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青山》独孤泠鸢

21、第 21 章：三个月

　　“你打算怎么办？”慕辞问。

　　许恒无奈扯了扯嘴角，低头苦笑，手上拿着酒杯，眼帘半垂着。

　　昨天，江熹杳拿了一份许氏的详细资料给他看。
　　他才知道许氏已经危在旦夕了。

　　慕辞说：“你当然可以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但是许氏怎么办。”

　　许恒一口闷了酒杯里的酒，轻轻扯了扯嘴角，又说：“我妈还拿了和阿映对话的录音笔给我听。”

　　“嗯？”慕辞好奇地看过去，问，“你那师妹怎么选？”

　　许恒淡然一笑，语气前所未有的平淡：“我妈让她离开京市，她同意了。”

　　“没有别的？”

　　“不知道。我就听到了这里。”

　　许恒记得江熹杳的原话——

　　“阿恒，你的软肋是叶映。叶映的软肋就是那个孩子。”

　　江熹杳显然不明白叶映为什么要抚养自己姐姐的遗孤。但她清楚，桑柔就是叶映的软肋。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从他跟叶映同居开始，江熹杳已经把叶映和桑柔的底细全部查清楚了。

　　他见过叶映很多面，他当然清楚桑柔对叶映意味着什么。

　　慕辞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以纸尖现在的发展，不出五年，纸尖科技就可以上市了。但是许氏等不及纸尖科技上市了。”

　　纸尖科技一旦上市，许恒的身价就会暴涨，到时候，话语权在他手上，谁还能逼的了他？

　　许恒闭了闭眼睛。

　　坐在角落里的江束弱弱地发问：“那表哥是要妥协了？”

　　慕辞看向他，反问：“不然呢？除非他不想要许氏破天的富贵。”

　　江束问：“不是还有纸尖吗？”

　　慕辞淡淡地说：“没有许氏，何来纸尖？”

　　江束哑口无言 。

　　“等等，”慕辞目光看向江束，眼里带着几分深意，“江顾两家联姻已定，难不成你也不想联姻？”

　　江束沉默了两秒，讪讪一笑：“我都没有见过那顾二小姐。”

　　许恒看向他，反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江束连忙否认：“没有没有。”

　　许恒语气淡淡：“那你反抗什么？”

　　江束说：“也没有反抗吧。我还以为表哥可以反抗成功。”

　　慕辞说：“没有权利，反抗个毛线。”

　　许恒眼神晦暗不明，眼底划过一丝狠意，转瞬间恢复正常。

　　慕辞把电脑递过来，说：“看看你这未婚妻的资料。”

　　江束凑近看。

　　慕辞双手一摊，笑着说：“看来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不愿意联姻。”

　　梁家小姐梁乔青在国外读书有个白人男友，但梁家不同意她嫁过去。梁乔青是被抓回来联姻的。
　　现在被锁在梁家大宅里。

　　过了一会。许恒对着江束说：“阿束，你帮我查一下梁海达在外有没有私生子女。”

　　江束下意识说：“好。”

　　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束震惊地看着他。

　　慕辞挑了挑眉，诧异道：“查老丈人，你真是前无古人啊。”

　　许恒不说话。

　　慕辞挑眉，大方地说：“行，我帮你查查梁乔青。”

　　江束又问：“那你和表嫂是没有以后了？”

　　许恒怔愣住，表情木然。

　　慕辞无语地看着江束，那眼神好像在说：哪壶不提提哪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过了很久，许恒听到自己说：“我妈给我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断干净。
　　说到底，是给他三个月的时候跟叶映好好道别。

　　*

　　叶映跟几个朋友在聚会。

　　钱正浩喝了几口酒，认真地问：“小映，真的打算回南城市？”

　　叶映眼神淡漠，浅浅一笑：“嗯。”

　　钱正浩说：“正好，我也打算回南城市了，你回去要创业吗？我跟着你混呗。”

　　叶映语气散漫又冷淡，随意道：“成啊。”

　　贺峰看了叶映一眼，又看向钱正浩，问：“你回去干嘛？”

　　钱正浩悠悠地说：“我都三十了，再不结婚，我爸妈就要打到京市来了。”

　　安清荷说：“许总要回许氏，纸尖科技估计也会并入许氏。我留下来也没意思，我打算出国镀层金。”

　　夏晓丽说：“我啊，我估计还留在京市。”

　　钱正浩看向孟文礼，说：“文礼怎么想的？”

　　孟文礼看向沈卉。沈卉的视线一直落在叶映身上，眼里满是担忧。

　　孟文礼笑了笑，紧握沈卉的手，说：“我听阿卉的，阿卉在哪，我就在哪。”

　　……

　　聚会结束。

　　沈卉皱着眉，轻声开口：“阿映。”

　　叶映半个身子靠在椅子上，嘴角微微上扬，挑眉的那个姿态像极了一个浪荡不羁的公子哥。
　　叶映声音含笑，懒洋洋地开口：“沈律师，什么事啊？”

