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舍，恋恋不忘》mala

12、十二章

　　“你和米歇尔很熟吗？”
　　李维摆弄着手里的力场反作用器:“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问才奇怪吧。他的寻人贴现在还挂在校园网里呢，你看……”威廉看了眼终端，“啊，删了。”
　　李维呵呵笑道:“我知道那个帖子，看来校园生活还是太单调了，他不过打听了两句我的课程安排，大家都能津津乐道。”
　　“那要看主角是谁，米歇尔的事大家一向很八卦，讨论他性别的帖子已经突破一千大关了。”威廉比出个一。
　　“如果主角是贴主自己，一定无人问津。”李维比出个零。
　　威廉:“……你的攻击性疑似有点强了。”
　　“有吗？错觉吧。”李维抛出手里的仪器，它没有在重力作用下坠落，像是受到了重力反方向的吸引，醉汉似的划出一道向上的抛物线，在接触舱顶的瞬间又翩然下坠。
　　力场反作用器，顾名思义会产生与受外力方向相反的力场，基本只在太空作业或者实验室里发光发热，离开零重力环境，就会像跃迁装置般受到星球引力的干扰，需要调节大量参数，作为武器实在很鸡肋。
　　第一次见识的威廉很是新奇，好奇心是最好的驱动力，他兴致勃勃道:“我来试试。”
　　力反器像一只未经循化的劣马，在威廉手里不是横冲直撞，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招来过路人的警告。为了廊道以及人身安全，李维不得不制止威廉。
　　运输舰缓步减速，透过成像舷窗能看见包裹“伊密尔”的冰壳。该星球昔日是虫族领地的最边缘，三十年前成为帝国抗击虫族的最前线，一座座港口、军事基地、科考站在这位冰霜巨人身上拔地而起，成为反击敌人的据点。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很可惜，年轻人踌躇满志却要大失所望了。这座星球的里里外外都被处于严格监视之中，从目之所及到冰层之下，你们看不见一只野生虫兽，只有实验室里有那么几只，也都被拔掉了咬人的‘獠牙’。不要不合时宜地发挥你们的冒险精神，即使没有虫兽，伊密尔也是危机四伏，冰面开裂、暴风雪、冰崩……”
　　教官的投影神情严厉，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或嘲弄或呵斥地提醒奥德修斯学员他们该遵守的规则。
　　“确实会大失所望。”李维看向威廉。
　　威廉表情沮丧:“什么都没有的话我还不如去虫族博物馆呢。”
　　身旁的同学加入他们的谈话:“教官说没有就真的没有？你们知道哪三样东西最不能相信吗？”
　　威廉道:“哪三样？”
　　同学嗤笑道:“参选者的承诺，当局的否认——他们说没有的事一定有，他们说要做的事一定不会做。”
　　“你的意思是教官骗我们？”威廉又想起未竟的谜底，“等等，还有一样最不能相信的你没说呢。”
　　李维横插一脚:“是‘下次一定’。”
　　同学抗议道:“哎，我刚要抖的包袱！”
　　“不巧，我也看过这个段子。”李维笑呵呵，“军方不可能把伊密尔清理得一干二净，但是我们的活动范围肯定局限在栅栏里。拉练估计又是分组对抗或搜寻吧。”
　　同学没再出声，滴溜溜转动的眼睛透露出他活泛的心思。
　　正如李维所想，绵羊只能在划定的牧场上吃草，学生们要在安全区里寻找二十个隐性信标（十个诱饵信标十个敌信标），由喀戎分配组队，光线会指出各自队友所在。
　　循着光线曲折的轨道，李维和远处一人遥遥对上目光。
　　李维:“……”
　　他该庆幸不是杰弗里吗？即使在厕所向米歇尔告白的卡尔也不是队友的好人选。
　　卡尔显然也是尴尬得无以复加，他的视线在触及李维的一瞬又缩回去，像失了目标的监控器，无助地左右乱晃。
　　李维主动示好:“你就是我的队友吧？我是李维，合作愉快。”
　　李维对厕所的初遇闭口不谈，他调侃起教官的演讲，很快就让卡尔放松下来。
　　越过卡尔局促的脸庞，李维眼前物理性地一亮，一抹金色的水波荡漾而来，闪得他心慌意乱。
　　厕所告白的三位当事人（或许四人，威廉正在一旁和队友热烈交谈）再度齐聚一堂，李维不想知道它是个什么场面。
　　他揽过一无所知的卡尔:“时间紧任务重，让我们行动起来。”
　　卡尔:“？”
　　李维:“登机入口在哪儿？那边啊，走走走。”
　　卡尔:“哎？”
　　扑面而来的干劲冲得卡尔找不着北，迷迷糊糊地就被带离现场。
　　“巧不巧，我的队友也去过玖国，”威廉转向身后，“我和你说啊……”
　　他没看见自己的朋友，原本李维站的地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赫然是他们之前八卦的对象米歇尔。
　　出于某种心虚，威廉迅速回头。
　　队友疑惑道:“你的表情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威廉扯起嘴角:“呵呵，很接近了。”
　　李维和卡尔来到登机口，没到集合时间，这里只有几个人散在角落。
　　卡尔终于想起来:“起飞时间是统一的，我们来了也走不了啊。”
　　学生们搭乘的运输机兼顾着物资补给的任务，早已完全展开。两人坐在舱室里，等待的感觉如此清晰，时间没办法从指间悄然溜走，只能别无选择地看着它一步一脚印地在跑道蹒跚。
