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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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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薇还没睡醒,迷迷糊糊下楼,想找些东西犒劳自己空了很久的胃。
桌子上漂亮的包装吸引了她。
“这是什么?”
“礼物。”凯尔在桌子边突然说话。
希尔薇大喊:“凯尔!你回来了!”
眼前这个胡子拉碴,一身寒气的人,只露出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洛琳呢?”
“估计马上就下来了。哦!天呐!这些都是给洛琳的吗?”
希尔薇看着这一大摞礼物,眼睛就快看不过来了。
“你们都有份。”凯尔扬了扬眉毛。
“真的!你也太好了,真够意思!”
“这还用说!”凯尔得意洋洋。
这时,洛琳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奥利尔。
“爸爸!”
奥利尔跑了过来。
凯尔一把抱起奥利尔。
“乖儿子,有没有惹妈妈生气?”
奥利尔举起小手。“我是保护妈妈的!”
“回来也不说一声。”
洛琳一身金色的长裙,披着细嫩羽绒织成的开衫,耳朵上戴着红绿色的耳环,闪闪发亮。
凯尔注意到洛琳的手上缠着白色的布,把奥利尔放下。
“洛琳,你没事吧。”
洛琳:“老毛病了。”
“让我看看。”凯尔把她的手拿过来。
“哎呦,你的手好冰。”
凯尔挠挠头,回头对希尔薇。
“帮我叫下其他人好吗?”
“当然。”
咚咚
默库勒斯:“进。”
希尔薇探出头来。“快来大厅。”
“凯尔回来了?”
“料事如神!”
大家都来齐了,眼睛都被桌子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佩里:“这些是……”
凯尔:“是卢米农让我带给大家的。”
大家看向坐着的卢米农。
他笑了笑:“新年快乐!”
“新年终于到了!”奥利尔来回跑着。
大家欢呼起来,桌前的礼物盒堆成一座座小山。
凯尔赶紧招呼大家过来坐下。
“上面有名字的,大家快拆拆看。”
索恩和罗文分发着礼物,女士们正一脸期待着拆包装。
希尔薇凑到凯尔身边,小声说道:“也有我的?”
“那当然!”
希尔薇在琳琅满目的盒子里寻找自己的名字,抬头看见默库勒斯在对面看着她。他们隔着欢声笑语,五彩缤纷的包装纸,却连一句话多余的话都不能分享。
她和谁都能肆无忌惮地聊天,唯独默库勒斯不行。
默库勒斯坐在那,低下头,慢悠悠地拆开一个黄色的盒子。
希尔薇从罗文手里接过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红色盒子: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玩具兔静静地躺在彩色的布艺花丛里,它的耳朵上正挂着一串珍珠项链。
希尔薇藏在深渊里的记忆慢慢浮现。
“卢米农!你家的兔子根本不听话,它还偷走了我的珍珠项链!”
卢米农从远处的山坡走来,臂弯里一只白色的兔子正吃着叶子。
希尔薇大叫一声:“好哇,它现在还偷吃我种的花,它可是能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来呢。”
年轻的卢米农蹲下来,与小希尔薇平视:“真是抱歉,我来找找。”
希尔薇:“我的花可怎么办呐。”
卢米农摸了摸她的头。
“洛蕾尔特别擅长这个,照顾花儿的事你大可放心!”
“那我的珍珠项链呢。”希尔薇脸上还挂着泪珠。
“送给你一串更好的……”
希尔薇的回忆被淹没在繁杂痛苦的成长中,差点忘记这段短暂而美好的回忆。
希尔薇冲凯尔招手。“凯尔,这是你挑的?”
“一切都是卢米农的主意。”然后,凯尔又回头看洛琳的手去了。
希尔薇环顾四周,卢米农端着一杯热水,正缓缓吹气。
希尔薇慢慢走上前。
“谢谢你,卢米农。”
“本来想送你一只活的,可这里的气温有些难度。”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快去拆其他的吧,我得回去了。岁月不饶人啊,还真困了。”
希尔薇转身,眼睛蒙上一层雾气,她站在原地,回头。那个曾经的好人,昔日的敌人,现在微微发福,双脚走路时微微向外撇着。
希尔薇眨眨眼,路过默库勒斯时,被塞了一个橘黄色的小盒子,没有包装,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她打开盒盖,里面有一对紫色的珍珠耳饰。
希尔薇猛地抬头,看向默库勒斯。此刻,他正皱着眉,摆弄着一本书。
希尔薇把东西放在手心,塞进上衣带扣子的兜里。
希尔薇躺在观景房窗边的毯子上,这是几年前,洛琳让凯尔带给她的一条厚毯子,上面印着海浪的花纹,现在是她的了。
默库勒斯一打开门,就看见她躺在地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希尔薇!”他赶忙跑过去。
“你来了,默库勒斯。”
谁知她突然睁开眼,说话了,默库勒斯松了口气,坐在地上。
“你躺在地上做什么?”
