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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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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流氓顾三眼皮子跳跳,盯着大半个身子都缩在浴盆里,只漏出一点点肩膀和脖子的梁九,半天没说话。
咚咚咚,咚咚咚!木屋里回荡着急促的心跳声。梁九紧张极了,紧张之余思索着要不要说出下一句台词——我相公就在外面,你敢胡来的话,我就喊他了。
但梁九没说,因为她没有相公。
静默中,她直挺着的腰一点点塌了下去,浴盆里的水慢慢漫过她的脖子,下巴,即便被淹死之前,她不甘心的问:“你哑巴了?说话啊!”
顾三身影晃了晃,猛地站了起来。
“你干嘛?”梁九恨不得将整颗头缩进水里,“你别胡来啊!”
“我胡来什么?”顾三慢悠悠走到桌边,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你是好人,我难道就是坏人吗?再说了,谁会对一个道姑图谋不轨?”
橘红色的烛光填满了小木屋,也令藏匿于浴盆里的梁九无所遁形,她不服气的想,怎么就没人对小道姑图谋不轨了,没看到有人根据真实事件写了本《小道姑与我不得不说的故事》吗?
没见识!
梁九暗戳戳翻了个白眼,道:“你刚刚……刚刚……”
她想问顾三刚刚都看见了什么,转念一想,只要他没瞎,应当什么都看见了。
梁九忽然间觉得呼吸困难。
除了偶然跑到她家里借宿的小松鼠,她洗澡时的样子还没有被别人看到过。
正懊恼着,顾三在桌旁坐下,不徐不疾地道:“放心,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见,我原本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你回来,等我睁开眼睛时,你已经待在浴盆里了。”
“真的?”梁九半信半疑,“你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顾三回想了一下他从木床上坐起来时看到的那抹在黑暗之中白得发光,婀娜轻盈的身影,真诚地道::“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况且,就算我看见了又如何,你不也看过我的?”
梁九愣了愣。
他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可他为什么还待在她的小木屋里!
这账得她穿上衣服跟他算,遂气鼓鼓道:“你,背过身去,我要穿衣服了。”
顾三看了她一眼,听话地背过身去,许是觉得无聊,还沿着桌子来回踱步。
他动来动去的时候只有衣摆在摇晃,脚底下跟踩着棉花似得,没有半点声响,好似缕孤魂在晦明晦暗的小木屋里飘来飘去。梁九趁着顾三在飘,快速爬出浴盆,胡乱擦了擦身体,抓了件干净的道袍穿上,然后趿拉着鞋奔向床铺,打算先把她的床占上再说。
结果就在她发起冲刺的时候,左脚上的鞋飞了出去,使她瞬间失去了平衡,歪七扭八地摔向地面,即将脸着地时,顾三抢身来到她跟前,一把扶住了她,她稀里糊涂地抱住了顾三的腰,脑袋砸在了他的胸口上,便听他“嘶”地抽了口冷气,手臂一紧,带着她一并砸在了床上。
小木床不堪重负,咯吱咯吱地叫了起来,梁九躺在顾三结实的胸膛上,思考着今夕是何年。
床上不及窗边明亮,即便如此,她还是看清了顾三脸上痛苦的表情,但她一点也不同情他,谁让他赖在她家不走的,被砸死活该!
便心安理得地在他身上躺平了。
顾三梗着脖子看了看四仰八叉躺在自己身上,大有把自己当褥子使的梁九,沙哑地道:“喂,我的伤口要被你压裂了。”
说完晃了晃腿,成功地把梁九从自己身上晃了下去。
梁九一个骨碌爬起来,不满地说:“你干嘛扑过来啊。”
顾三坐起来,扭头盯着梁九,“我不扑过来的话,你就摔倒了,脑袋还很有可能撞在床帮上。”
梁九一听这话就来气,“还不是因为你?我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还待在这里?”
顾三眼巴巴地望着她,“我去哪?”
“去哪都行啊!”梁九道,“我不是让你去找青云道长吗?”
“我不去。”顾三一脸坚定,“我就在这。”
梁九:“……”
“不是,这是我家啊!”梁九痛苦地挠了挠投,“你必须走,霭云道长要是知道了我收留了个男人在柿子林,会用手里的拂尘抽死我的!”
“再说了,这是我的家又不是你的家,你凭什么赖着不走啊,就因为我善心大发救了你一次,你就讹上了我吗?”
顾三耐心地听她说完话,然后道:“可是我的伤还没好,人也很虚弱,你就不怕我死在半路上?”
