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三更提笔

3、伤痕

　　第二天，闹钟一响，顾辞就从床上爬起来，他对着镜子洗漱，看一眼自己眼皮下淡淡的青色。

　　昨晚他没怎么睡着，起初他还闭着眼睛在床上装僵尸，奈何脑子里一片清明，干脆计划起怎么撬开江渝的嘴……

　　不，是打开江渝的心防。

　　彻夜无眠，顾辞却没有丝毫困顿，反而异常的亢奋，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明亮的眼神，准备一一实施自己的计划。

　　青林中学七点二十上早自习，顾辞出门的时候天还没大亮，像蒙着层灰暗的薄纱。

　　街边的早餐店都早早地开门，顾辞进了自己惯常去的店里，他出门还算早，现在店里的人不多，他先是点了自己的固定搭配，两个包子，一杯豆浆。

　　付款的时候，略一思索，又点了份油条和豆浆。

　　顾辞拎着早餐，风风火火地到了教室。
　　时候还早，教室里没几个人，最后一排的位置如他预料地空着，顾辞把手里的豆浆油条放在江渝的桌子上。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侧靠着桌子坐下，后背靠墙，无处安放的长腿动了动，直接搭在黎越迹的椅子上。

　　这个姿势看似随意，却可以尽揽教室前后门口和江渝的位置，顾辞大半心神放在教室门口，利索地解决完早饭，又欲盖弥彰地捧起英语课本。

　　可惜江渝还没来，黎越迹先来了。

　　黎越迹顶着头黄毛吊儿郎当地进门口，一打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好兄弟，正想打个招呼，就接收到了好兄弟嫌弃的眼神。

　　黎越迹：？？？

　　顾辞：这家伙今天来这么早干什么，不踩点了？

　　想归想，顾辞放下腿，黎越迹走到座位坐下，瞬间挡住了他大半的视线。

　　顾辞更不高兴了。

　　啧，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

　　黎越迹全然不知道好兄弟心里对他的吐槽，打了个哈欠就趴在桌子上。

　　顾辞这才算满意了些，一手撑着头，一手捧着英语课本，余光始终关注着教室门口。

　　陆陆续续地，教室里的学生越来越多，可顾辞始终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辞渐渐皱起眉头，以他这段时间对江渝的观察来说，他通常会在七点十分左右踏进教室。

　　他扫一眼教室前面的挂钟，现在已经七点十七分。

　　终于，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顾辞看到江渝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教室。

　　顾辞迅速地扫视江渝一眼，黑发少年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不等他再多看，班上的学生就陆陆续续地站起来，顾辞瞥到教室门口龙岳的身影，仁至义尽地推一把黎越迹，也火速站起，高举英语课本挡住自己的脸。

　　借着课本的掩护，顾辞又转头悄悄去看江渝的动向。

　　看到黑发少年的眼神都没在桌子上的豆浆油条上停留一眼，直接在桌兜里掏出课本。

　　顾辞倒也不是很失望，他还挺好奇江渝会怎么处理那些东西。

　　以江渝的性格，反正不会是惊喜的反应，顾辞更倾向于他可能会把那些东西扔进垃圾桶里。

　　整个早读，顾辞都分神悄悄关注着江渝。

　　然而江渝只是站着，书摊在桌子上，平静的目光时而放在窗外，时而落在顾辞身上，倒是极少去看面前的英语课本，桌上多出来的早餐更是全程被无视。

　　下了早读，顾辞以为江渝得有点行动了。

　　不想吃也得嫌占地方给扔了吧。

　　顾辞想，不管江渝是扔了还是吃了，他都要跳出去认领，反正目的是要跟江渝搭上话。

　　但江渝仍然是无视，仿佛他的桌子上没多出来任何东西。

　　又过了一节课，顾辞坐不住了，他觉得江余会把无视贯彻到底。

　　这样可不行，好歹还花了他四块钱。

　　铃一响，顾辞就推黎越迹：“起来，我出去下。”

　　黎越迹浑浑噩噩地听完了第一节课，下意识就起身让道。

　　然后就看到顾辞气势汹汹地朝着最后一排走去，颇有些找茬的意味。

　　黎越迹看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名同学的名字——江渝。

　　不是，他怎么不知道顾辞什么时候跟江渝有过节了？

　　脑子里冒出这想法的瞬间，黎越迹就一怔。

　　嘶，不对，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似乎之前他也有过这样的感叹。

　　黎越迹摸不着头脑，瞌睡倒是跑得一干二净，饶有趣味地看着教室后面的戏剧。

　　顾辞走到微低着头的少年身前，斟酌了下语言，指着桌上的豆浆油条，开门见山：“不好意思，江渝，我擅自给你买了早餐，看你一直没动，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语气温和，用语礼貌，顾辞在心里给自己点赞，他接着说。

