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厘子果酱》王有福

3、第3章

　　少年不疾不徐，走上台站定在演讲台后。
　　开口的声音就如他的名字一般，清澈好听：“大家好，高二2班温澈。”
　　台下的同学们很是激动，互相之间讨论的话题全是关于台上的少年。也对，长得帅，学习成绩还好的男生谁不喜欢？
　　姜南也这样想。
　　她收回思绪，将视线移到温澈的脸上，细细观察。

　　少年个子很高，看起来有一米八四的样子，敞开的校服外套里的黑色单衣衬得他更白。说话时唇边微微勾起一抹笑，眼底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本质，但整个人看上去却是安静的。姜南有种预感，温澈这个人可不像表面看上去一样温润淡言，说不好是个“斯文败类”。
　　对此，姜南评价：好看的妖孽腹黑男。
　　他说话的语速和语调让人很舒服，姜南忍不住盯着台上的少年，渐渐有些出神。
　　温澈感受到一道炙热的视线一直一直看向他，不曾移开。他觉着有趣，便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唐棠突然用胳膊顶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姜南，语气激动：“喃喃！温澈在看着你笑欸！”
　　姜南回过神，发现台上的温澈正看着她，微微挑眉，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很高兴见到各位，期待我们的故事，谢谢大家。”
　　姜南有种错觉，温澈那句“期待我们的故事”有另一层意思。感觉到温澈在笑她看着他走神，姜南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校会结束，回到各自班级。
　　唐棠继续跟姜南描述着刚刚的情景，手舞足蹈：“他看了你好久，你一直没反应！”
　　姜南想起来刚才尴尬的场面，脸有点儿红：“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太尴尬了……”
　　唐棠倒不觉得，语气轻松：“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多心动——”她话还没说完，姜南赶忙打断她。
　　姜南语速都变快了：“你想象一下，你不小心看着一个人发呆，结果还被那个人看到了！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唐棠笑她太容易害羞，姜南也无力反驳。她确实害羞。
　　王宇阳从外面跑回班，说话断断续续：“我刚才去打球，打听到一点儿关于那个温澈的消息！”
　　唐棠立马接话：“快说说。”
　　姜南虽没说话，但耳朵已经立了起来，专注地听着王宇阳讲述他听到的消息。
　　“温澈是从夕城一中转来的，他之前住在他姑姑家，听说他姑姑对他不好，后来被他爸妈知道以后就给接回来了。”王宇阳歇了一会儿，气息平稳不少，“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温漾。”
　　唐棠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那他没跟他弟弟生活在一起吗？”
　　王宇阳撇撇嘴：“这我怎么知道，人家家里的事儿。”
　　唐棠听罢没再说话，许久未开口的姜南突然出声：“糖糖，陪我去趟厕所。”
　　唐棠说了句“好”，与姜南一起走出班级。

　　高二1班的对面就是高二2班，两个班级内能互相看到另一个班里进进出出的人。
　　唐棠和姜南刚踏出班级，就听到了高二2班班主任边颖的声音，边老师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
　　“你看看你，一天天上课都不听！”
　　边颖对面站着一个男孩，没穿校服，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都会了，听课浪费时间。”
　　“平时你说你都会了，老师们也没管过你。你刚才上课跟数学老师顶嘴，还影响其他同学上课！”
　　男生懒得解释，只是靠在走廊的墙上，表情冷冷的。
　　边颖见他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声音没忍住大了些：“温漾！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他闻言，这才抬起头，看向边颖的眼睛里没有情绪，淡淡开口：“老师，您就别费心思管我了，反正我也不听。”
　　路过的唐棠和姜南无意间听见了这段对话，唐棠凑到姜南耳边小声说：“原来他就是温漾，温澈的双胞胎弟弟。”
　　姜南点头，若有所思：“这么看起来哥哥和弟弟的性格还挺不一样的。”
　　说完两人的视线又被温漾那边的动静吸引。
　　“老师您也别生气，”温漾直起身，迈着步子走进班里，留下最后一句，“注意身体。”
　　唐棠见状，对着姜南使了个眼色：“这个温漾这么拽啊？”
　　姜南也压低声音：“不知道，不过王宇阳说高二的课他都在家自学了，上课的时候一般都在睡觉。”
　　唐棠没再说话，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两人回到班里，姜南刚坐下就听到班里其他同学叫她：“姜南，刘婉让你过去一趟。”
　　刘婉是旌城一中的生物老师，名校毕业的她很有经验，手里也握着许多竞赛和学术类的资源。
　　“知道了。”姜南起身走向理科办公室。

