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沥呈

3、交易

　　清晨，风传花信，万物和鸣，阳光和煦，顺着窗棂溜进屋内，谷辞吩咐竹青为自己轻简妆造，早饭过后二人用面纱遮住容颜，就出府“打探敌情”。

　　主仆二人来到赵府附近的一家听书馆，选了二楼最里面的一屋坐下。女孩随意要了一壶茶水，几块点心和一些坚果，伸手打开窗户，向窗外微微探头看去，趁着下人换班的时间，谷辞忙叫竹青找来赵家看门小厮“一叙”。

　　小厮一路跟随竹青，眼睛四处打量着听书馆的一切，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位紫袍女孩的身上，女孩虽然着装轻简，并未佩戴昂贵的珠钗，衣服也不过是是最普通的布料，但通身的贵气却丝毫没有被掩埋，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小厮眼珠一转，兀自想着：眼前这怕也是位得罪不起的贵人。

　　“贵人，您叫我前来……”小厮没有继续说下去，虽是躬身但依旧努力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孩。

　　“赵家每月给你多少俸禄？”女孩一边吃着剥好的坚果，一边漫不经心的看向对面这个皮肤黝黑还有些瘦小的小厮。

　　小厮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如实恭敬道：“月俸300文钱。”

　　“300文啊，帮我办个事，事成后给你10两银子。”

　　小厮闻言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色震惊且不安，谷辞笑了一声，轻声道：“成交吗？”

　　小厮连忙点头，反复重复着“成交成交”，甚至没有问要帮什么忙，谷辞不由得心中暗想自己的猜测没错，那日赏花大会便发现赵家对下人甚是苛责，一言不合便拳打脚踢又怎会在月俸上大方？

　　“帮我打探有关赵首辅的消息，例如……”谷辞眉目瞬间冷了下来，一改方才的柔和，顿了顿，继续道：“与何人来往？”

　　小厮原本看向女孩的眼神瞬间收回，浑身打了个冷颤。谷辞挑了挑眉，缓缓开口：“不敢吗？那便算了。”起身作势要离开，小厮瞬间拽住谷辞的衣角，慌忙开口：“我可以我可以，小的有个哥哥在内院服侍着，或可打探到贵人想要的消息。”说完，小厮面色担忧的抬头看向谷辞，10两银子的诱惑太大，生怕她反悔。

　　谷辞笑了笑，拿出三两银子俯身递给跪在地上的男子，“这是定金，七日之后，我会来这里等你的好消息……”最后几字，女孩可以放缓语速，一字一顿的说道，随后带着竹青离开。

　　“殿下，您真的相信他此事会办成吗？”竹青压低声音，诺诺的开口询问道。

　　谷辞仰头看向天空，阳光有些刺眼，她举起右手挡住了刺来的光线，又阖了阖眼，深呼吸叹了口气，道：“或许吧，但不会把赌注都压在他身上，竹青你信不信，人缺钱什么都干的出。”，随后轻笑一声，缓缓开口：“走吧先回府。”

　　二人向前甫走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争端声，细细看去，一个三十岁多岁的男子，皮肤黝黑、衣着邋遢，正推搡着一个十六七的小女孩进百花楼。

　　谷辞眉头一皱，百花楼乃上京城内最有名的青.楼，但这把女儿亲手往“炼狱”中送的，还是头一遭，她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看吧竹青，人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出……”

　　小女孩皮肤白皙，生的貌美，一双桃花眼中包含热泪，牙齿咬的下嘴唇微微渗出血珠，眉头紧紧蹙着，求救般的看向谷辞，轻轻一阖眼，眼泪便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谷辞心中一绞，连忙开口：“我府内还缺侍女，若是姑娘愿意，可随我回家。”

　　男人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扭头看向谷辞，上下打量一番后，“200两银子”

　　“竹青，银票给他”谷辞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拉住女孩的手，看到她还没来得及擦干的眼泪和微微泛红的眼圈，谷辞心中一沉却又强撑着挤出一抹微笑，又拿出手绢擦拭了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放心，你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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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后，谷辞按照约定来到那家说书馆，发现小厮早已在楼下等着了，谷辞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又检查了一下面纱是否佩戴好，随后缓步走入二楼包房，待坐下后，小厮开始禀报：“贵人，听小的兄长说，老爷前日好像收到了一封密信。”

