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翻过那座山》独孤泠鸢

49、第 49 章：元旦

　　路景钰在半夜的时候给她回了消息。

　　2:55——
　　【新年快乐】

　　3:42——
　　【你怎么看待生死的？】

　　4:50——
　　【撤回一条消息】

　　温舒然是六点钟醒的。

　　生物钟使然，她本想在补个觉的，但下意识拿出手机想看路景钰的回信。

　　当她看到那句“生死”的时候，温舒然想起了路景钰的爷爷。路景钰口中，路爷爷是一个严肃、古板，但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

　　路景钰说，他爷爷影响了他很多，包括他决定未来回来建设华县也是受了这位老人家的影响。

　　温舒然想到上次那匆匆一面。老爷子眼睛明澈，身上干干净净的。看得出来，老爷子痴傻之后，被照顾的很好。

　　她不知道那种看着亲人日渐消瘦，甚至慢慢走向死亡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却也能明白，路景钰现在肯定很难过。

　　该说什么？
　　她应该怎么安慰他？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光是只要设想外婆不在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就闷闷不乐，悲痛欲绝。她无法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她宁愿死的人是她。

　　温舒然想了很久，缓缓打字：【我醒了】

　　路景钰回得很快：【醒那么早？】

　　温舒然：【嗯，你还没睡？】

　　路景钰：【嗯】
　　【我爷爷病重了，需要有人守夜】

　　“守夜”，顾名思义，其实是为了防止老人在夜里过世，有人在身边第一时间知晓。

　　如果不是病危、寿命将近，根本到不了守夜那种地步。

　　关于“死亡”，华县还有许多旧习俗。

　　温舒然怕他难受，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明知故问：【爷爷还好吗？】

　　路景钰：【情况不太好，已经通知家里人回来了】

　　温舒然一看到这里，心脏绞痛，那一刻，她仿佛与他共感，难受的要命。

　　已经到了通知在外的家人的地步了？
　　那想必，老人家寿命将近。

　　温舒然问：【你一个人吗？】

　　路景钰：【我跟我大伯】
　　夜里得有人一直守着，他们年纪小，除了看呼吸，分不清其他情况，所以需要配一个长辈在身边看着。

　　温舒然不知道说什么了。路景钰说：【快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趁着假期多睡点，免得回校上课又睡过去了】

　　温舒然觉得他在调侃她，心想自己还没那么心大。

　　路景钰又说：【别担心我了，我没事】

　　温舒然愣住。

　　路景钰说：【生死离别是必然的，只是走到这里，我有点难受而已】

　　是的，人这一生需要经历生老病死，而无论他再怎么认清世界规则，也免不了伤心难过。
　　她能做的也仅仅是在他需要陪伴的时候，跟他多说一两句话。

　　温舒然说：【既然无法改变事实，那我们多陪陪他】

　　路景钰说：【好】
　　【你快睡吧】
　　【等会我爸和我姐来接班，我也该回去睡了】

　　温舒然：【嗯】

　　温舒然关掉手机，把手机放在枕头底下，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她无法去设想路景钰伤心难受的样子。也不想看那双眼睛掉眼泪的样子。可是生死不由命，她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

　　温舒然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夏乔意在旁边默默玩手机。她翻身，然后看到夏乔意从手机屏幕抬头看她。

　　夏乔意说：“醒了？”

　　温舒然点点头：“嗯。”

　　夏乔意从床上爬起来，连忙说：“那快点起床，然后我们去吃螺蛳粉！我跟你讲，我在市一中那边都吃不到什么好吃的，我想死我们华县的螺蛳粉了！”

　　温舒然睡得有点懵，下意识点了点头。

　　夏乔意回头看她，眨了眨眼，问：“你还没睡够？”

　　温舒然掀开被子，说：“睡得有点多，脑子有点晕而已。”

　　夏乔意在地上从自己行李箱翻出电动牙刷，举着牙刷说：“你的漱口杯在哪里？”

　　“我出去给你拿。”温舒然穿着拖鞋往外走，打开门的瞬间，迎面扑上来一股冷风，温舒然冷的停在原地。

　　夏乔意在她身后，收了收脖子。

　　熬过了那个劲，温舒然走到洗手间，把洗漱杯和牙膏递给夏乔意。她说：“你先刷，刷完了叫我。”