希尔薇又把眼睛闭上了。
“我在想象自己躺在草地上。”
默库勒斯想起木罗堤那片一望无际的蓝色草地,咔哒一声,空中回荡着门落锁的声音。
“你打算今晚就去看吗?”
“嗯。有时候,我觉得卢米农还是挺好的,或许真的是我们错怪了他。”
默库勒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接受了另一种事实的假设。”
希尔薇缓缓睁开眼。
“还有一种假设。”
“什么?”
“你送我首饰什么意思?”
默库勒斯:“凯尔欠我个人情。”
希尔薇一下子坐起来。
“你承认那是你送的了。”
“不然呢?”
他盯着她。
面对默库勒斯的双眼,希尔薇突然不敢继续问下去了。
希尔薇慌忙站起来。
“现在就去看看吧,不然都快天亮了。”
不知道默库勒斯摁下了什么机关,门很轻易地被打开了。
他们走进去,昏暗的黄色灯光瞬间照亮了这一间小小的屋子。
希尔薇觉得周围无比熟悉,无论是灯光的颜色还是深褐色的地板,都和当时的房间很像。
“默库勒斯。”
“怎么了。”他挡在她身前。
“当时卢米农一家还不住这,但是这间房子里的摆设,和我记忆中洛蕾尔的房间一模一样。”
默库勒斯:“看来是卢米农做的了。”
她鼓起勇气,向房间中间的那张床走去。床上放着一口棺材,里面的人栩栩如生,白发红唇,就连眼皮上夸张的蓝色眼影都和她小时候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正是卢米农的妹妹,洛蕾尔。
希尔薇记得她是个和卢米农一样出身很好,很有地位,是个不缺追求者的漂亮女人,她总穿着漂亮鲜艳的衣服,带些或珍贵或稀奇的玩意到她家。
希尔薇小时候有些怕她,因为她总戴着手套摸她的头,但那时候希尔薇总以为自己被嫌弃了。那精致的手套不如母亲的手温暖。
希尔薇回头,发现默库勒斯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正在看一个匣子。
“你在看什么?”
“这个匣子没上锁,但是。”
希尔薇凑过来看这个雕着繁复花纹的长方形扁盒。
“但是,你找不到打开的地方是吗。”
当希尔薇靠过来时,默库勒斯感觉到希尔薇周围的温度,还有传递过来的动听嗓音,他似乎一侧头就能清晰地看见她耳垂上的珍珠。
默库勒斯忽的站起来,站到她身后去了。
希尔薇接过盒子。
“我见过这个盒子,我母亲好像有一个一样的。”
她把手放在上面,不知从那块缝隙间,冒出一株嫩芽,在他们惊异的眼神中,快速长出花苞,钻入正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孔中。
咔哒,盒子开了。
盖子下面冒出一朵蓝色的小花。
里面装满了信件。
希尔薇看见了,最上面的一个信封分明写着:“给薇奥拉。”
是写给她母亲的信。
她拿起第一封信,落款是卢米农的妹妹洛蕾尔。
她颤抖着往下翻,还有一些信是母亲写给洛蕾尔的,这些居然是她们两个人互通的信件。
希尔薇想起来了,尽管当时两家人可以天天见面,但洛蕾尔总是喜欢给薇奥拉手写信件,然后来到她家又把薇奥拉看过的信拿走,说是要永久保存起来,充当她们美好回忆的见证。
希尔薇接着往下翻,每封信的左下角都有日期,一封封信都按照时间叠放好了。
给薇奥拉:
我和卢米农去政府时,他们那的人送了我一套精美的茶具,上面有特别漂亮的花纹!你肯定喜欢,我想带给你,以后我们一起喝下午茶。不要总和你的女儿用一个杯子了,我还给她带了一个,保证她喜欢!
