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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绯闻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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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承安点头:“嗯呐。”
她失笑,“怎么会这么想?”
“为何不会这么想?你瞧瞧你,拿个卷宗还念念不忘的,那手啊眼啊都在调情,这叫别人怎么忍住不八卦。”
“我不过多看了他几眼。”
“一眼足以定情,几眼都能定终生了。”
“肤浅。”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前人说得清清楚楚,这分明是很美好的事!”
“前人是谁?”
“司马相如啊。”
“没听过。”
“……我忘了,你读书不多。”方承安放下书,“——哎呀!我差点被你绕晕!重点不是前人,是眉目可传情啊!”
“我还是不懂。”程非云笑得坦荡,“我与贺兰中丞泾渭分明,仅凭一个眼神,怎么会传出这么暧昧的流言呢。”
她承认,她对贺兰钧的确有那么一点点不可描述的歪心思,可歪心思人人有之,一个人的心里还不能有点邪恶的念头吗?
即使是有,她仅仅只是想想而已,又没敞开嘴嚷得人尽皆知。
若真论起来,她和贺兰钧交集不多,不过公务上的点头之交。在公务之外,在想法上,她不曾透露过对贺兰钧外貌的喜欢,行动上更不曾明目张胆去邀去逗他。
“不是我传的啊,你别赖我。”
“我没说是你,何必极力撇清关系。”
方承安坐起来:“我怕你对我有坏印象,我不想的。”
“看来这个流言你是一清二楚了。不妨说与我听一听,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不是给我错觉。”
“嗯,他们的。”程非云顺从他的话,“可以说了吗?”
静默片刻,方承安站了起来,踱步至程非云跟前。
兀的,一张放大的脸闪现眼前,近得程非云能看清他的毛孔。这双乌溜溜的黑瞳,上下左右地翻滚。
程非云微微往后退身,就这样与他面贴着面,相隔一个头颅的距离,任由他打量。
半晌,方承安直身:“冒犯了。”
“你对比下,仔细想一想,你看贺兰,和刚才看我有什么不同?”
她不假思索:“你很奇怪。”
“……感情!”他强调,“是你看我没有感情啊!”
“你奇怪的举动,叫我怎么生情。”
“我正常时,也没见你多看我啊。”
她犹豫了一会儿,“怎么说呢,我不喜欢你这个风格。”
方承安打了个响指:“正是如此,不喜欢就对了。”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认真问:“程大人,不妨听我几句话,你先前养了两位面首,近日是不是又收了一位新的?”
“看来大家蛮好奇我的私事。”
程非云确实养了两个男人,在三个月前,她又收了一位,但若说面首,也谈不上。
“哎呀,我不是在编排你,你也千万不能这样想,这可就折煞我了。”方承安连连摆手,“上朝那么讨厌的事,不说点八卦哪里捱得下去。朝廷上下,谁敢说没点你家我家的谈资!像吏部的吕侍郎家和工部的刘侍郎家,两家各自为营,偏不巧的是,儿子女儿瞧对了眼,还闹出了人命,如今正赶着婚事,偏偏两人同是四品官,谁都不压谁一头,就着女方嫁人还是男方上门的问题吵个不停,眼见三个月过去,女方肚子都大了,两家还在吵,一时半会没个着落。
“还有吏部的安郎中,他管不住下半身,又睡了一个婆娘。妻子是个母老虎,家中的姨娘不是善茬,忍不了他这一点,一同赶他睡大院,昨儿个染了风寒,如今正卧床养病呢。还有我,我被父亲打得屁股开花的事你们听着不挺乐呵的。”
他得意一笑,笑过之后又补了一句:“我同你说这些是把你当知己,你可不能转头就说是我告诉你的。我非在指责你,只是有些事说一说,过后忘一忘,心中有底就好了。”
这些八卦其实不是秘密,只是究竟是别人的事,背后蛐蛐实在不雅,奈何人按捺不住这个死性子,偏要说来解解闷,那就只能祈祷正主听不到。只要不闹到正主跟前,八卦就等于没谈。
“明白。”程非云理解一笑,“我的面首与贺兰公子有什么关系?”
他清咳几声,左右看了一圈,府库司里寥寥几人,遂压低声音说:“关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新收的那位面首兰若,他可似了谁。”
兰若似谁,程非云自有定夺。如果兰若不似贺兰,万千人海中,她不会收兰若入府,并给他取名“兰若”。
贺兰是江南人,已死,但令人震惊的是,长安中还有一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贺兰钧!两人是同龄人,连姓都出自一家,这样的巧合的确是天下一大奇事。
不管其中有多少弯弯绕绕,唯一肉眼可观的事实是,流言的传出,确是因这三人形似贺兰钧。
眼见程非云陷入沉思,方承安说:“若只是之前的玄青和风眠,大家只说你好美男色,独独喜欢这一款。这兰若进了门,那就难说,你还取了这个名。我去过你府上,远远瞄过一眼,不是我夸大啊,他的确很像某个人。”
“所以,他们怎么说我的?”