　　两人相处那么久，喝过同一杯奶茶，吃过同一个面包，漱口杯而已，温舒然没有觉得奇怪。

　　夏乔意进了洗手间，温舒然走进自己房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路景钰没有发消息，她又看了一眼微信，夏乔意和朱词静在三人群里聊了一早上。

　　朱词静说自己妈妈回来了，要跟她一起过，所以下午，几个人一起去烤肉店一起过生日。

　　温舒然在群里冒泡：【我醒了】

　　黎芝一大早也给她发了信息。温舒然一边听语音，一边转身出了房间，走到冰箱前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

　　黎芝大概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做点饭招待一下夏乔意。
　　温舒然用家乡话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温舒然洗了点水果放桌上，然后夏乔意从洗手间里出来，对着客厅里的温舒然说：“阿舒，我刷完牙了。”

　　温舒然回过神来，关了手机屏幕，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洗漱完了之后，夏乔意已经换好了衣服。夏乔意说：“静总说她妈妈从南宁赶回来了，今天下午我们要跟钟阿姨一起给静总过生日。你知道了没？”

　　温舒然点头：“嗯，我看到了，刚才去群里翻聊天记录了。”

　　夏乔意说：“那你快换衣服，我们先去吃粉，晚点跟静总一起去过生日。”

　　温舒然说好。

　　出门的时候，夏乔意特意嘱咐她拿礼物。

　　温舒然拿着一个小礼盒出来，点点头：“拿了。”

　　夏乔意低头看她手上的礼盒，好奇地问：“你买了什么？”

　　温舒然说：“一条项链。你呢？”

　　夏乔意一脸神气，挑着眉说：“手表，肯定是静总喜欢的！”

　　温舒然笑了下：“关于二次元，她老公的？”

　　夏乔意弯着眼眸说：“猜对了，但是无奖竞猜。”

　　温舒然失笑。

　　出了门，温舒然特意绕路去买了一束花。

　　夏乔意挑眉：“你买花干嘛？”

　　温舒然看着手上的康乃馨，低头去嗅了嗅，闻到一股清香时，她勾了勾唇，心情愉悦，说：“送钟阿姨的。”

　　夏乔意愣住：“啊？”

　　温舒然垂着眸，又重复了一遍说：“送静总妈妈的。”

　　夏乔意错愕，忽然手忙脚乱：“还要给阿姨准备礼物吗？”她下意识往回走，“那，那我也去买一束。”

　　温舒然拉回她，认真说：“我给钟阿姨买只是为了感谢她以前对我的照顾。”

　　她心里记着那份情，所以总想送些什么东西给钟阿姨。让自己心里好受点。

　　夏乔意哦哦了一声，挠了挠头，说：“那我空手去不好吧？”

　　温舒然失笑：“那就当我们俩一起买的。”

　　夏乔意点点头：“那我一会给你转钱。”

　　“不用，”温舒然挽着她的手，笑着说，“那是我临时起意要送的礼物，你跟我分担什么？我只是怕你会尴尬，所以想着以一起送的名头送给钟阿姨。”

　　夏乔意说：“可是对你是不是不太好？”

　　温舒然说：“我送的是心意，是为了安自己的心，不是存在感。”

　　*

　　两人下午到烤肉店的时候，朱词静跟她妈妈在里面等着。

　　温舒然和夏乔意连忙走过去。温舒然一脸歉意：“钟阿姨，不好意思，我们来的有点晚了。”

　　朱母笑着说：“没事没事，我和静静刚到。”

　　她染着栗色的头发，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温舒然把手中的康乃馨送出去，笑着说：“钟阿姨，这是我跟乔意送您的花。”

　　朱母愣住，微微错愕：“还有我的份啊？”

　　温舒然笑的大方：“是啊，我们送你的。”

　　朱母接过来，温声说：“谢谢你们。”

　　温舒然粲然一笑：“阿姨客气了。”

　　接着，温舒然和夏乔意把礼物递给朱词静，两人笑着说：“静静，生日快乐。”

　　朱词静欣然接受，笑着说：“嗯嗯嗯呢！快坐啊。”