　　女孩喝茶的动作一顿，缓缓开口：“哦？谁的信？”

　　小厮摇了摇头，眉头微皱：“小的不知，但不过听兄长说，老爷似乎经常与人互通密信，近日来愈加频繁。”

　　近日愈加频繁？女孩挑眉，那应该就是与北蛮子通信了……

　　“100两银子，”女孩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指尖捏着茶杯底部晃了两下，看着茶叶旋转着坠到杯底，“我要信件”

　　小厮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方面100两银子对他来说实属难以抵御的诱惑，那可是一笔祖孙三代都攒不下来的钱，但另一方面，偷信件若被发现……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但也不敢得罪了对面这棵摇钱树，于是颤颤巍巍的开口道：“贵人，这个恐怕……”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去看谷辞的脸色，“恐怕有些冒险……”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变得微弱。

　　谷辞嘴角勾了勾，“不急……希望你能给我想要的，但不过要注意安全。”说罢，双眼直视对面的男子，一双凌厉的眸子似乎要榨干他的所有，女孩用手绢擦拭嘴角，慢慢站起准备离开。

　　“贵人，这次的定金……”小厮看向谷辞即将离去的背影，有些为难的开口提醒道。

　　谷辞向竹青试了个颜色，竹青微微颔首递给小厮一张欠条，“这次没有定金，十天后我会在这等你。若是事成，拿此欠条找我兑换。”说罢，向门外走去。

　　竹青依旧心里存满疑虑，犹豫再三继续开口道：“殿下此事他可能做成？”

　　谷辞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但愿吧，赵首辅的把柄已经有了，”女孩扭头看着竹青一脸疑惑的表情，顿了顿，继续道：“那日赏花大会，桌上摆的点心是北蛮的岁贡，赵小姐的话在场人可都听到了……”她眸色一暗，眼中威胁的意味深重，“只是想更万无一失些罢了，走吧，恒裕庄。”

　　恒裕庄是上京城有名的典当铺，但只典当消息不典当物件，当铺内灯光昏暗却不压抑，四周挂满了名家书画，柜台上放着一盏檀木熏香，淡淡飘出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人心绪更加平静。

　　谷辞提起裙摆，迈过门槛，拿出装在袖中的银票放在柜台上，勾了勾嘴角，语气坚定：“还希望能与你们掌柜的做笔交易。”

　　后生显然被面前女孩的气势震慑住了，看着面前面值300两白银的银票，咽了咽口水，随即应道：“好嘞姑娘，您先落座，我帮您通报一声！”

　　过了半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缓缓的走进屋内，身穿黑色缎面衣袍，腰系墨蓝色衣带，手持一柄雕骨罗扇，上面还写着“风骨”二字，但殊不知他却是最畏惧权势的那一类人，当看见屋内端坐的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家还微微有些震惊。

　　“姑娘想做什么生意？”恒裕庄司理率先开口询问道。

　　“帮我放出消息，当朝首辅赵鹤鸣与北蛮私通。”

　　此话一出，屋内死一般的沉寂，司理皱了皱眉，沉默半晌口吻迟疑：“姑娘您可有证据？这毕竟不是小事……”

　　女孩微微挑眉，双眼紧盯着对方，眸色漆黑，让人不寒而栗却又无处洞察她心之所想，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言辞犀利道：“司理只管放出消息即可。五日后这个时辰我会再来找您做第二笔交易。”

　　女孩年岁不大，但说起话来直截了当，语气不容置疑，似乎听者只能照做。司理面色凝重，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阴差阳错的应下了这般苦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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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的东宫，金顶玉壁，墙壁镶嵌着金丝雕花，玉石台阶，镀金栏杆，点缀着金丝玛瑙，太子单手撑头躺在殿内宝椅上，阖着眼睛，一边神态懒散的吃着小妾喂得水果，一边听着姜公公为自己禀报各类情况。