给洛蕾尔:
你的东西我收到了,希尔薇很喜欢,她一直看着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在我怀里笑个不停。卡塞尔说,你马上就能回来了,希望这次旅途不要太累。
……
给薇奥拉:
上次你送给我的那条裙子,回家我就试穿了,上面全都是我喜欢的花!还是你最了解我,你的手艺还和以前一样了不起。你等我给你带漂亮的项链,闹市区有好多珠宝店,如果希尔薇再大一些就好了,我想领着她一起来。
给洛蕾尔:
你知道希尔薇说你什么吗?昨天你刚走,希尔薇凑到我耳边说:“妈妈,那个漂亮阿姨为什么总是放下礼物就走了,她是童话故事里会帮人实现愿望的仙女吗?”
家里多好哇,你总跟着卢米农到处出差,虽说和那些政府的人换了很多宝贵的东西,但我还是觉得我们这最美了,希望你今晚能睡个好觉,等你回来。
……
给薇奥拉:
上次你说,眼睛看东西不太清楚,我找到了一款特别漂亮的眼镜,明天就带给你,你保证喜欢。
给洛蕾尔:
我现在写信有些困难,好在有卡塞尔帮忙。最近总是头疼,你要是能过来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
给薇奥拉:
我马上就能回去了,你猜我这次给你带了什么?我保证你喜欢!这次回去就打算给自己好好休个假,木罗堤是个好地方,离咱们那很近,海边很美的,我们一起去划船吧!
给洛蕾尔:
薇奥拉,你送的礼物在我房间都堆成山了,卡塞尔说,你都快把我当成公主了,我笑了好一阵。对了,希尔薇长大了,现在会给我做饭吃了,还会做蛋糕了!她特别厉害,有机会你来尝尝。
希尔薇认得,这一封信,是卡塞尔代笔写的。
希尔薇手里拿着足足一沓的信,最后一封信上面的日期,正是母亲去世前几周。
“默库勒斯。”
“发现什么了?”默库勒斯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
“我想起来了,在洛蕾尔最后一次来看我妈妈之前,我妈妈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再到后来我妈妈已经卧床不起,无法写信。”
“所以这和洛蕾尔无关?”
希尔薇:“我猜是的,但我母亲究竟是发生什么了?在最后一次见面中。”
默库勒斯:“但我觉得,起码你心里不会那么难受了,对吗?”
希尔薇:“好像,我们本不该是这样,本不应该总是带着恨意去看对方。我失去了母亲,卢米农失去了妹妹。”
默库勒斯:“你不想了解事实吗?”
希尔薇:“真相似乎在我心里,没有好的出发心重要?对吗,默库勒斯?那些可怕的结果或许只是场意外。”
默库勒斯:“我只看得出,你们都很爱护自己的家人。”
希尔薇看向那个盒子,将它关上:“也只有自己人才能打开它,洛蕾尔当时肯定想不到,除了她的好朋友薇奥拉之外,我居然继承了她的能力,也能打开这个。”
“希尔薇。”
默库勒斯看着她真挚的笑容,忍不住出声叫她的名字。希尔薇:“怎么了?”
“咳咳,我们该回去了。”
希尔薇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她觉得轻飘飘的,未来和雪一起落在地面上,化作白茫茫的一片。她回想起童年时,在草地上追蝴蝶,那时候,她也像现在这样,没想过自己的未来该怎样度过。
自那天开始,希尔薇总是去那个神秘的房间偷看那些信件。上面的字迹让她回忆中的母亲越来越清晰。但她对身后那口棺材没有丝毫的畏惧与恐惧,反而经常对她说话。
“洛蕾尔阿姨,谢谢你带给我的礼物。”
“你怎么还戴着你的手套,当时可把我的脸揉疼了。”
“你的蓝色眼影总是那么闪闪发亮,怎么现在变得不那么闪耀了。”
“你那双有力而温暖的手,现在怎么变得这样软弱无力,连这个小小的玻璃盖子都打不开。我明明记得,你打开水果罐头很有力气的。”
希尔薇的手轻轻搭在透明的板子上,描摹着洛蕾尔的眉眼,似乎她下一秒就能睁开眼睛,拍打这口棺材。
希尔薇想到这里,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自己恐惧着那个躺在这里的人。曾经的仇恨变为恐惧,她缓了缓神,意识到死而复生绝不可能,她的情绪像泄了气的球,吐出愧疚沉重的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