　　姜南礼貌地敲了敲门，在得到示意后进入办公室走向刘婉的工位。
　　“老师。”
　　刘婉听到姜南的声音后放下手中判作业的笔，拉过一旁的椅子，冲她招招手：“来啦，快坐快坐。”
　　“你那个光合作用的实验怎么样了？”刘婉从书架中翻出一张参赛报名表，指了指她工位旁的墙上贴着的海报，“我这儿有个生物实验类竞赛，我这争取到了两个名额，怎么样？”
　　刘婉很喜欢姜南这个学生，无论是从学习方面还是性格方面，两人的相处模式可以说是亦师亦友。
　　姜南认真地看着面前海报上的竞赛简介：“可以啊，正好我那个光合实验快做完了。”
　　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那另外一个名额呢？”
　　下一秒，姜南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
　　“温澈。”

　　姜南拿上本子和笔，朝生物实验室走去。刘婉要她下星期五把实验成果写成报告交上去，为了赶进度留出一定写实验报告的时间，姜南打算这几天就快点把实验做出来。
　　姜南走进生物实验室，看见里面还有个身影。
　　温澈。
　　实验服穿在他身上还挺好看的……
　　姜南晃了晃脑袋，清空不应该出现在脑子里的想法，换好衣服装作镇定地走进实验室。温澈听到脚步声后扭过头，一张与刚刚在走廊挨训的温漾十分相似的脸庞闯入姜南的视线。虽然带着口罩，但一双生得实在漂亮的眼睛还是让姜南心头一颤。
　　他好像比他弟弟好看。
　　姜南走到温澈身边的实验台，两人都默契的没出声，各自专注于手中的实验。
　　突然，温澈看向姜南，无意间瞥见了她通红的耳朵，开口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姜同学，你手里那个胶头滴管好像是我的。”
　　姜南听闻，手中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就两件事：
　　用错滴管了，她的实验怎么办？
　　用的是温澈的滴管，那他的实验怎么办？
　　姜南的脸瞬间爬上红晕，耳朵也比之前更红了，表情十分焦急：“对不起对不起！你的实验是不是——”
　　温澈见她这般语无伦次的样子，轻声打断她：“没关系，只不过你的样本可能要重新做一遍了。”
　　姜南这才稍微冷静下来，看向自己手中的滴管和已经滴进采样样本里的溶液，心里有些庆幸：幸亏只是个样本实验……
　　“没事的，这个样本不费事。”她声音很小，顿了顿继续说，“不好意思啊，我应该看清楚再用的，我再去给你拿一个吧。”
　　说完姜南转身往器材柜走去，温澈本想拒绝，但看她坚决的步伐，就没再开口。
　　胶头滴管放在柜子的最上层，姜南的个子在女生中虽然不算矮，但一米六七的身高想拿到柜子最上层的器材，还是有点儿难度的。
　　姜南闭上眼睛，想着这下完蛋了。她把人家的实验器材用了，想给人家拿个新的，结果还够不到。
　　如果真的有个地缝的话，姜南肯定立马钻进去。
　　就在姜南正焦头烂额想对策的时候，温澈的胳膊伸过她的头顶，修长的手指从盒子里拿出两只胶头滴管，递给姜南。
　　好近……
　　近到姜南能闻见温澈身上洗衣液的香味，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干净的香味。

　　温澈没说话，只是微微挑眉，用带笑的眼睛看着她。
　　姜南看着面前的温澈。
　　少年的个子高，骨架也宽，刚才站在她后面的时候，她感觉有一片阴影笼罩着她。
　　姜南小声说了句“谢谢”后快步走回实验台。心思乱了，手上的动作也变得不自然，手忙脚乱之间姜南碰倒了两个锥形瓶。
　　温澈也随着姜南回到实验台继续操作着，听到瓶子碰撞的声音侧过头，嗓音里的笑意未散：“姜同学今天怎么了？”
　　姜南只觉得羞耻，又觉着有些丢脸。
　　温澈心思很细腻，察觉到姜南的内心活动后，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我实验报告有个地方不太确定，能不能麻烦姜同学帮我看看？”
　　姜南害羞地快速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双方都感兴趣的方面，姜南也渐渐忘记了刚刚的“尴尬”。

