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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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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攻击我。”顾长川道。
李承明愣了。
“看一下你最近练的成效。”
日光斜斜洒下。
《帝范》讲毕,顾长川和李承明来到练武场。
顾长川立在练武场的沙地上,向对面伸出一只手。
一阵破风声,李承明一掌横劈了过去。
顾长川身形一旋,避开了他,然后左脚一勾。
李承明脚步不稳,身形微晃。接着,顾长川抬腿重重踢在他的后背上。
“太差!”顾长川冷冷道。
他已经收敛了力道。在末世,他见到的人都是悟性极佳又十分努力的,像李承明这样娇气的,还是第一次见。
李承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袖,没心没肺地一笑:“还是有些进步的。”
是,没被我勾倒在地,是被我踢倒的。
顾长川抬手扶额。
“还是和之前一样,半个时辰。”
李承明哭丧着脸,道:“又扎马步,这几天一直就是扎马步,要不就是绕圈跑……”
“有问题?”顾长川不耐烦的问。
其实他也想安排一些更好的训练招式,可是太子实在是功底太弱了,只能从最基础的开始练起。
李承明看他那神色,知道再多说几句,可能又要挨打。
他闭了嘴,默默走到一边开始扎马步。
回忆起前几次,他被打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火气上头,差点和顾长川打起来。
三日前。
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李承明看到眼前的沙砾时,大脑里一片空白。
——大胆!放肆!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他气哄哄的爬起来,和顾长川对峙。
当时顾长川正在盯着自己的手发懵,这太子怎么回事,他还没出手,就自己倒下去了。
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在他人眼中是极其嚣张的。
李承明从小到大还没被这样彻底的忽视过,尤其是那人刚刚还把他摔了个狗啃泥,登时气极。
身后的侍卫看到这一幕,立刻上前扶太子。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察觉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太子殿下性情顽劣,从来只有他教训别人的时候,何曾吃过这样的瘪,这顾大人胆子也忒大了。
李承明脑子一抽,冲顾长川指了指。侍卫得到指示,极速向顾长川掠去。
那几名侍卫出手极快,招式狠辣。然而在顾长川看来,却漏洞百出。他毫不费力得将他们撂倒在地。然后慢慢的把视线移向李承明,满脸黑线。
李承明看他干净利落的动作眼里划过一丝惊艳,惧意还没到达前先心里赞美了一番。
那些侍卫可是父皇专门派到他身边保护他,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也是万里挑一!
发现顾长川阴恻恻的眼神,他心中一骇,梗着脖子道:“孤不练。孤生来就不爱练武。”
“你说什么?”
“孤说,孤不……”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长川扫倒在地。
不思进取,愚钝至极!
第二次从地上爬起来,他怒不可遏,眯着眼睛看着顾长川,发现他慢慢从衣袍的摸索出个金玉令牌。
上面雕刻着一只青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是剑令符,见符如同圣上亲临。
顾长川怎么会有这个?!
李承明盯着那块令牌,不可置信。父皇怎么能把这个令牌给他呢?连他都没有。
那些侍卫认出了令牌,立刻退到一边。
“殿下,还练吗?”顾长川淡淡道。
李承明僵硬的点了点头。他能说不吗?
后来李承明发现顾长川虽然每次看他,眼里都写着“蠢货”。
但教起人来却是两分暴躁八分迁就,除了开始挨顿打,后来就不厌其烦的纠正他的动作。
每次李承明累到不行想偷懒时,他都十分无情的拒绝,但又会让人送来清茶和水果点心。
他想:顾长川或许也没有那么讨厌他。
李承明腿已开始酸了,大腿颤抖,脑门冒汗。
“珞琳来过了?”顾长川问道。
“是……”李承明咬牙道。
“为什么不派人通知我?”顾长川拧起眉。
“他擅闯!东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李承明道。
珞琳确实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顾长川自知没理,住了嘴。
是夜。
顾长川和李承明立在《九边堪舆图》前。“水患成灾,百姓苦不堪言。官场积弊已久,用于治水救灾的钱粮不知是进了谁的口袋!”李承明来回踱步,愤慨道。
顾长川眉头一蹙,心想:或许我会有办法,末世里洪水泛滥的祸患不在少数。相关求生技术甚至写成一本小册子,发放到每一个联邦成员。
“现今的疏导方式怎样?”他问。
李承明道:“以沙袋累堤,疏河引流。”
顾长川点点头:“此法不错,但其后需以巨石加固,并拓宽河道。而每逢水患,百姓流离失所,需开仓放粮,搭建临时蔽所,并以工代赈,为百姓维持生计。同时,防范疫病。百姓历经饥寒,气血亏虚,稍有风寒便成重症,而灾区郎中稀少,药材短缺,疫病初起时常常难以及时遏制。”
李承明眼中一亮。
顾长川所言,寥寥数语,却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朝廷官员敷衍了事,只将水患制止为目的,大水引流不分地域,时而致田地被毁,房屋毁坏。
沙袋只是堵住了缺口,之后春讯还是有决堤隐患。若是拓宽河道,虽需要人力物力甚多,但却可以舒缓水流,更加安全。
临时蔽所搭建起来,流民就不会四溢。而以工代赈,百姓有了收入,烧杀抢掠之事也会大大减少。而疫病,更是大患!
“顾大人,你可算帮了孤大忙了!竟不知大人还有如此才能。能否录下?”
李承明舒眉一笑,将顾长川按到书桌前坐下,“现在就开始吧!本朝正是缺少工部人才,总是有心无力!”
