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的，我装的》白头鹤

7、见面了

　　短信内容看起来两个人是认识的。认识的人，但名字却不保存在通讯录里，也许是不能被别人发现的联系。

　　迟江风一下子想起来手机里的那个“金主”。
　　金主都可以存在通讯录里，为什么薛泉反而遮遮掩掩？

　　他捏捏前额，已经是凌晨2点了。
　　他给薛泉回了一条短信。
　　【你好。】
　　如果薛泉没睡，并且真的有急事，那么自然会回电话过来。

　　20分钟后，手机和夜一般寂静。
　　眼皮终于在纷乱的思绪中支撑不住，他睡着了。

　　然而，上午不到八点，迟江风就醒了。
　　意识悠悠转醒，他揉揉肿胀的眼睛，仰面叹了口气。

　　不是梦，他还在这里。明明睡了五个多小时，头却痛得要炸了。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他梦到余路追着他跑，手里拿着电锯。
　　梦见导师说今天资料交不上来就取消保研资格。
　　还梦见乔学权冲着他招手，他跑上去，却发现乔学权看不见他......

　　手机依然安静，薛泉没有回复短信。
　　迟江风拉开窗帘，窗外的世界是陌生的，但窗外的人群与车流是熟悉的，熙熙攘攘、为生计奔忙。

　　薛泉的电话一直不能接通，不是拒接，而是根本无法接通，大概是被拉了黑名单。

　　来到这个世界后，有太多事情想不通。
　　左不过是换个世界生活，没什么大不了。

　　不管是事业线，还是感情线，回到现实世界的系统任务必然与薛泉产生联系。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洗漱后，迟江风带着昨晚连夜做的商业策划书，打车来到了薛泉名片上的地址。

　　这是一片别墅区，出租车不能进入，陌生访客也不能。

　　昨天前台女孩说薛总出差，至少七天才能回来。
　　当下听着是那么回事。但漏洞百出。

　　薛泉出入公司大厦都不会经过前台大厅，行程自然也是严格保密的。出差的消息怎么可能会告知前台的一个小姑娘。

　　迟江风推测，这是前台拒接来访的统一托辞。
　　于是他早上的时候，又给薛氏集团的前台打了电话，果然得到了同样的回答，薛总在出差，7天才能回来，有事请与薛总秘书联系。

　　迟江风不认识薛总秘书，只能在别墅群门口蹲守。
　　事实上，薛泉在不在这个地址居住，他都不确定。

　　保安亭外面的台阶正对大门，在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所有车辆的出入，但迟江风也不知道薛泉的车牌号。

　　他坐在这里唯一的希望就是，薛泉或者薛泉的秘书认识他，所以他必须站在显眼的地方。

　　九月份虽然不再酷暑难耐，烈日也晒得人头晕。
　　别墅区的保安给他递了一把遮阳伞，过来人似的攀谈起来，“有钱人最看重脸面，你要真想回去就服个软，别在大门口等。”

　　他在这个小区看了10年的门，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住在这里面的人都不差钱，玩得花，心也狠，换人比换鞋还勤。

　　那些被换下来的人，有在这门口堵人的，有哭着硬闯的，还有跪在车前寻死觅活的。

　　但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被扔出来又接回去的。

　　也是今天这小伙子长得好看，眉清目秀的，他就多嘴提醒了一句，也许温顺点，别闹得太难看，依靠这张脸蛋也能被接回去。

　　迟江风没听懂他说什么，也不搭他的话，只接过遮阳伞说了声“谢谢”。
　　刚才他问过，这小区安保严格，保安不能帮忙联系业主，也不能透露关于业主的任何信息，甚至业主回没回家，都不能说。

　　他瞄了一眼保安亭左右的监控摄像头，搭话没有意义，套话可能会连累保安丢了工作，没必要。

　　迟江风决定在这里等两天，实在等不到就去找左助帮忙想办法。

　　一辆黑色林肯轿车在进入大门时停了下来，驾驶室车窗拉开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人并没有下车，很熟络似的打招呼，“迟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别墅区也许有其他人是原主认识，但他不认识的。迟江风不知如何称呼这个人。
　　好在这里的保安训练有素，会和每一个出入小区的人问好。