　　完成今天的任务后，姜南与温澈道别。回到班级时，班里已经没人了，不过还留了一排灯。姜南这才得空掏出手机，看到了唐棠给发来的消息：
　　【唐棠：喃喃，你做实验慢着点儿，那我们先走了。】
　　【唐棠：给你留了灯哦～】
　　姜南勾勾唇角，选了个可爱的表情包发出去。
　　放下手机，姜南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她和许冰洁说好了今天因为做实验会晚点儿回去，但这下有点儿太晚了，她便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高二的教室都在二层，姜南走到一层楼梯的拐角处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一看：
　　【老妈：喃喃，从学校出发了吗？】
　　【老妈：下雨了，让你爸去接你吧。】
　　她手指灵活地打着字，眼睛时不时瞄一眼脚下的楼梯。
　　【姜南：不用了妈，我快到了。】
　　【姜南：放心吧，一会儿见。】
　　消息发出去后，姜南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望着外面豆大的雨点。
　　心里不禁有些郁闷：怎么突然下雨了？偏偏今天没带雨伞……

　　这时身后传来男声：“澈哥，你终于转校过来了，咱一会儿去哪儿？”
　　姜南回头看去，一个身高与温澈差不多的男孩勾着温澈的肩膀，看起来是他认识很久的朋友。
　　温澈的身子随着那人的动作小幅度晃了晃，漫不经心地回着话：“随便。”
　　两人并排走到教学楼大门处停下，温澈朋友开口：“澈哥，你带伞了没？”
　　温澈注意到在门口站着的姜南，没理会身旁的朋友，走过去，伸出手将手中的伞递向姜南。
　　姜南余光感觉到温澈的身影靠近，偏过头看到他手中的黑色雨伞。
　　温澈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姜南。
　　姜南觉得有些惊讶，试探开口：“你不用吗？”
　　温澈摇摇头：“我有一把多余的。”
　　姜南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想到他还有多余的雨伞。想回家的急切心情让姜南接下了这巴伞，赶忙道谢：“谢谢你，我明天还给你。”
　　说完她撑开雨伞，快步走向校外。
　　温澈转头对身旁的朋友说：“张哲，走吧。”
　　“澈哥，你哪儿有第二把雨伞啊？”张哲语气里满是好奇，“想关心人家就直说嘛，还不好意思。”
　　温澈的脸色显现出少有的不自然。伸手抢过张哲手中的雨伞，动作很快，等张哲反应过来时，温澈已经撑着伞往前走了，还留下了一句：“第二把伞在我手里。”
　　张哲闭嘴，赶忙小跑着追上去，心里不禁默默念叨：澈哥之前不这样啊，怎么变得好心了？

　　姜南刚进家门，许冰洁就发现了她手上那把不属于她的雨伞，试着询问：“喃喃，我记得你今天出门没带伞吧。”
　　姜南一愣，没想到自己妈妈会观察得这么细致，大脑飞速运转，随便找个了话术搪塞过去：“我同学的，他带了两把伞，给了我一把。”
　　许冰洁没再多问，姜国军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吃饭喽！”
　　“我看了你们老师发的照片，”许冰洁放下筷子，像是吃饱了，“迎新校会的。”
　　姜国军也抬起埋在饭里的头，跟着出声：“我俩看着有个男孩，好像叫……”
　　许冰洁见他说了半天也憋不出个所以然，补充道：“叫温澈。”
　　“对，温澈！”姜国军声音都提高了，用八卦的眼神看着姜南，“你俩没认识一下儿？”
　　姜南的父母都很开明，对于姜南谈恋爱这件事来说，也是秉承着不影响学习就没关系的理念，不干涉太多。
　　许冰洁也笑起来：“我跟你爸还说呢，你俩还挺般配的。”
　　姜南的脸有些红，心里不免怪罪她这对不正经的老爸老妈。开口的声音很小：“不认识，你俩别老瞎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一顿晚饭在欢声笑语和几句调侃声中度过。
　　姜南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向放在地板上的雨伞，上面还有水珠没干。
　　她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唐棠：
　　【姜南：（照片）】
　　【姜南：你猜这是谁的伞……】
　　姜南有时候觉得唐棠就像住在手机里了一样，每次消息都是秒回。
　　【唐棠：王宇阳的还是李怀的？】
　　【姜南：这么容易我干嘛还让你猜。】
　　【唐棠：不会是……？】
　　【姜南：猜对了，温澈的。】
　　【唐棠：震惊.GIF】
　　【唐棠：真的假的！！！？？】
　　【唐棠：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姜南看着对面跟“疯”了一样的消息轰炸，慢条斯理地打字回复。
　　【姜南：不认识，只是在生物实验室碰到了。】
　　【姜南：我明天还得把伞还给他，祈祷我不会把他和他弟认错。】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睡了。