　　沈卉气不过，往她肩膀拍了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吊儿郎当的。”

　　沈卉的力度不大，叶映洋装吃痛，肩膀往旁边缩了缩。
　　叶映说：“沈小卉，谋杀啊？”

　　沈卉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叶映勾唇笑道：“骗你的。”

　　沈卉瞪了她一眼，眼底带着心疼。她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和许恒的事情？”

　　叶映指尖动了动，眼底的笑意敛去，她勾着唇笑：“说什么呢？”

　　沈卉一愣。

　　叶映面容坦荡，笑着说：“分手而已，又不是死人了。”

　　沈卉张了张口。

　　叶映连忙打断他的话，说：“好了，这个点你该回去了。”

　　叶映给孟文礼使了一个眼色。

　　沈卉被孟文礼拖着走。

　　叶映整个身体往后靠，靠在椅子上。她的目光落在湖面上，远处的灯火通明，闪烁在湖面上，微风吹拂，水面涟漪。

　　她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衬衫，上面两颗纽扣解开，露出细长的脖颈，面容清冷淡雅，一个人坐在那里，周边萦绕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气质，与夜色融为一体。

　　过了很久。
　　叶映往后看，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注视她。

　　她在这里坐了多久。
　　他就在那里看了多久。

　　叶映歪着脑袋，弯着眼眸，眼底翻滚上来的情绪被她压下去，变得干净明亮。
　　叶映扬声喊道：“许少，打算看多久呢？”

　　许恒反应过来，从那边缓步走过来。

　　叶映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声调里带着天然的冷淡，说：“坐。”

　　许恒沉默地走过来，端坐在她旁边。

　　许恒不说话。
　　叶映也不说话。

　　他们安静地看着湖面。

　　过了一会，许恒把目光落在叶映身上。

　　叶映的头发长长了，她用一根发绳把所有头发都梳上去。整张脸大大方方露出来。
　　她长发的样子很好看。但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温婉。反而显得她更加干练成熟。

　　相由心生。
　　叶映内心强大，为人随和。面容清冷又随性，多了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精明。

　　叶映缓缓转过头看，与他对视上。

　　两人对视上，那一瞬间，仅仅一眼，他们就看穿了彼此所有的想法。

　　叶映挑眉，垂眸掩饰自己眼底流动的情绪，笑着说：“怎么不说话？”

　　许恒忽然伸出手，紧紧抱着叶映。

　　他一言不发。心跳如雷贯耳。

　　叶映闭了闭眼睛，紧紧抱着他。

　　七弦明月悄无声息潜入层层云雾里，最后一缕月光洒在他们身上。

　　*
　　许恒背着叶映从公园离开。另一只手还勾着叶映的高跟鞋。

　　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行走。

　　许恒心疼地看着她的脚踝，那块红了一片，轻声说：“出来见朋友而已，没必要穿高跟鞋了。下次别穿了，磨脚跟。”

　　叶映双手抱紧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她下意识回道：”下次注意。”

　　“说了你又不改，下次我就把你的高跟鞋全部换成平底鞋。”

　　“你换我的鞋，我就换你的领带。全部换成丝巾，你就别想带着出门了。”

　　“我可以不带领带出门。”

　　“哦，那我不可以不穿着高跟鞋出门。你也不希望我光脚出门吧？”

　　“……歪理。”

　　叶映问：“你舍得吗？”

　　许恒忽然顿住脚步，他看着前方的路况——这一路明灯照亮，路况看不见尽头。世界喧嚣不息，时间仿佛停止了，这一刻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和心跳声。

　　岁月漫长，他好像只想跟她共度余生。

　　他喃喃自语：“不舍得。”

　　叶映呼吸瞬间凌乱。
　　她收了收手臂，不敢作答。

　　这一夜，他们刻意避开所有与“分手”“离开”“未来”有关的词汇。掩耳盗铃去自渡。

　　过了一会，许恒问：“桑桑呢？”

　　叶映说：“阿渝和温宁带着她玩。”

　　许恒点了点头，又说：“改天我们一起去拍个全家福吧。”

　　叶映说：“好啊。”

　　许恒浅浅一笑，又说：“过段时间，我们去旅游，怎么样？”

　　“好。”

　　“就我们两个人，行不行？”

　　他还想带她去巴黎、伦敦、迪拜、旧金山、纽约、新加坡，香港澳门……
　　他想带她去很多很多地方。

　　曾经自以为未来很长，放心忙于事业，自认为他们可以在世界地图上一点点添上他们的足迹。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们没有未来，时间也不多。
　　剩下的时日，他只想跟她一起度过。

　　至于桑桑……
　　当时他最后一点私心吧。

　　他就占用叶映最后三个月的时间。

　　叶映顿了顿，很快同意了：“那我只能多麻烦温宁、阿渝和欢欢帮我照顾桑桑了。”

　　许恒说：“那等我们从外面回来，我们带点礼物给她们。”

　　叶映莞尔一笑：“好啊，不过到时候要你破费了。”

　　许恒温声说：“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