方承安用余光瞥程非云,只见她笑意盈盈,不知是喜是怒,情绪辨不分明。当着主人公的面说八卦,莫论何事,他肯定不能别人一问就全都抖了出去。即使没做高官的命,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不知,不知,别人说的话,我怎么会知道呢。”
程非云嘴角噙着笑,“你说吧,我不怪你,这事也不是你传出去的。”
他打量着程非云的面容,四目相对,对方的神色很坦然,还笑得很和善,这让他斟酌起来。
其实这事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就是一些八卦趣谈,这人说得,那人传得,闹得算沸沸扬扬了。
方承安本就不是个能藏住事的人,听了程非云的话,仔细思考起此事的严重性,发觉不过尔尔,又念及两人素来的交情,思考再三后还是把咽在肚子里的那一匣子话全吐了出去,但也控制着情绪,避免太过兴奋。
“大家都说你仰慕贺兰公子,却自嫌位卑人粗鄙,不敢亵渎,只好养几个容貌酷似他的清倌,以慰相思之苦。”
“……只是因为兰若?”
方承安连连颔首,发出无可奈何的哀叹,“玄青风眠两个人,你不说,我没觉这两人和贺兰有什么关系。可自从兰若出现,一切皆有不同。此时再细瞧玄青风眠,朦胧中似得贺兰几分风韵。你养男人,随便你怎么养,养上百个千个都没问题,可偏偏养的男人和贺兰长得那么像,这心思不就昭然若揭了。”
“玄青和风眠是我在扬州时就收了的。”
“谁知道呢。”方承安摊手,表示无奈,“这也是我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我不知第一手消息是谁传出去的,中间又经过了几手的编排,总之传到我那里的时候,这流言就是这样的。”
“贺兰未婚,你同样未婚,大家少不了调侃几句,传着传着,也就传开了,自然就入了贺兰的耳。传言虽假,终是困扰。你没明说,人家是清贵人士,总不能来找你要说法,这成何体统啊。”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贺兰中丞的想法?”
“当然是我的!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去烦人呢!”方承安拔高音量,只呆呆瞪目,一个劲地摆手,生怕被人误解了去,“但他对你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中,又念及朝中传言,前因后果猜也是能猜个一二的。我与贺兰相处这么多年,他的脾性我还是了解的。他是洁身自好的君子,自负傲气,最不喜和风月事扯上关系,溅出一身污名。你犯了他的忌讳,他又怎么会给你好脸色呢。不过能叫他漠视的,程大人,你称得上是第一人。”
边说,方承安边给她竖起大拇指。
程非云思考了这两件事的关联性,她不作解释,只笑着反问:“方主簿认为这世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孪生子,样貌不说十分像,也必有九分同。”方承安说,“大人莫要诓我。我和贺兰是同辈,自小穿同一条裤子长大,贺兰是贺兰家的长公子,是不可能有孪生兄妹的。”
程非云不置可否,“我有惑,仅此而已。”
“大人说笑。”方承安说着挑了下眉,探了脑袋过来,“容我斗胆问一句,大人是真的仰慕贺兰吗?”
他眼中流露出的期待,不禁叫程非云起了逗弄的心思。
“连你也这样想?”
“程大人,你的眼神可不无辜啊。”
他叉起双指,指了指眼睛。
程非云了然,只从容问:“我若答了,你会外传吗?”
方承安的脸上洋溢出一个明媚的笑。他正身作揖,随后举起右手,五根指头全部伸直,“下官以性命担保——必不外传!”
“承安,你真的问程中丞是不是仰慕贺兰公子这个问题了吗?”
“当然!你们猜猜她怎么答的?”
“怎么说的?!怎么说的!”
“卖个屁的关子,你快说啊!”
在一阵起哄中,方承安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她只神秘一笑,笑完就走,似不可说。这不可说真藏了太多秘密——”
程非云路过府库司的时候,就听到方承安的话,脚步一滞。虽然她知道方承安是个大嘴巴,但这嘴巴未免太漏风了吧,前脚才问她这个问题,等她走后,立马就招揽来一大堆人说八卦,只在半个时辰之内。
回去公署时,她立在门口,侧首看向左侧之门,那里隔了一道木墙,墙之后坐的人乃是方才八卦的中心人物——贺兰钧。
立定片刻,她走向右侧,在自个的书案前坐下,翻阅检举的信件,密密麻麻都是字,字字徘徊不入目,脑子里却反反复复在想方承安的问题。她闭上眼,往后一仰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说句实在话,对于是否仰慕贺兰钧这个问题,程非云说不上来。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脸也算仰慕的话,那她的确是贺兰钧容貌的追求者,而且非常迷恋。假若贺兰钧不是贺兰家的人,就凭那张脸,就算是不折手段,她也要把此人收入府中。
可惜了,他的家世太好,是这大盛朝中屈指可数的煊赫世家,竟叫她的满腹谋算无处可使。
甚之者,在新皇的夺位之战中,贺兰钧的父亲立下从龙之功,贺兰家地位之显赫,更叫她只能望洋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