梁九:“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担心你死在半路上?”
顾三望着梁九没吱声。
梁九被那双潋滟中透着股冰冷的凤眸看得浑身发毛,再稍稍联想了一下他惨死街头的场景,确实有几分可怜,便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带着几分心虚道:“再说了,你哪有那么虚弱,早晨不是好好得很吗?”
“我就再住一天,行吗?就一天,你让我再养养伤。”顾三道。
他说出的话透着股可怜,可眼神却依旧散发着迫人的寒气,仿佛她不答应他的话,他就会翻脸不认人,继而做出些令她招架不住的事情来,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话本子里的好多坏蛋都是人面兽心!
梁九一下子怂了,她本就担心引狼入室,这会儿更是担心祸从口出,纠结了好一会儿道:“那,那好吧,我再收留你一天,就一天啊,你明天一定要走。”
“嗯。”顾三道,“那咱们现在可以睡觉了吗?我失血过多,身子太虚了,需要多休息。”
梁九嘴角撇到后脑勺。
这厮到底还要拿自己受伤的事说道多久,又不是她让他受伤的!
结果就在她走神的功夫,顾三居然倒下了。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躺在了她的床上,还盖上了她的碎花小被子!
啊啊啊!
梁九抓狂地拽了一下被子,又晃了晃顾三的腿,皆徒劳无获。又担心惹怒对方最后招来杀身之祸,硬生生忍下怒气,在他身边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屋子里便响起了一平一缓,两道呼吸声。
确定身边的少女睡熟之后,顾三慢慢睁开眼睛。
他静默了几息,猛然间坐起来,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投进窗子里的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他独坐在窗前,饮下了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看向床上的人影。
许是察觉到身旁没有了人,少女慢慢舒展开四肢,呈大字型赖洋洋地睡着,活像一只在院子里翻着肚皮晒太阳的小猫。她头浓密,好像一颗毛茸茸的绒球,皮肤白皙,即便是在夜色中亦散发着冷白的光芒,五官更是精致的无可挑剔。
是个小美人,可惜认识了他。
顾三放下竹杯,正考虑着要不要动手,窗外飞速闪过几道人影。
“殿下。”
顾三凤眸一瞥,点燃一根迷魂香放在床边,推门走了出去。
几名腰佩玄刀的黑衣人见他出来了,齐齐跪倒在地,“参见翊王殿下!”
顾三扫那几人一眼,道:“都起来吧,有什么事,快说。”
为首之人上前一步,沉声道:“殿下,范宁已被属下缉拿,他对受皇后指派刺杀殿下的事供认不讳,殿下可随时回宫,请求皇上降罪皇后。”
顾三目光黯了黯,道:“光找到范宁有什么用,卫坤呢?找到了吗?”
黑衣人垂下头,“尚未。”
顾三凌厉的凤眸扫过来,觑目瞧着黑衣人,“废物!”
黑衣人跪倒在地,“属下知罪!属下已加派人手,四处寻查卫坤的踪迹,定将其捉拿归案,不负殿下重托!”
顾三闭了闭眼,扬了扬手,命黑衣人起身。
黑衣人冲他拱了拱手,“殿下何时回宫?”
顾三沉默片刻,未答。
他不是什么顾三,而是沛国三皇子,顾怀瑾。
他乃孝成帝原配昭元皇后之子,昭元皇后死后,皇帝立内阁首辅大臣之女乔瑛为继后,乔皇后一向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趁着皇帝病重,他率领刑部与大理寺官员前往江州调查贪墨案的机会,与江州的官员勾结,设下重重埋伏,意在让他死在江州,永无回京面圣之日。
他对此早有准备,离开江州时,特进行了一番周密的计划,照理,没有人能在半路成功阻截他,偏偏他身边出现了叛徒,出卖了他的计划,给了敌人可乘之机,险些让他死在城门楼外。
他在属下的保护下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弃马奔至白云山下,当时的他已然筋疲力尽,气虚血亏,硬是靠着最后一口气爬上了山,闯进了柿子林,倒在了梁九的家门前。
他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可不就是为了那九五之尊之位经历九死一生的艰险。
还真就让那小道姑说对了。
至于那小道姑。
算了,本也无足轻重。
“皇后一定在到处找我吧,那就让她多折腾折腾,等她折腾累了,我再回宫不迟。”
顾怀瑾遥望着皇宫的方向,再道:“务必将卫坤找出来,不必交到刑部,本王亲自审这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