　　“昨晚三皇子召见御医，说是偶感风寒”

　　“定远将军已行至两军交界处，不日将会开战。”

　　“镇北侯府送来殿下生辰贺礼，已清点入库。”

　　“九公主近日频繁微服私访。”

　　太子景和双眼猛然睁开，轻轻推开小妾的手臂，眉头紧蹙着，缓缓起身，微微前倾着，急切追问道：“你说什么？谷辞微服私访？可知去哪了？”

　　姜公公颔首恭敬地回禀道：“听说去了听书馆和恒裕庄。”

　　“何时去的？”

　　“昨日。”

　　景和攒眉，眸色微沉，压迫感十足，“恒裕庄……”他顿了顿，继续道：“备马车，本宫也要微服私访。”说罢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但眼中警告的意味深重。

　　待到典当铺后，姜公公拿出谷辞的画像问着面前的后生是否人设画中人，后生眉头一皱点了点头，仔细观摩着面前的男人，虽说是微服私访，但依旧装备华丽，面色冷峻，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透露着阵阵危险气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他自知面前男人似乎也是惹不起的主，便慌忙带他落座并叫来了司理招待。

　　姜公公冲着司理再次露出了画像，司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语气有些颤抖的询问道：“公子，您所为何事？”

　　男子唇边勾起一丝微笑，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司理，她典当了什么消息啊？”

　　司理心中一沉，但面容又极力保持镇定，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公子，这个需为客人保密。”

　　景和低头轻笑两声，缓缓看向姜公公。

　　姜公公立刻了然，拿出了太子的玉牌展示在司理面前，“不知大人可认识这玉牌？”姜公公开口询问道，声音尖锐。

　　司理凑近定睛一看，冷汗直冒，顿时跪拜，“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太子殿下！”

　　景和眼神不由得露出一丝轻蔑，到底是畏惧权势……男人爽朗的笑了两声，连忙把司理扶起，“现在能知道吗？”

　　司理面色如土，呼吸一滞，闻言又瞬间满脸堆笑道：“太子想知道自然是可以的……”他抬头瞧向景和，犹豫再三终究吐露道：“这位姑娘……这位姑娘说要放出当朝首辅暗中勾结北蛮子。”说罢立刻低下头，不敢看面前人的神情。

　　太子闻言亦是一愣，她如何得知的？景和眉心蹙了蹙，双眸一沉，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知道了，按她说的做。”

　　说罢，嘱咐几句后太子便扬长而去，眸中的阴郁似乎要溢出，浑身戾气让人难以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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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些时日，上京城内并不太平，百姓议论纷纷这朝廷内出了蠹虫，赵鹤鸣坐在书房内，听着赵府侍卫首领讲的传言，脸色气的铁青，而另一边的谷辞面色从容，眉眼弯弯的走入恒裕庄来找司理做生意。

　　“上次的事司理办的极好，这是剩下的钱，司理收好。”谷辞一边笑着一边拿出袖中的纸币，眉眼本是低垂的，在此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第二笔交易”，她顿了顿，继续道：“放出消息，太子也与此事有关。”

　　女孩语速缓慢，声音柔柔的看似不带任何攻击性，但内容却是令人瞠目结舌。

　　司理只觉得自己仿佛要晕了过去，一个两个都惹不起，自己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他心虚的别过头，看向左边，随后又缓缓开口，语气颤颤巍巍的说道：“姑娘，您可想清楚了？”
　　女孩低头着头漫不经心的抚摸着手腕处的玉镯，黑沉沉的眼眸中略带笑意，随后又郑重的点了点头，目光锐利的直视司理，“司理照做就好。”

　　女孩走后，恒裕庄司理阖了阖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又缓缓睁开眼，走到屋内左边的墙壁处，轻敲两下，惴惴不安的开口：“太子殿下……”

　　暗门逐渐被打开，隔壁暗室缓缓走出一个身体颀长，雍容华贵的男子。

　　他周身布满戾气，眼眸阴郁，面色阴沉至极，唇角挑起一抹阴森的笑意，缓缓开口道：“ 那不妨试试看啊，九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