　　从保安的问好里，迟江风得知这个人是郑秘书，他推测，眼前的人跟手机通讯录的郑秘书是同一人，也许郑秘书是薛泉的秘书。
　　他心一横，赌一把，“郑秘书好，我来找薛总。”

　　看到郑秘书拉起手刹，解开安全带，迟江风暗松一口气，赌对了。
　　“迟先生有事给我打电话就好，怎么在这里等呢。”郑秘书说着已经拉来了后座的门，“您上车吧，我载您进去。”

　　迟江风将手中的伞收起来还给保安，上了车。
　　车子进入大门，驶进地库，直到车尾消失不见，保安都没有缓过神来。

　　这是又被恭恭敬敬地请回去了？
　　薛先生在这里住了三年，从没带人回来过，比起这里其他的花红柳绿，更像是正经长情的人。

　　刚才那小孩长得好看，但不妖艳，安安静静得讨人喜欢。
　　也许薛先生是遇到了怦然心动的真爱。

　　此时的“真爱”正忐忑地坐在后座，对郑秘书在后视镜中时不时的打量假装不知。
　　这样不打招呼、没有预约的上门实属冒昧，他干脆不做解释。

　　手中的公文包被攥在手里，迟江风记得小说里，薛泉和原主一见如故，几乎是第一次面谈就定下来投资意向。

　　但这次是贸然上门，而且也不再是原书中那个游戏项目。
　　这次见面能拿下投资最好，拿不下投资搞好关系也行，毕竟以后还要把薛泉当踏板去结识他的父亲。

　　迟江风紧抿着嘴唇，目视前方，这任务还挺艰巨的。

　　郑秘书与薛泉通了电话，将在门口车子停在入户电梯旁，“迟先生，您先上去吧，我去泊车，薛总在楼上等你。”
　　迟江风点头致谢，深吸一口气下了车。

　　电梯上楼的时间，他试着叫了系统，跟昨晚一样，没有反应。
　　昨晚系统消失后，他试过几次，发现自己无法主动呼叫系统，这局面很被动。

　　电梯门打开，一位和善的中年男人站在右侧，笑眯眯地弓腰问好，“迟先生您好，老板在会客室等您，请跟我来。”
　　迟江风不动声色，跟在管家的身后。

　　这栋别墅与迟江风在电视剧里看过的不同，没有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也不是红木家具的中式装修，只是很简单的淡色极简风格。
　　看上起主人是一个随和的人。

　　管家敲门，得到许可后推开门。
　　薛泉正坐在电脑后面讲话，应该是在开视频会议。

　　迟江风看不到他的脸，只听见他说，“我这边有事，会议暂停。”

　　听见这句话说完后，迟江风走上前一步，开口道歉，“抱歉，薛总，没打招......”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薛泉站起来了。

　　不仅因为他站起来了，还因为他长着几乎和乔学权一模一样的脸。
　　迟江风的脑子嗡地一下炸了，他脱口而出，“学权，你怎么在这里？”

　　对面的人动作一顿，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里是我家，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我还没问迟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迟江风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学权，别开玩笑了。你到底为什么在这里，你发现我不见了吗？”
　　只前进了六七步的距离，迟江风便停住了脚步。

　　这不是乔学权，跟昨天打消自己想法的原因一样，身高差距太大，增高鞋垫不可能垫高6厘米，乔学权也不可能一下子长高。
　　但是，为什么薛泉会长着和乔学权一模一样的脸？

　　管家还在旁边，半伸着手防止迟江风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薛泉倒是不太在意，靠近过来，一步一步把迟江风逼到了沙发边，退无可退。他微微俯身，眼睛是笑的，眼神却是警惕与审视，“迟先生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什么？”迟江风手撑在沙发上，勉强仰头茫然回答，“我不知道啊。”

　　薛泉直起身来，视线并未随着身体转移，随即双手在身前一拍，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对外我姓薛，但实际我随母姓，姓乔，名学权。”
　　迟江风的脑子承受不下这个消息，曼妥思掉进了可乐瓶，泡沫漫天，满地开花。

　　薛泉真名叫乔学权，怪不得前台女孩儿说乔总。
　　而外界叫他薛总，一部分是名字误传，另一部分也是薛氏有意为之。

　　薛氏的当家人只有姓薛，才会免去很多麻烦。
　　但这不可能是巧合，迟江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到处都透着蹊跷，一样的脸，一样的名字。

