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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风云际会晓雾沉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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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头被车外刘管家的声音截了去;“军爷,这马车里是我们家姑娘,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别下车了。我们老爷是长安县令,这几日休沐携家眷到终南山古庙进香祈福,这通关文书都是齐全的。”
钱妈妈低声道:“姑娘,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钱妈妈出去后,她和官兵的对话传来。
钱妈妈:“军爷,我们姑娘年纪小胆小,再说了这大家闺秀抛头露脸地也和礼教不符呀。这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啊。您和部下守护百姓,日夜巡逻,也怪幸苦的……”
军爷:“……既然如此,就放他们过去吧!”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个声音高声叫道:“且慢!”
我好奇掀起窗帘一角向外张望,声音来自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模样的年轻人,关卡上的官兵都对他作揖行礼。
“请问是长安县令李家的车队吗?”马上军官恭恭敬敬地问刘管家。
“正是!”刘管家勒住比军官白龙马矮一头的棕马,点头作揖。
军官掉转马头对关卡的官兵道:“放行!”
话音刚落,钱妈妈就钻进了车厢:“看来必是圣驾亲临了,三步一卡、五步一哨的。那个骑白龙马的军爷应该是乐居将军的人,来接咱们了。这未来姑爷还真靠谱。前些日子的京城骚乱,要不是他,估计且得折腾一段日子了。”她坐定又道,“姑娘,您且认命吧,状元郎再好,也都是虚名,我算是看明白了,在我们这个时代,还是得有兵权才有实权,将军自己军权在握,父亲是首辅,外公是太傅,姑父还是天子,权势滔天。”
芳草这下得意了:“钱妈妈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姑娘就是还醋呢,咱们越提将军,她就越别扭。其实她心里可没有什么状元郎,都是将军!她看到晓夫人,拼命往咱家夫人身后躲。可居然主动给宁安郡主敬酒了,宁安郡主虽然也国色天香,可是老绷着一张脸,看着人心里犯怵!”
钱妈妈点了点她的小脑门“就数你最机灵了!”
懒得理这帮八卦女。我低头琢磨自己没想明白的事。
如果贵人真是唐太宗,需要到终南山修养,那是不是说明这时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出问题了?我对贞观之治的具体史实不清楚,按时间推算再加上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历史事件,圣上估计被太子和齐王气得不轻。跑到山上来散心将养,又能躲开后宫嫔妃及其他皇亲国戚求情呈请的骚扰,岂不两全其美?
如此一来,这山上估计可是贵人齐聚了,除了清风,至少首辅、中书令、太傅等人肯定会随侍的。以父亲在官场多年的政治敏感度不可能想不到这一茬。首辅在,清风在,晓尚书因层级不够,是不会随侍的。故晓家人一个都不在。
看来父亲是已下定决心要和首辅家结亲了。
果真是亲爹,父女连心,情愿冒着做贵妾的风险,也放弃和晓家纠缠了。父亲有他政治上的考量,这次清风清乱时的雷厉风行估计是促使他下定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清风在政治上已经独立,值此一役,在朝中应该有培养了不少自己的势力。而状元郎仕途才起,前途无量还是未卜,很难说清,背后家族力量再大,也很难和已证明自己的清风相提并论了。何况清风还是当今皇帝的亲外甥,未来皇帝的亲表哥。
我一边指挥丫头、仆妇们仔细清洗寺庙厢房的角角落落,一边推算父亲此行还会有什么动作。母亲房里的大丫鬟芳荷给我请安的声音都没听到。还是芳草拍了我一下,我才回了神:“什么?”
“老爷、夫人请姑娘去客堂用膳。”芳荷回道。她身边还立了一个清秀的带路小沙弥,约莫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十分可爱,惹得芳草和芳菲动手动脚的,随手塞了很多吃食给他,美其名曰“都是素的”。
我看他们实在不像样子,于是说道:“你们到外面候着,我换件衣服就来。”小沙弥如释重负慌不迭地逃将出去。
“你看看你们,这是皇家寺院,可不要丢了县令家的脸!”我横了这群疯女人一眼。怪我,待她们太好了。
两个疯丫头低头认错,乖乖替我梳洗。
焕然一新后,我气势汹汹地在小沙弥和芳荷的带领下来到了客堂。寺庙里贵人云集。虽母亲提前和方丈约好了,还只是分到了一进最小院子,一个客堂和三间厢房并一个小厨房。在上山的路上又阻了阻,此时已过饭点。
一进门,果不其然,清风施施然地坐在我父亲左手。见我进门,连忙起身让座。
“见过父亲、母亲。”我按规矩先和父母作揖,回身也朝他福了福,“小女见过神武将军。”
清风见我落座后,才坐下:“李姑娘不必见外,以后就叫我清风吧!”