　　吃完饭之后，朱词静跟她妈妈去逛街，温舒然和夏乔意去玩。

　　夏乔意去试衣服的时候，温舒然还在看手机，她换了几套衣服，都觉得不太好看。
　　温舒然说：“那我们去下一家。”

　　夏乔意点点头，把衣服还给店员小姐姐。

　　出了店门，夏乔意问：“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心不在焉看手机。”

　　温舒然哦了一声，收了手机，语气平淡，说：“在等消息而已。”

　　夏乔意眉头一动，笑着问：“那个谁的？”

　　温舒然微微点头。

　　夏乔意说：“他不主动找你吗？”

　　温舒然迟疑了片刻，不知道怎么说。她说：“会主动。”

　　他们之间所有话题的展开都是路景钰先主动的。他说要追她，是真的有很认真追。
　　可是今天，她眼皮一直在打架，她很担心路景钰。但是这份关心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在生死面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夏乔意语气揶揄：“几个小时没找你了？心不在焉成这个样子？红鸾星动了？完蛋了你，沦陷了！”

　　温舒然皱了皱眉，无奈一笑：“说什么呢。”她主动转移话题，问：“还要逛吗？”

　　夏乔意摇头：“不逛了，累了，想回去休息。”

　　温舒然说：“好，那我们买点吃的回去。”

　　夏乔意想了想：“去超市？”

　　温舒然说：“去。买点糖吃。”

　　“又吃糖，你也不怕牙坏。”

　　“我就那点爱好，还不允许我吃啦？”

　　“允许允许。”夏乔意盯着她看，又问，“话说你那么爱吃糖，你的牙为什么又整齐又没坏呢？”

　　温舒然挑眉说：“勤奋努力刷牙漱口。”

　　小学的时候，外婆就一天给她们两块钱，早上一个面包就没了。她上哪里买糖去？又有外婆管着，她的牙就被养的好好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废话，”夏乔意翻了一个白眼：“我能不知道吗？”

　　温舒然粲然一笑，挽着她的手臂走：“好啦好啦，我们快去吧。”

　　两人逛超市逛到一半，夏乔意忽然收到自家小姨发来的消息，说是让她过去吃饭。夏乔意悲痛欲绝，苦哈哈地对着温舒然说：“温总，我小姨知道我回来了，叫我过去吃饭。”

　　温舒然一顿：“她怎么知道的？”

　　夏乔意说：“我们刚刚路过步行街那边，被我家亲戚看见了。然后去问我小姨，那是不是我。然后我小姨给我发消息，叫我回去吃饭。”

　　她回来是没告诉家里人的。主要是家里人觉得她来回一趟两百块钱，还不如在市一中那边吃一顿好的。可是她想陪朱词静过生日，然后就悄摸摸回来了。

　　温舒然点头：“那今晚你不能跟我睡？”

　　夏乔意思索了一下：“大概率。”

　　温舒然问：“那你的行李箱怎么办？”

　　夏乔意瞪她：“你和静总明天不送我去车站啊？”

　　温舒然讪讪一笑：“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让我们送了。”

　　夏乔意遗憾地说：“那肯定要你跟静总送啊。哎，可惜了，静总她爸管的太严了，不然我们三昨晚就能睡一起了。”

　　朱词静父母离异，她跟父亲。朱父管她管的很严，晚上还有九点的门禁，不允许她外宿，也不允许她们上门跟她一起玩。

　　温舒然笑着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夏乔意点点头：“也是，以后上了大学，我们有的是时间彻夜长聊。”

　　温舒然挑了挑眉，又问：“要我送你去你小姨家吗？”

　　夏乔意摇头：“算了，都不是一个方向的，你买完零食就回家吧，也别逗留了。大晚上的不安全。”

　　温舒然点头：“好，我知道了。”

　　夏乔意抱了抱她，恋恋不舍：“我走了。”

　　温舒然点点头，眼睛随着点头的动作闭了一下。她继续逛了一会零食店，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然后拿着零食去结账。

　　华县补助费下来了，她现在手头上有钱，所以花钱也没有之前那么畏手畏脚。

　　回到家了之后，温舒然洗了澡，安安稳稳地躺回被窝里。

　　夜里，她忽然收到了姐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