,琴音却追逐这彼此的琴箫,好生默契。
      一曲终了。
      纪辋川抓起身旁船舷下在水中冰着的一坛杏花酿,痛快喝了个淋漓尽致,然后醉眼惺忪地探下身,把空空的坛子放在平静的水面,看着小坛晃晃悠悠从船边闪过,消失在浓浓的雾中。
      “该死的颜天涯,你到底兑了多少清茶进来!”

      说不清,他有些醉了。
      纪辋川偷偷藏在船下的酒里溢出碧螺春淡淡的香气。茶味很淡,混在酒坛里清浅的说不出味道,纪辋川尝得出来,却舍不得那上好的绍兴黄酒的味道。
      一坛饮尽。
      两颊潮红,媚眼如星,纪辋川饮茶而醉的模样说不出的动人心弦。

      一阵鹤鸣。
      仰头望去,陡峭的崖壁上在弥漫的大雾中传来一阵箫声,仿佛和着纪辋川和颜天涯的旋律,箫声婉转绵长,若隐若现。

      盘旋的鹤群在风岘峡上空掀起风声呼啸。
      一只幼鹤落在船头,白白的羽毛沾着露水,歪着长长的脖颈凝视着纪辋川。纪辋川也瞪着那只小鹤,嘴角一挑,拈起一块芙蓉糕递过去:“傻样,想吃了?”
      小鹤别过头。
      “不爱吃?”纪辋川把这块芙蓉糕塞进嘴巴,又摸出一块芝麻酥:“那这个呢?”
      小鹤转过身。
      吃下这块芝麻酥,纪辋川装模作样递过去一块绿豆糕:“你要再不吃颜天涯就生气啦!——他最讨厌挑食的小孩了。”
      小鹤跳上蓑草舱顶,扑棱一声飞走了。
      纪辋川摇摇头,准备替挑食的小鹤吃掉这块没人要的绿豆糕。眯着眼睛,正往嘴里丢绿豆糕时,颜天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喂无名的鹤吃点心?”
      纪辋川吓了一跳,手一抖,那小半块绿豆糕从手里一滑,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颜天涯看着他心虚的模样心里暗笑。
      无视纪辋川一个人自说自话,对着无名最爱的小鹤喂着各色糕点,然后就势吃空盘子里所有甜点,颜天涯发现这个纪辋川我行我素,开始对他不许多吃点心的禁令阳奉阴违。
      这个天生乐天的死小孩虽然毒舌,自在的像风,在怎样狭小的空间都能恣意活出自己的一片天:
      寻了好酒在马厩和黑脸颜业豪饮三天,劈了颜府后花园的硬木小桃树做手杖送给颜陌,跟着府里的小孩子们偷偷跑到外面放纸鸢……只要他想,似乎没有什么人是纪辋川不能结识不能相交的人。
      上次见到纪辋川端着一盒蝴蝶酥跑去找那个息怒不行于色的颜云,非得要和他“把酒言欢,倾吐心声,大家交交心”,弄得不善言辞的颜云红着脸结巴了半天。
      颜天涯不禁扶额无语。

      纪辋川正准备对颜天涯神出鬼没发表长篇大论,远处山崖处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公子请两位亭上一叙。”
      颜天涯露出不经意的笑容,从容对答:“恭敬不如从命。”然后携起纪辋川在怀里腾空而起,掠过山崖。
      冲破云雾,转眼两人到了山崖半腰的小亭子。
      两位年轻的公子坐在青石圆桌旁,身后两个小童垂手侍立,桌子上九龙银壶里酒香四溢。
      朱红的亭子里,一个人素衣微笑,另一个人青衣背影,青丝缕缕,却透着清雅。一个背影,却让脱俗得让纪辋川也不觉惊叹:“空谷幽兰。”
      听见身后有人到来,那人蓦然回首,却在目光落在颜天涯身上的那一刻,眼中惊起一丝涟漪。那瞬间恢复的平静,宛若沉静的玉,圆润光滑,与世隔绝。
      颜天涯慢慢看着眼前完美清瘦的人,笑答:“凤仪,好久不见。”
      苏凤仪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笑容。
      那是纪辋川从未见过的温柔,暌违已久,却默契的像左右手,一颦一笑间无言却只有两人懂得的言语。
      纪辋川知道,这一刻,自己显得多余而尴尬。

      一旁的凌一玄打破的沉寂:“这位公子认识凤仪?阁下也为绿绮而来?”
      “绿绮?”纪辋川抬头望着颜天涯。
      颜天涯笑笑低头伏在纪辋川耳边说道:“四大古琴,号钟,绕梁,绿绮,焦尾。你手中这把,”语气淡淡一转,却颇有点得意之色,“便是传说中的焦尾。号钟存放在我府邸天凤阁的书房里,绿绮在凌公子这里,而那绕梁……”
      颜天涯的声音渐渐变轻。
      “绕梁在谁的手里?”纪辋川问。
      颜天涯抬起头轻睇了一眼对面正广袖青衫低头抚琴的人。
      “苏凤仪。”
      天凤阁,颜天涯,苏凤仪……呵,原来如此。
      “在下颜天涯。”颜天涯微微拱手。“却为凌公子和绿绮而来。”
      “在下红玉。”仍旧用着倚翠楼的花名,抱拳行礼,纪辋川却显得心不在焉。
      “为我而来?”一席话,凌一玄却笑了。“一弦自视德才甚微,何堪公子青眼相待。家师罔顾留下绿绮,一弦以琴相邀,却是公子来意让一玄惶恐,愧不敢当。”
      凌一玄要赠琴与有缘人,天下多少痴琴这慕名而来,皆为得见绿绮,更甚有幸抱得琴归,却头一次听说有人为他而来。
      “敢问凌公子,怎样能带走绿绮呢?”
      “简单,只要能做到四个字:凤栖梧桐。一玄便会将绿绮双手奉上。”凌一玄品了口茶,幽幽说道。“桐木为琴,琴人合一为琴乐至臻境界。来者抚琴只要能引来凤凰,便能带走绿绮。”
      “凤凰?!那不是传说中才有的么?”
      “的确是传说中的神鸟,不过我的的确确见过有人抚琴时引来凤凰。”凌一玄陷入沉思。
      “那把琴给他不就好了。”纪辋川说道。
      凌一玄叹气:“当年我和师父云游,在山谷中看见一人抚琴。溪水潺潺,只见一只凤凰飞落琴上。遥遥望去,只能依稀辨别那是个孩子。瀑布轰鸣,独不见琴音,师父和我寻踪而去,孩子、琴和凤凰皆无踪影。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师傅在有生之年希望再见此人,却屡次寻踪而无所获。若不是我两人确定当时真真切切看到那一幕,只怕真要以为这只是南柯一梦了。师父仙逝之时仍念念不忘此事,竟引为毕生遗憾。这也是我为什么宁可舍去绿绮来完成这件事的原因。”
      凌一玄说得感叹:“十年弹指一挥,那孩子也应该长成少年了,真不知当时引凤来鸣的琴技已经达到怎样至臻境界。”
      颜天涯颇有深意望向苏凤仪,天生灵越,习音律如他,只怕这天下也只有苏凤仪能随凌一玄达到如此琴境。想到这,嘴角露出微微一笑。
      这绿绮,凤仪怕是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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