　　今天姜南一到班里，坐在同桌的唐棠就激动地看着她：“快点快点，给我讲讲！”
　　姜南有点儿想笑：“讲什么？”
　　唐棠见状，着急道：“就是你俩在生物实验室的交流啊！”
　　姜南没办法，只能大概给她描述了一遍昨天晚上在生物实验室内发生的一切。
　　说完，唐棠更激动了：“啊啊啊啊！你俩——”
　　话没说完上课铃就响了，唐棠只能先努力压住内心沸腾的情绪，老实上课。
　　大半天的课过得很快，大家也都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来，准备吃午饭。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后的大课间时间，姜南跟唐棠说了一声，走出班级。
　　姜南来到对面班级，抬头确认班牌，她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走进面前的班级。
　　高二2班。
　　走进高二2班后映入眼帘的是高考倒计时，姜南心里不禁想着：高二下学期就把高考倒计时贴出来了吗？
　　姜南在进来之前，就已经找到了一个神似温澈的背影，也寻觅好了温澈的位置，她看到温澈正坐在与自己在班级内相同的位置，低头写着什么。姜南本以为大课间大家都去操场了，应该没什么人在班里坐着。但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姜南一进班，高二2班的同学们见有外班的人来了，整个班就安静了不少。
　　姜南本就在全校范围内比较出名，也是老师们口中常常提起的榜样，这下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心里难免有一些别扭和不自然。
　　只得硬着头皮，在高二2班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中走向温澈的位置。
　　姜南看向位置上的少年，总觉得怪怪的，但在全班人的注视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伸出手将雨伞递给那人，音量比平时小了不少：“同学，谢谢你昨天借我的伞。”
　　那人站起身，没说话，眼神中有些诧异。但高二2班班里发出的稀稀拉拉说闲话的声音，姜南都听得很清楚。
　　这时，一个跟面前这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生走进班里。姜南暂且称他为温澈2号。
　　姜南懵了，心态也有点儿崩。
　　怎么办？
　　她不会真认错人了吧？
　　……
　　一瞬间，周围的同学们不再掩饰，笑声和议论声也都大声了起来。
　　姜南的脸瞬间红成番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温澈2号不说话，只是难掩笑意，看向面前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女孩。
　　姜南突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温……澈？”
　　那人勾唇点头，左边脸颊的梨涡若隐若现。
　　原来温澈2号才是真正的温澈……那刚刚的“温澈”不就是他的弟弟温漾？
　　姜南彻底死心了。
　　人家把自己的雨伞借给她，结果她还伞的时候居然还错人了。

　　坐在座位上的温漾站起身，对着底下看热闹的同学们说：“都看什么？好笑吗？”
　　其他人在温漾有威慑力的气场压制下，都噤了声，低下头继续做各自的事情。
　　两人并排站在姜南面前，姜南都觉得有点儿不可置信，居然会有双胞胎长得这么像。
　　温漾咧嘴笑着，语气很友好：“你好同学，我是温漾。”
　　姜南木讷地点点头，回了句：“你好，我——”
　　话还没说完，温漾等不及直接抢答道：“你是姜南吧？我听我哥说——”
　　跟连环扣似的，温澈没等温漾把话说完，就用胳膊肘给了他一下儿。下一秒，温漾抱着肚子，脸上的五官都要皱到一起：“嘶，你自己告诉我的，还不让人说了。”
　　“谢谢你的伞。”姜南朝着真正的温澈开口，她经历过这一系列的尴尬事件后，现在还处在蒙圈的状态，留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快步走出了高二2班。

　　回到班级里，唐棠又是一副激动的表情，期待着答案：“怎么样怎么样？”
　　姜南还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没空理会身旁跟苍蝇一样难缠的唐棠。
　　不过，没等姜南思考多久，音乐老师通知所有报名音乐节表演节目的同学们去报告厅进行总体排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