“那哪成啊?”母亲替我拒了,“现在还是叫神武将军妥帖些。”
清风显然之前和我父母有未完结的话题,他继续道:“家父本也要亲自上贵府提亲,怎奈……现如今实在是脱不开身了。不过……”他看了我一眼道,“我跟圣上求旨赐婚的那天,圣上已经答应了,不成想第二天齐王就……”
“国事要紧,首辅、郡主娘娘和将军的诚意我们都收到了。不急这一时。”父亲捋须,他最近才留出来的三缕青须看着委实生涩,“我们若不是晓尚书家也大张旗鼓地来说媒,早就还礼了。现在倒还真有些两头为难。”
父亲面露难色,看着他头上多出来好多白发,我一瞬间,感觉有些委屈。眼眶红了。
“神武将军,”母亲开口了,“不瞒您说,晓家早在满月酒前就有意和我们府上结亲,所以才请了我和明月去贺礼。郡主娘娘在满月酒上的一席话说得那么明白,晓家依然坚持求亲。我们家老爷一介布衣出身的县令实在难以拒绝。”
“清风明白。”清风闻言放下筷子,正色道,“伯父伯母放心,这几天,家父会再找机会恳请圣上赐婚的。不让你们为难。”
“那就好,快吃吧!”母亲闻言,稍稍舒了口气,连忙给清风布菜,“这葱油大蛏子是明月最喜欢的一道菜,您快尝尝合不合您胃口,我们府上的大厨也是被她搓磨了很久才让她满意的。”
清风尝了一口,朝我竖起了大拇指,粲然一笑。他的五官无懈可击,不笑时也没什么特点。笑起来倒是如雨后彩虹般鲜艳欲滴,如朝露般盈盈欲落,很诱人。
“我们不是大门大户,明月母亲倒也把她娇生贵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她虽还算能断文识字,终不能和大家闺秀相提并论。”父亲也给清风布菜,顺便给他打预防针--别把我想太美,我就是个好吃懒做的,“这是她喜欢的花胶狮子头,看着清淡,实则用上好的火腿炜过,咸香入味,您快尝尝。”
清风恭敬接过汤羹,用玉箸夹了一小块狮子头送入口中,果然尝了之后直夸好吃。眼睛睁大的时候,眼眸如葡萄一般剔透晶亮,很是可爱。
我将信将疑地也吃了一口,自言自语“真的很好吃!”
清风和父亲、母亲都笑了。
“这丫头,估计今天有人陪着一起吃饭,什么都好吃了呢。”母亲揶揄道,说罢拿锦帕掩嘴,乐个不停。看来她也接受了清风。清风本就长得耐看,再加上他对我父母一直恭恭敬敬的,谁会不喜欢他呢?
入夜,竟有内官前来宣父亲觐见圣驾。父亲匆匆而去,我闻言到母亲厢房陪母亲晚膳,顺便等待父亲。
约莫半时辰之后,父亲还未回来,圣旨先至,父亲竟获封四品翰林院学士兼中书郎中一职,即日生效。请我和母亲前去谢恩。
幸好我们早有准备,早就穿戴整齐,母亲有备而来,立马披上大袖衫五翟衣,和我前后上了前来接我们的软轿。
终南古庙在太宗未登基之前就是他喜欢来静思修行之处,故他登基后就修缮拓宽了正殿后的一进客房,改为翠微殿,作为行宫。他登基后,公务繁忙,也一直没空来避暑。
圣上前几年还御驾亲征突厥,幸好清风横空出世,他才把兵权交由长孙无忌掌管。外辱刚平,内乱纷沓而来。班师回朝,卸下御前大将军一职、升任首辅不久的长孙大人估计也跟着头疼。
胡思乱想中,我们就到了翠微殿的侧门口,由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女官搀扶下轿。可能考虑到我们初次面圣,女官们一边引路,一边提醒些见驾礼仪。
我可能在陪着母亲等待消息时,被她屋里的暖炉熏的上火了,脸上的粉色胎记泛出来,我的胎记长得很是讨巧,没有出汗或上火时是看不出来的,一冒汗或心情有起伏时就显出来了,它在眉眼之间,粉腮两侧,犹如淡淡的胭脂。
翠微殿倚山而建,抬头即是青葱山岭倒也应景,虽然夜色里的青山看上去有些鬼影绰绰。
我跟在母亲身后,在女官的引领下进了侧殿,看起来有些像书房,我也不敢再多看,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跪拜。
“平身!”一个低沉而和煦男声响起,意外的年轻。
我跟着母亲起身。眼睛余光看到除了父亲就立在我们不远处,皇帝身边就只有一个内官,其他人都守在殿外。
“这也不是宫里,不讲那些虚礼了。”皇帝应该是穿了淡金色龙纹便服,黑色白底便靴,隐隐一股龙涎香飘来,类似柑橘清香混合菊花淡香再加一些极品琥珀的香,家中富可敌国的好处就是什么都见过。
见我仍低着头,圣上又道:“这就是让清风和星辰打破头的明月姑娘吧?”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又惶恐了,连忙跪下:“正是臣女,臣女惶恐!”看来晓星辰也去求过圣上了。不知皇帝把我想成什么样了。感觉脸上火辣辣地。
“李学士,你家女儿胆子倒不大。”揶揄声传来,倒是没有生气。
“小门小户,没见过圣驾,请陛下恕罪。”父亲连忙作揖。
“明月姑娘,圣上是想看看你的模样。”内官的公鸭嗓响起,透着笑意,“你赶快抬起头来。”
我这才顿悟,可不是吗?召我觐见,不就是为了看看惹得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两个单身汉吵到御前的女子容颜嘛,我一直低着头,扫了贵人的性致。于是缓缓抬头……
“花隔窗帷,露晞釉坛,都门十二清晓。
帝里风光烂漫,偏爱春杪。
烟轻昼永,引莺啭上林,鱼游灵沼。
巷陌乍晴,香尘染惹,垂杨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