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醉酒醒》鄢陵守夜

10、第十章 问药

　　“我们到了。”颜天涯抱纪辋川下马，随手把缰绳一甩，任涟漪自己去路边寻草吃。
　　纪辋川睁开眼，看着离自己那么近的颜天涯带着笑容拣去他头发和衣摆上落上的粉红色的花瓣，心里有一瞬的悸动。
　　“走吧。”牵起发呆时傻傻的纪辋川，向小门走进，然后笑着说：“小星，你还在忙你那些草药？”
　　门里的人没有理会他的揶揄，却停下手中的活，抬头带着一抹狡黠的笑容问道：“呦，贵客驾临，小舍蓬荜生辉啊。”然后话锋一转，“又是什么伤，找老子看病？！”
　　“不是我，是给他看病。”从身后拽出纪辋川，带到天南星面前。
　　“你相好？……”看到纪辋川的一瞬，天南星愣住了。十年前，找老药王看病，浑身是血，惨不忍睹，眼睛却一直透着清明的那个孩子——他见过一次却绝对不会认错的人！直到那个孩子离开谷，谷里的人也没人能肯定他会活下来，即使是活下来也注定是个废人。他离开后，自己的师父就要求所有人对这件事决口不提，然后到自己接任药王谷的这些年来再也没见过这个孩子，如今，他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一瞬的犹豫，颜天涯却看得出。“你们认识？”
　　纪辋川抢先答道：“认识，倚翠楼的老主顾。”说罢还在眉眼间对天南星施以颜色。
　　颜天涯“扑哧”一声笑出来，天南星则是满头黑线。
　　“笑什么？”纪辋川挑眉，“他又不是太监，医仙就不能嫖了？”说完还一脸理直气壮。
　　天南星转身，这个死小孩，说话口气还和以前没变，听着让人想赏他耳光！他一边生硬的说：“要看病就进去，不看赶紧给我滚！”一边安慰自己，医者仁心，不生气不生气，要弄死这个死孩子有的是机会，大不了下次颜天涯养伤时候在他伤口上顺便涂上盐巴一起解气……
　　嘴上虽然这么说，天南星却是想给纪辋川诊治的。他一直好奇师父当年事怎样给纪辋川医治的，这个孩子被他父亲背着进来，他犹记得那几日谷里撕心裂肺的叫声经过三天三夜的诊治，奄奄一息的被他父亲背走，还有临走时他恶毒嘴巴里说出的话……
　　“颜天涯，你在外厅等我，茶碗里有雨前龙井，水烧在壶里，自己喝吧。”然后他转头示意纪辋川，“你随我来。”
　　隔着一道苏绣屏风，转身到后堂。
　　“伸手。”天南星搭在脉上问道，然后皱起眉问道：“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纪辋川眨了眨眼睛。
　　“颜天涯！”隔着屏风大声咒骂，“混账东西，你们两个来涮老子玩呢！”
　　颜天涯笑道：“何必生气，他不说我告诉你不就得了，你这些年暴躁脾气比你师父尤胜。看来这当神医的首要条件必是心火气盛？——其实症状也简单，他每晚浑身痛得厉害。”
　　“哪里痛？”
　　“这你就要问病人了。”
　　瞥了一眼四下张望的纪辋川，低声咒骂：“死小孩，你哪里痛？”
　　“不知道啊，我每晚睡得很死的……神医啊，你这里怎么味道怪怪的，是不是很久没打扫了？”然后冲着外面等候的颜天涯大声喊，“天啊，这个神医有怪癖的！”
　　“把这个吃下去。”
　　“咦？这是什么？一股怪味，我不要吃啦！呕！~~~你个变态死大夫，给我吃了什么东西这么难吃！”
　　“你给我闭嘴！再说话我就把你毒哑！”
　　“你敢！你要是敢把我毒哑，我就到皇城滚钉板告御状，说你治不好我要杀人灭口！到时候你就不叫医仙天南星，改名叫屠夫天南星了，嘿嘿。”
　　“小子，你倒是提醒我，直接杀人灭口把你埋到我家后园做药肥好了！”
　　屏风里面终于沉默了一瞬，紧接着是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颜天涯你快救我！这里有个变态屠夫！”
　　天南星冷哼一声：“天涯，别说他我医不了，就是医得好也迟早死在这张嘴上，这样的人又何必救？”
　　“哼！就说你医术和你人一样，都是个半吊子！”
　　“你！”
　　“什么你你我我的，我要回去啦。”
　　……

　　颜天涯和纪辋川被踹出房门的时候，天南星还没停止咒骂：“滚！都给我滚！老子上辈欠你们俩的！”
　　大门关上前，里面人还甩出一张纸来。
　　颜天涯捡起来：“这是什么？”
　　“医嘱！”里面人没好气的答道。
　　颜天涯看了看方子，嘴角一挑，一声哨音，很快涟漪就飞奔回来。颜天涯抱纪辋川上马，道了一声“有劳医仙”，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天南星坐在古藤椅子上，半晌，叹一口气来。
　　刚才他把脉的时候，已经发现当初老医仙是怎么为他医治的了。当初纪辋川前来，四肢经脉尽断，且一路上耽搁时间太长，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愈合，有的地方却已经溃烂，这样即使接好了经脉，纪辋川也只能是个废人，别说习武练剑，便是连吃饭也要人替他拿筷子喂给他，四肢完全不能承受重量，老谷主见此，便重新替他斩断经脉，用玄冰寒铁捻成细丝，为他接好经脉。虽然曾听过这个上古的方子，却从未听闻有人施用，这成功的概率极小且不说，即便成功了也要承受寒铁的阴毒，每夜寒气袭来，全身剧痛。
　　现在的纪辋川看样子已经适应玄冰寒铁的作用，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他说不能医纪辋川，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病，是他选择的生活。
　　他刚才把谷里的止痛良药断痛散给纪辋川服下，他却没有半点反应，可见当初师父给他的这个方子已经无法止住疼痛了。他在纸上写好新的药性更好的止痛药方，希望能暂时止住疼痛，可是当纪辋川适应了药效，他一样会觉得疼痛难当。可是以纪辋川的身子骨，估计再强的药效只能对他有害无益了。
　　药理就是这样，是药三分毒，药性越强，毒性更强。

　　可是现在，他更关心的是为什么颜天涯带着他来让自己医治。就说颜天涯从不带人来找他，就是他自己也除非伤得厉害否则决不会求自己。现在他竟然把纪辋川带来了，魔教妖孽，见了纪辋川更觉得形容贴切！
　　颜天涯啊颜天涯，你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从小对人世淡薄，就算是一手经营，为你带来无上财富的产业也不曾见你心动，哼，不会真的是阴沟里翻船，折在这个小妖精手里了吧！
　　想到这，医仙天南星异常开心地去继续阴干他的草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