　　“你别急。”李维打开终端，一番操作后发给卡尔一张地图。
　　卡尔打开地图，上面赫然列出了二十个隐性信标的位置。
　　“这，这，你从哪儿得到的这张地图？”卡尔不可置信。
　　信标随机分散在安全区里，务求真实，只有靠近信标五公里范围内才能捕捉到信号，为的就是模拟虫族信息素。而李维远在大气层外就能知道信标所在，难道他有超级雷达？
　　李维语气平淡:“你再放大看看就能发现方位后面还有概率，这只是信标的可能位置。我接入了这架运输机里的救援护甲，学院会提前输入我们的精神力数据，因为精神力匹配它很好激活，由此我得到了每架运输机投放学员的位置。接着借助战术对抗系统和……”
　　卡尔听得云里雾里，眼神呆滞，嘴巴微微张开，若是再流上几滴口水就与痴呆无异，见此李维放弃解释，只用一句“放心，我没作弊。”作为结语。
　　队友忙着震惊，李维悄悄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否则他真的没办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总不可能据实相告吧。
　　时间冲刺过终点，学生们陆续登上运输机，冰原搜捕即将开始。
　　从高空俯瞰“伊密尔”的冰原，人们无法想到晶莹、纯洁之类的形容词。裂谷里覆盖着大块大块的褐色“锈斑”，“锈斑”蔓延到悬崖上就鲜艳得几近赤红，沟壑纵横，俨然一道道血痂横亘在雪肤玉肌上。冰脊起伏，尖峰盛开的针状晶花刺向天际，晶簇闪烁着幽幽蓝光。
　　最令人不安的，是矗立在冰面上的“排箫”。
　　“几十公里外也能看见呢……”李维嘴里喃喃着。
　　地图显示降落位置附近有三处信标，李维分析排除一个疑似诱饵信标，另两处距离相近，两人决定前往查看。
　　来到裂谷附近，就接近安全区边缘了，目光越过人工建筑，能清晰直观地接触到这颗星球的自然外貌。
　　自然的“文明”痕迹。
　　“排箫”由五六个百米高的圆柱并列排成 ，圆柱笔直修长，沿从高到低的顺序依次排列，柱面冰质浑浊，顶端同样分布着褐色斑块。结合之前在运输机上看到的景象，这些圆柱体全都是中空形态，它们的形状如此规整，完全不似天然造物，让人不禁怀疑它是否和地居时代的烟囱一个作用。
　　卡尔信誓旦旦地说，这些“排箫”一定是虫兽的呼吸管遗骸。
　　两人站在悬崖上，终于抵达目标位置，信标就在悬崖下方的谷底。
　　卡尔摩拳擦掌，李维则不着痕迹地吸口气——他的运动细胞一向不发达，为了模拟真实环境，天杀的教官竟然给他们断网，没法开启防护服的智能模式。
　　也就是说，李维得自己控制喷气推进器跃下二十千米然后平稳着地，即使“伊密尔”的重力加速度是普通值的四分之一，他也不想挑战极限。
　　李维问卡尔:“你觉得如何？”
　　卡尔没听懂:“什么如何？”
　　李维的眼睛滑向悬崖:“这个高度，会不会吃力？”
　　卡尔腼腆一笑:“很轻松的啦。”
　　李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道:“那么我如何？”
　　半晌卡尔才做出回答:“你，你是一个好人……”
　　李维:“不，我是说我的重量。”
　　卡尔噎了一下:“……啊，你看着很轻。”
　　李维笑得眉眼弯弯:“你的实力很强嘛，我就不行了，这个高度加上我的质量，很是吃力。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捎上我呢？不行的话，我就在上面等你。”
　　卡尔犹豫道:“可以，我试试。”
　　“在这儿试验一下吧。”李维走向卡尔，“需要我用什么姿势？”
　　“就，抱着，吧……”
　　李维敞开双臂，紧紧抱住他的队友，没有一点拘谨，力道里满满是他对自己生命的珍视。
　　卡尔却浑身僵硬，beta都这样没有距离感吗？
　　试验可行，甫一落地，卡尔便表现得如同被蛇蝎蜇到般推开李维。
　　李维借助微重力环境稳住身形，也不恼，语气轻快道:“看来我还是有点重啊，等会儿实践你可要撑住啊。”
　　他的队友扭扭捏捏地应了一声。似是为了缓解尴尬，卡尔问道:“参加这次拉练的应该都对机甲应用得心应手，你为什么……”
　　卡尔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自己也觉得这个话题似乎会让气氛更尴尬。
　　李维满不在乎道:“我原本是精神网络系的，被调剂到指挥系啦。我在这里简直就是女扮男……o装a，没有一件事顺心的嘞。”
　　一切准备就绪（客观上和心理上） ，两人纵身跃下悬崖。
　　“完美着陆。”李维踩在粗糙的锈冰上时说道。
　　卡尔面上故作坚强，内心泫然欲泣，影视作品里相拥坠落、营造暧昧的浪漫桥段，发生在alpha和beta身上简直是浪费。
　　李维见卡尔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便不去管他，信号终于显现，方向在……
　　【不要靠近裂谷。】
　　一则来自陌生人的紧急通讯。
　　李维皱起眉头，是玩笑还是危险警告？他现在正身处裂谷之中，周围没有任何异样。
　　冰崖在两侧拱卫着星空，一线天是太空垂下的空洞凝望，暗沉的斑块在脚下一片一片晕染，身处环境的气氛就足够让人不安了。
　　李维决定询问这位不知名的发信人。
　　“李维！”
　　李维猛地回头:“怎么了？！”
　　卡尔指向前方:“那边跑来了几个人！”