　　“是不喜欢油条和豆浆吗？要不你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以后给你带。”

　　江渝还没什么反应，后面的黎越迹被他这一番话惊得口里的水一下喷出来。

　　？
　　不是，哥们，我以为你是去找茬的，结果是去当舔狗的？

　　话说，你俩很熟吗？

　　江渝面无表情地看着顾辞，不为所动：“谢谢，不需要，请拿走。”

　　顾辞眉头抽了抽。

　　这对话真是进行不了一点。

　　他看一眼江余，发现了什么，神情一变，认真地打量着江渝的脸，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多么的明显。

　　顾辞观察着江余嘴角若隐若现的青痕，神情变得严肃：“你脸上怎么回事？被人打了？”

　　江余依旧毫无波澜：“与你无关。”

　　顾辞扯了扯嘴角，倒也是。

　　一般人被这样冷冰冰地拒之门外，可能会沮丧恼怒，但顾辞不是一般人。

　　再加上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跟江渝交流无功而返，他已经习惯了江渝冷漠的态度了。

　　习惯真可怕。

　　“行吧。”顾辞耸耸肩，他拎起桌上的油条豆浆，“那我就拿走了。”

　　不过顾辞刚转身就又扭过头：“所以，你喜欢吃什么，明天我给你带。”

　　江余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顾辞挑挑眉，感觉到江渝已经有些不耐了，干脆地扭头往回走。

　　回到座位上 ，顾辞把手里的东西随意地放在黎越迹的桌子上。

　　“吃吗？”

　　黎越迹收起吃瓜的表情，满脸黑线。

　　我是什么收破烂的吗，别人不要的就给我？而且这早就冷了吧。

　　他冷哼一声：“不要。”

　　顾辞劝他：“你不是没吃早饭吗？”

　　黎越迹磨牙：你也知道你兄弟没吃早饭？

　　一年多了，你想过主动为你兄弟带早饭吗？偶尔几次，还是他死皮耐脸求来的。

　　“呵呵，不饿。”

　　“行吧。”顾辞又说，准备拿回来自己解决，浪费粮食可不是好行为。

　　当然最重要的是花了他四块钱，扔了还浪费他的钱。

　　黎越迹却又拦住他，一把拿起油条往嘴里塞：“你非要给也不是不可以。”

　　他停顿了几秒：“就是我希望明天的会是热的。”

　　顾辞看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挑眉：“行吧，明天给你带。”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最后一节的下课铃响起，学生们跑得飞快。

　　眼看着江余起身，顾辞毫不掩饰地跟在江余身后。

　　“哥们，你到底要干嘛？”黎越迹不解，江渝很明显不想搭理他，怎么这还热脸贴上冷屁股了。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顾辞还有当舔狗的潜质。

　　顾辞拍了拍他的肩：“今天我在食堂吃，你随意。”

　　黎越迹：……

　　十几分钟后，拥挤的食堂角落里，白色的长桌边，江渝微低着头专注地吃饭，他的对面，顾辞时不时扒拉两口。

　　黎越迹坐在顾辞右边，吃了两口就撂下筷子。

　　“靠！几天没来，食堂的饭怎么越来越难吃了！”

　　黎越迹深深觉得他是脑子抽了才跟着顾辞一气来食堂。

　　顾辞深表赞同地点头，同时往嘴里塞一口饭菜：“难吃，不过不要浪费粮食，快吃。”

　　黎越迹脸扭曲了下，嗤笑：“把食物做成这样才是浪费好吧。”

　　“还不如去吃泡面。”说完，黎越迹就起身往小卖部走。

　　顾辞拧着眉看着眼前的餐盘，拿筷子戳戳一块令人毫无食欲的肥肉，再看一眼对面专心进食的江渝。

　　“你觉得怎么样？”

　　江渝正挑起一块肥肉，闻言抬头看着顾辞：“还行。”

　　说完，面无表情地把那块肥肉往嘴里塞。

　　顾辞不忍直视地偏过头：有种腻叫看着就腻。

　　江渝看着餐盘里的食物，看上去确实令人毫无食欲，对于他来说也确实是还行。

　　反正都一样。

　　倒是……

　　江渝抬头看着对面表情丰富，筷子在餐盘里挑挑拣拣的顾辞。

　　看着这样的顾辞，他都要好奇这饭究竟有多难吃了。

　　意识到自己心里的想法，江渝有些怔愣。

　　好奇——他许久都不曾拥有过的情绪。
　　江渝细细地看着顾辞，意识到他对于顾辞是好奇的。

　　他好奇顾辞的一切，一直在暗自关注他，对于他的接近可以算得上是纵容。

　　这不奇怪，毕竟某种意义上讲，顾辞是由他创造出来的。

　　但这种好奇是不应该存在的，情绪的存在让人感到痛苦。

　　江渝不想再拥有这种麻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