　　这件事情、甚至这本书，和乔学权脱不了干系。

　　他决定暂时不打草惊蛇，结结巴巴地道歉，“抱歉，薛、乔总，您长得很像我的朋友，我刚才认错了。”

　　如装修风格一样，乔学权确实是个随和的人。
　　他示意管家上茶，将刚才的事情揭了过去，“我们年龄相近，你可以像刚才一样叫我学权。”

　　“这、不太好吧。我还是和大家一样叫您薛总吧。”迟江风拒绝了，他会混淆，眼前这个人并不是现实世界的好友，他还是习惯于叫他薛泉，还是区分开来比较好。

　　“称呼而已，你随意。”薛泉双手交扣，弓背向前，将手肘打在膝盖上，“那件事迟先生考虑得怎么样？”

　　迟江风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说的事情是什么，便试探道，“我如果答应有什么好处呢？”

　　“哈哈哈哈哈......”薛泉哈哈大笑起来，“迟先生果然直率，所有条件都好谈，我只要自主知识产权的飞控系统。”

　　果然是飞控系统的事情，左助说对了。
　　但是迟江风办不到，他没有原主的记忆和技能。

　　“薛总，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我非常愿意跟您产生更紧密的合作。”迟江风打开自己的公文包，迟疑一下，从里面拿出来一份策划案。

　　他昨晚准备了两份策划案，其中一份是和乔学权一起参加创业大赛时做的，本来做出这个策划是为了被薛泉拒绝一份后，还有另一份备选。

　　但现在这份策划案更大的意义在于，试探。
　　他不动声色地将商业企划书放在桌上，向前一推。

　　“薛总，我志向不在软件计算机方向，飞控系统我可以给您推荐其他人来做，保证能力比我更好。今天我来是想跟您谈一下投资，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一句话关闭了薛泉的笑容开关，气场瞬间切换，紧闭的双唇让下颌线更加寡情。
　　他向后，柔软的沙发发出“嘭”的一声，翘起了二郎腿，拒绝的姿态显而易见。

　　“迟先生，真的不考虑来帮我做飞控吗？”他神情冷冽，下颌骨一道傲慢的弧线展示出商人本来的面目。

　　就这么一个表情，迟江风心里咯噔一下，乔学权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至少，他没见过这样冷淡的乔学权。

　　可他还是不甘心，又将企划案向前推推，“薛总，您抽三分钟时间给我，这个项目投资小，利润大，您只需前期投资300万，三年内一定回本并产生盈利。”

　　薛泉自始至终没看过策划案一眼，他盯着迟江风，“迟先生，飞控系统完成后，我额外再给你300万作为投资，这样你觉得可以吗？”

　　迟江风直直地看着那双熟悉的褐色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乔学权的眼睛从来都是亮晶晶的，温和儒雅。而不是眼前这样的攻击性。

　　乔学权不会有这么好的演技，他更加坚定了，这不是乔学权。

　　迟江风垂下眼眸，不再对视，“薛总，感谢您的厚爱，但我目前只想做喜欢的事情。”
　　迟江风站起身来，将企划案收起来，“如果您没有投资的意愿，我就先告辞了。”

　　薛泉没有动，显然是生气了。
　　门口路的保安大叔说得没错，有钱人看中脸面，被自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薛泉没有将他赶出去，已经很留面子了。

　　迟江风大步走向门口，即将出门时放慢了脚步，他回头，却不是反悔，“您还需要我帮忙介绍做飞控的人吗？”

　　薛泉的脸绷着，冷声道，“我要的是你。”

　　显然，这是拒绝了介绍的意思。
　　迟江风盯着那张脸，视线停顿了三秒。这张熟悉的脸，出了这个门，就再也看不到了。

　　薛泉看着江风离开的背影，怎么也看不透，为什么这人这么轴。
　　明明有这个技术，最多耽误一年的时间，只要飞控系统一验收，他就可以拿着钱去创业，想做什么做什么，为什么要拒绝。

　　而且，为什么明明是他强硬拒绝的，他的背影却显得那么落寞与沉重。

　　薛泉拿起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给我查一下迟江风，所有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