李承明将宣纸铺展开,极其自然的走到一边,开始研磨。
顾长川奇怪的看了李承明一眼。
人不可貌相,此人当真能屈能伸。
脑海里浮现出那本《星际手册》里有关洪水内容,他颔首,提笔写了起来。
夜已深,万籁俱寂,昏黄的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为屋内铺上一层暖光。
顾长川坐在案前,专注地写着。烛光勾勒出他微蹙的眉头、高挺的鼻梁,以及有些干涩的薄唇。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看着顾长川的眉眼,李承明不知不觉出了神。好像这里不是东宫,这里也不是大胤王朝,在一个白色的墙壁的室内,他也是这样注视着顾长川,日复一日。
他心里骤然一痛,回过神来。
此时,顾长川已经快写完了。李承明目光落在那纸上的字,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只见字迹清晰规整,却全然没了以往的风采。
恍惚间,他的思绪飘回到他九岁那年。
那时,顾长川在太学文采斐然,一篇论仁义的文章技惊四座。当时的太子太傅还特意拿给他看,让他好生学习。
他当时虽嘴上不以为然,可顾长川那笔走游龙、飘逸灵动的字迹,却烙印在他心底,每每回想,都不禁眼前一亮。
而如今,宣纸上的字迹,与记忆中大相径庭。李承明的手微微颤抖,心中猛地一沉,像是被重锤击中。那些略显青涩的笔迹,仿佛在无情地宣告着什么。
他不忍的闭了闭眼,轻叹一声:顾长川果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怎么了?”顾长川抬头问道。
刹那间,他们两人离得极近。
李承明猛然撞进顾长川的眼里。
那双眼睛,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透着别样的温润与坚定。李承明只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静谧的丛林,所有的思绪都被这双眼睛牵引。
“没,没什么。”李承明后撤了半步,摇了摇头。
“写好了。”
顾长川不觉有异,继续道:“国师一事目前还没有头绪,只是我心中有一问。”
“当日国师身亡,是殿下亲眼所见吗?”
李承明道:“尸体被抬出诏狱后孤亲眼所见。”
顾长川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掠而过,“是何原因?是毒还是用刑?”
“相传是父皇赐的毒酒。”
顾长川点了点头,心中纳闷:宫中流言确实如此,可实情又远非如此。这太子是真不知道,还是……
“顾大人,天色不早了,请回吧。”
李承明望向窗外,夜色如墨。他走到一边,拿了一个琉璃风灯,递给顾长川。
“多谢。”顾长川接过,转身离开了。
窗外已不见顾长川的身影,李承明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道:“长川孤本不愿如此,本以为你会是知己。”
西厢已掌灯,阿福坐在门边旁歪着头,睡着了。顾长川推了推他。
“阿福,阿福。”
阿福迷迷糊糊睁了眼,道 “大人,你回来了?”他爬起来,打算去给顾长川准备热水。
顾长川笑着点了点他的头:“你去睡吧,我不习惯别人做这些。我吩咐过的,怎么不记得了?”
阿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大人今晚回来晚了。”
“有些事情要处理。”顾长川往里走。
阿福将门阖好,离开了。
寂静无声的夜,顾长川闭眼躺在床上,忽然感到四肢有点冷。
他翻身坐起,闻到空气中潮湿的清香。外面下雨了,风噼里啪啦的吹着门窗,发出咯吱的声响。
顾长川心里莫名有些惴惴不安。
——窗外响起一声尖锐沉闷的雷声,紧着一道闪电照亮了半片天空。
顾长川感觉空气忽然稀薄起来,浑身一阵剧烈的绞痛,他猝然眼前一黑。
星历539年。
“这是人类最后的诺亚方舟。”顾恒用手抚过眼前的巨型显示器屏幕。整个屏幕散发着淡淡的幽蓝色,上面是布满了一列列灰色数字字符,不停闪动。
顾长川伸手按下基台中央的一个玄黑色按键。那些数字骤然变为深蓝色,疯狂闪动颤抖,像是要爆炸。
倏然,数字变为数亿万计光点,如牵丝引线般在这个屏幕前空间形成一个微型立体世界模型。
横8米,竖5米——里面是一片宫廷楼阁,人来人往,自然有序。
顾长川轻声道:“Aurora Ⅱ”
画面一阵旋转颠倒。
剧烈的震动突然从头顶传来,顾长川抬眼一看,星兽利爪撕裂了科研院钛金屋脊,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几乎遮天蔽日,三只深邃血红的兽眼正盯着下方的科学家们。
星网般的保护罩立刻笼罩了四方。但仍然没有用!
上面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痕,这只星兽实力很强,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量级的能量波动。顷刻间,整个研究院即将被踏平。
电光火石之间,顾恒用利刃划开顾长川的手心,血液沿着手掌蜿蜒而下,落到屏幕上,被幽蓝色的光一裹,消失不见了。同时,一道黑色的光束从上方射出,随之而来的是星兽钢铁般的利爪和身躯。
“父亲——!!”
研究院湮灭了。
无数科研人员身体刹那间炸开,曝出一朵朵血雾。巨大的屏幕四分五裂,成了粉末。
顾长川身体支离破碎,眼前一片血色,意识沉沉浮浮。过了很久,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接住了。
那人将他轻轻放在一个柔软的床榻上,紧握着他的手,守在他的身边。
顾长川艰难的睁开了眼,看见了一个白色消瘦的男人。
那人发现他睁开了眼,神情微微一怔,随即淡淡一笑。
“长川,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