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乡人》余不吝

1、序

　　人们围着篝火尽情地唱着。欢欣的情绪感染着我，使我不自觉放松下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被这种安宁感包围过了。古旧回忆里的破碎片段混淆着面前景象，令我分辨不出往昔与今朝。

　　有人递给我一碗热奶——是凉。她今天盛装打扮过，眉眼间是止不住飞扬的神采，颇有几分得意地向我抬抬下巴，耳下两点红跟着晃荡：“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这里就同我像你保证过的那样。”
　　我目光在她拿碗那只手上的扳指处停留片刻，接过碗，只笑。

　　“其实有过不安生的时候，早年有几个部族不服我阿爹……听说我还被掳去，差点儿就叫人杀了呢，只不过那会儿我还小，才对这些没有什么印象。”凉凑到我身旁，说到这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啊，我真不记得这些，总觉得阿爹是故意唬我。哎，对对，你看我手上的这个扳指。”

　　她将手送到我眼前，让我得以瞧清那方才多看过两眼的扳指。扳指身上再熟悉不过的纹饰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面前，无比清晰。

　　我死死地盯着那扳指，凉还在我身边说着话，却好像是与我隔了很远：“这原本是那个领头的女族长的，阿爹解决他们后留下了这东西，送给我说是纪念……咦！”

　　木碗翻扣在地，热奶浸出一片水渍、零星飞溅起落到凉的裙摆。她后退几步，却被我抓住手，我顶着她错愕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去摸那扳指。
　　我好像突然间失去包括说话在内的所有力气，但我仍站着，抓着凉的手不放。

　　周围十分热闹，我还听到一首熟悉的歌，过去族中的姑娘们也会在欢庆的时候唱这首歌……不，他们赞颂的是窣勃野氏统一各族的功绩，这不是我过去所熟悉的歌。

　　我们在人群的边缘位置，暂时无人注意；匕首藏在我的袖中，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取出；凉先前提过自己不会武功，所以她并没有什么能力反抗我。

　　我逐渐冷静下来，脑中万千思绪最终汇聚成一个想法：
　　杀了她，为我在战争中死去的族人们报仇，为我的阿爹、阿姊……报仇。

　　凉没有甩开我的手，她的神情中有着不解，但更多的是关切。

　　只要杀了她，就可以让疼爱她的窣勃野族长痛苦，就能打破这份掺杂着我族人鲜血的安宁与祥和，我就可以……与我的家人们重逢。

　　“……”

　　她眼眸中倒映的火光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